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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祁东,这一位是……”冯永丰走过去想要解释,结果还没等说完就被人打断。

    冯祁东脸色十分不好,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开口便道:“爹,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欣儿如今病了,您怎么又弄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到家里来?”

    不等魏子芩说话,生病的小孩那边便先有了变化。原本还算安静的小孩忽然剧烈呛咳了起来,仿佛脱水的鲤鱼一般,身体不断挣动,脸色涨得通红,几乎能滴出血来。

    “欣儿!”冯永丰吓得肝胆俱裂,不管不顾便扑了过去。

    脸色过分红润,甚至比健康人更充沛的生气,却偏偏仿佛油尽灯枯了一般。

    魏子芩走上前去看了两眼,心里忽然猜到一种可能,转过头去对冯永丰道:“你常常与仙门做生意,不知如今手里有没有刚摘下不久的,而且植株比较完好的灵草或者灵药。”

    “灵草?”忽然听到魏子芩的问话,冯永丰疑惑地抬起头来。

    “你想用灵草给欣儿看病?”旁边的中年人先是满脸错愕,之后便忍不住愤怒起来,“开什么玩笑,普通人根本没办法使用灵草灵药,你是想要害死欣儿吗!”

    魏子芩特别想说,普通人只是不能服用炼制好的丹药,并不是完全不能服用任何灵草灵药的。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我只是说需要用到灵草,并不是说就要直接给你家姑娘服用了。”

    那边中年人还想再说话,却被冯永丰一把拦住:“有有有,一共有两株,都是前两日才从村人手里收来的,一株是黄阶中品的无相草,一株是黄阶下品的水玉花。”

    “下品的那株水玉花就行。”魏子芩道。

    不顾儿子的反对,冯家家主很快便将灵草拿了过来。

    接过冯永丰递过来的水玉花,魏子芩将小孩从床上扶了起来,让其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并将灵草放到小孩交叠的两手中央,最后将一缕真气灌入到灵草之中。

    水玉花性寒,有小毒,有容纳灵气的作用,平日里修士多半都是拿来炼器的,并不会放入到丹药里面,正好适合小孩如今的状况。

    随着魏子芩的动作,双目紧闭的小孩浑身一震,忽然痛哼了一声。就在冯永丰急得想要冲过去的时候,就见原本微微黯淡的水玉花忽然爆出了一阵白光,仿佛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小孩身上所有多余的灵气全都投入到了其中。

    见眼前一切顺利,魏子芩稍稍松了口气,等到再没有灵气从小孩身上渗出,才终于松开手,将小孩重新放回到了床上。

    “这,这……”看着孙女忽然好转的脸色,冯永丰几乎喜极而泣,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先前之所以会请魏子芩过来给小孙女看病,完全是没有办法之下的选择,根本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有能力治好小孩的病,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旁边的中年人同样神色震惊,甚至忍不住有些懊恼,后悔自己方才对魏子芩的出言不逊。

    “已经没事了,”并没有与对方计较的意思,魏子芩抬起头来道,“不用担心,小孩并不是真的生病了,只是误食了某种灵果,因为本身并没有灵根,无法吸收灵果中的灵气,才会导致多余的灵气淤阻在经脉里面,以至于出现了之前的那些症状。如今多余的灵气都已经被祛除干净了,之后再多调养两日,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灵果?”冯永丰神色一凛,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你确定是灵果吗?”

    “应该没错,如果是灵药的话,你孙女很可能撑不到现在。”魏子芩答道。

    “灵果是那种白色的果子吗,我记得二弟先前给过欣儿一个……”中年人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这件事之后再说。”不愿将家丑暴露于人前,冯永丰连忙止住儿子没说完的话,摆了个请的手势,引着魏子芩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魏公子请随我来,我已经叫下人准备了薄礼,请公子一定不要嫌弃。”

    并没有兴趣打探别人家里的隐私,魏子芩拿上了装着谢礼的木箱,便在冯永丰的安排下坐上了往城里去的马车。

    回到城里已经是临近晌午的时候了,魏子芩刚下了马车就被正午的阳光晃了眼睛,等再回过神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树荫底下,穿着月白色的衣裳,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琥珀色的眼睛里忽然迸发出不容错认的喜悦。

    “阿芩!”

    魏子芩停下脚步,忍不住掀起嘴角,等着青年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

    夜晚,太阳西沉,姝河村里。

    小院外头,深青色衣裳的修士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口,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同伴道:“我说,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过来,只带一篮子鸡蛋真的合适吗?”

    蒙眼睛的白衣修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已经仔细问过了,在这边送鸡蛋才是最稳妥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其实不光是送什么东西,就连来拜访的时间也是苏芜仔细问过的。村里人农活繁重,白日里大多都十分忙碌,也只有到了晚上什么都看不清的时候,才会放下手里的活计回家休息。

    “好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要过了这一关的。”陈司远稳了稳手臂上的鸡蛋篮子,平复了下呼吸,终于鼓足了勇气迈进了院子的木门。

    “谁啊?”

    听见敲门的声音,魏子芩放下碗筷,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到家里来。

    月色下,苏芜抓了抓眼睛上的白布,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身边人道:“哎,门里边那个才炼气修为的人,应该就是咱们君上的相公吧。”

    陈司远:“救命,求别说那两个字谢谢!”

    第三十三章

    姝河村并不大, 乡里乡亲离得近了,根本藏不住秘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用不了几天便都会彻底传开。

    也正因为如此,面前这两个奇奇怪怪的邻居在搬来的第一天,魏子芩就已经听附近的婶子提起过了,说这两人似乎是里正的亲戚, 因为老家那边出了点事情,实在呆不下去了,便跑来这里投奔里正。

    原因倒也还说得通, 可魏子芩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青年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其他,都根本不像是普通人。

    魏家其他人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么多,村里人大多单纯, 见有人忽然过来拜访,程月英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只连忙将人迎了进来,接过对方手里的鸡蛋篮子,让魏家大姐去厨房里拿了新的碗筷,热情招呼两人坐下。

    “真是, 来就来了,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早听说你们是里正老家那边来的了,不用拘束, 来来来赶紧坐下,就当自己家一样就行。”

    魏子芩看了母亲一眼,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先前的疑惑说出口。

    “婶子不用客气,我们初来乍到,里正叔也说了,让我们平日多和村里人走动走动,不要总在家里面呆着。”穿着白色衣裳的青年坐下之后道。

    看着对方眼睛上蒙着的白布,程月英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正该是这样,所谓远亲不如近邻,确实应该多走动走动。我和你魏叔除了月初月末要到酒楼里面帮忙之外,平日都是在家里的,往后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过来说一声就行。”

    白衣青年连忙笑着道谢:“多谢婶子,那今后就要多麻烦二位了。”

    眼见对面聊的热火朝天,魏子芩却始终没有说话,只冷眼在旁边看着,甚至越看越觉得不对。

    首先便是口音,里正老家正是在大蜀国的南方,口音虽然和北方这边大体相同,但还是有十分微妙的差异,哪怕里正已经非常注意了,也常常会忍不住在尾音的地方拖长一个调子。而眼前的这两个人却显然不是这样。

    还有更重要的,也是魏子芩最在意的部分,这两个人实在生得太过精致了。

    这种精致并不是说两个人生得多么精致好看,而是细节上的精致,眼眸,皮肤,骨骼轮廓,仿佛每一处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了一般。而这种状况多数只会在一类人身上出现——已经踏入到修行之道的修士。

    修行讲究内外通透,修士从里到外长久被真气打磨,无论皮肤还是骨骼都迥异于凡人,低阶修士也许还看不出,但如魏子芩这种前世最高曾经突破到元婴修为的,却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同。

    这两个人是修士,而且修为至少也在元婴以上。

    就在魏子芩暗自警惕的时候,忽然听到那边穿着短打的青年开口道:“婶子你别不信,别看我兄弟如今什么都看不见了,医术在我们那边可是有名的,好多人不远万里的都要过来请他看病呢。”

    “这……”

    “这样,”青年一笑,“婶子如果还是不信的话,就让阿芜试一试好了。”

    魏子芩眼睛一眯,发现那两人对着的正是白珩的方向。

    那边白珩还没有来得及吃完晚饭,忽然就被人凑到了跟前,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忍不住疑惑地望了望四周:“什么?”

    “别担心,”白衣青年温和笑着,用仿佛骗小孩的轻柔语气道,“我只是帮你看一看,不会伤到你的。”

    “白珩过来。”魏子芩心底一跳,下意识便朝对面招呼道。

    听了魏子芩的话,白珩松了口气一般,干脆躲过对面陌生人伸过来的手腕,一点犹豫都没有便跑了过去。

    抓了个空的白衣青年神色未动,倒是他旁边的陈司远忍不住轻轻皱了下眉。

    眼见同伴马上就要遮掩不住,白衣青年连忙将人拉住了,笑着冲对面的魏家人道:“医术的事情不如之后再试吧,正好,天色也已经晚了,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好好,确实是已经有些晚了,那我们就不留你们了。”

    虽然奇怪对方为什么忽然要走,但程月英还是叫大儿子好生将两人送了出去。

    直到晚上回了房里,白珩才总算发现身边人的情绪有些不对,顿时有些担心地凑了过去:“阿芩,怎么了?”

    “没事,”魏子芩弯下腰,帮青年整了整身上的中衣,连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我先前给你的那个符篆呢,如今有带在身上吗?”

    “带着呢。”白珩连忙点头,从袖子里翻出来一个叠成三角形的符篆递给他。

    魏子芩点点头,拿起符篆看了一眼。这是他先前绘制的用来寻人定位的符篆,本身还有少部分的防御功能,差不多魏家每个人他都有准备,不过可惜,这个符篆只是最低阶的下品符篆,再加上魏子芩本身并不擅长制符,弄出来的东西对付普通人还好,拿来对付两个已经有相当修为的修士,就显得有些不太够用了。

    “这个符篆你先不用带着了。”魏子芩考虑片刻,将符篆扔到桌上,又从柜子里拿了枚中间镂空的玉珠,用细绳穿上了之后帮青年系在了衣襟里面。

    “这是什么?”珠子虽然不大,但放在衣服里面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白珩动了动,疑惑地看了对面人一眼。

    “防止你把自己弄丢的东西。”魏子芩笑着道,伸手将青年鬓角上的乱发顺到耳后。

    确实是用来寻人的东西,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做完,只希望到了最后这东西真的能够起效吧。

    邯阳城内,已经过了晌午,街角上的酒楼里依旧人潮涌动。

    酒楼名叫云夕楼,地方不大,二楼的雅间却弄得十分精致,娇凤呆在里面,看着对面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却只觉得坐立不安。

    “时间过得真快,你说,从我离开邯阳城,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吧。”穿着华服的男子神色似是怀念,手腕转动,将一杯刚倒好的热茶递到了娇凤面前。

    “没,只,只有九年零三个月。”娇凤道,然后下一刻里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娇凤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和这人来到这里。

    不久之前,她本来是和往常一样同魏子临一起到醉仙居去帮忙的,结果刚刚忙完,魏子临就过来通知她,说让她准备一下,自己已经和里正那边说好了,过两天空闲了,就干脆把分家的事情分割清楚。

    是通知,不是商量。

    娇凤想不明白,她知道,分家的事确实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可这些天谁也没提,她就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来她便和魏子临大吵了一架,两人成亲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吵得这么厉害过。

    从醉仙居里出来,娇凤便一路跑到了街上,之后便遇到了眼前的这个人。

    这人名叫萧臣,是娇凤幼年时候的相识,两人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好过一段时间,可惜没过多久萧臣便和家人一起离开邯阳城了,之后便是近十年的音讯全无。

    坐得越久,娇凤越觉得坐立不安,她如今确实是和魏子临吵架了,但寻常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哪怕吵得再厉害,她也丝毫没有产生过想要背叛对方的念头,自然更不想和一个早就没什么联系的人再有什么牵扯。

    “那个,店里还有些事情要忙,我还是先回去了。”

    “好,”萧臣并没有试图阻拦,像是早已经看出对方的心思一般,温和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只在送对方离开的时候稍稍揽了下她的肩膀,“不用想太多,我并没有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单纯希望,你往后要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记得不要忘了过来找我。”

    娇凤胡乱点头,根本没有听清对方到底都说了什么,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云夕楼。

    醉仙居内。

    魏子芩将蒸屉放到锅上,一面不忘回头吩咐身后的伙计看好炉火。

    “知道了掌柜的,不能让炉火过旺,而且最多半刻就要将蒸锅取下来,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伙计笑着道,“您就放心吧,都已经做过那么多次了,一定不会给您弄错的。”

    魏子芩点点头,因为已经做了太多次,再加上长时间的摸索,他已经多少掌握了几个制作药膳时的窍门,到了如今,基本上只要他做好了最关键的那几个步骤,剩下的都直接交给别人来弄就行。

    毕竟到如今他拿到醉仙居里来卖的药膳加起来已经有十几种了,哪怕每日限量,都要他自己来做的话,也实在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刚从后厨里出来,魏子芩就看见魏秀兰急急忙忙朝自己的方向跑来。

    “出什么事了?”看到大姐惊慌失措的神色,魏子芩心底一滞,忽然就想到一种可能。

    ……白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