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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张跃尴尬地说:“还行。”

    其实真的累,他有一点点高原反应,虽然不严重,但身体有些不舒服,稍微爬个坡就累的气喘吁吁,有个坡太陡峭,他试了几次都没爬上去。班觉贡布人倒老实,下去拉了他一把。

    上头风太大了,这遗迹似乎在一个风口上,头顶那么大的太阳,站在上头也觉得冷,他们在上头站了一会就下去了。张跃佯称扭了一下脚,非要搭着傅杨河的肩膀,傅杨河无奈,只好扶着他,偷偷掐了一下他的腰。

    张跃胆子比他大,故意叫了一声,叫的极为暧昧。前头的班觉贡布果然回头看了一眼,傅杨河就老实了。

    张跃似乎心满意足,说:“你还得高二的时候咱们学校搞春季运动会,我跑3000米,最后一圈的时候摔倒了,扭了脚,就是你扶着我走过终点的。”

    傅杨河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早忘了。”

    “你都忘了,我却还记着。我就是那时候觉得,有你在身边,真好。”

    张跃就是运动会结束的那个暑假,给他写了第一封情书。

    那时候手机都才刚刚开始流行,校园恋情还是被情书主宰的年代。后来张跃给他写的情书越来越多,再后来张跃出了柜,被家里人撵出去,没地方住,还曾跟他挤过一张床。睡觉的时候张跃试图摸他,手刚摸到他的耳朵,就被他按住了。

    傅杨河说:“对啊,好兄弟,一辈子。”

    张跃嘴角笑容略有些苦涩,但很快那苦涩就消失不见了。高原上稍微出点力就容易吃不消,他看见傅杨河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心下到底不忍心,松开他说:“好多了,我能自己走了。”

    傅杨河既然决定这一回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觉得自己不能心软,立即快走了两步,走到班觉贡布身边去了。

    班觉贡布原本就要扶张跃一把,奈何张跃当时硬往傅杨河的身上蹭,如今见傅杨河走到自己身边来,便回头看张跃,问:“张老师的脚没事吧?”

    “没事,好多了,自己走就行。”

    小唐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对傅杨河说:“不是我说的难听,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老师追你这么多年都没追到手,和他自己心太软也有关系,如果我是他,直接推倒就上了。他倒好,这舍不得那舍不得,结果倒拖拖拉拉,把仅有的一点可能也给拖没有了。”

    回去的时候坐车,傅杨河依然是和张跃分开的,不过小唐坐过去了,说是要发挥他助理的余热,给自己的老板挽回一下关系,毕竟以后都是要长久合作的。

    赵小军却突然开口,问说:“傅老师,你怎么不坐张老师的车?”

    这话一出,车里一时气氛有些微妙。不等傅杨河开口,肖央就说:“都随便坐的车,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傅杨河便笑了笑,透过后视镜看了肖央一眼,就看见肖央白白净净的一张高冷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却在与他对视的时候,提了提嘴角。

    到底是肖央这小子贴心啊,面冷心热。

    赵小军却接着说:“我看张老师很受伤啊。”

    傅杨河一口老血没喷出来,就见肖央用膝盖顶了赵小军一下。班觉贡布面无表情地开他的车,好像根本没听他们师生在说些什么。傅杨河却有些讪讪的。

    不过他也觉得赵小军和肖央的反应都怪怪的,等到回到厂里,他就问小唐:“我怎么觉得大家好像都知道我喜欢男人似的,好像张跃喜欢我这件事,他们几个小子也知道。”

    小唐:“……”

    傅杨河跪在沙发上,盯着敷面膜的小唐看。

    小唐咳了一声,说:“大家本来就都知道,就你以为大家不知道吧?”

    “啊?”这一下傅杨河受惊不小,“他们怎么知道的?你告诉他们的?”

    “他们眼睛又不瞎,跟你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性取向。至于张老师喜欢你,瞎子都能看出来吧?说起来你今天晚饭的时候做的戏是不是有点过啊,你还给班总夹菜?我看张跃脸都绿了吧?”

    傅杨河正在那里害臊,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张跃,张跃问:“一个人?”

    傅杨河立即说:“还有小唐。”

    “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想跟你谈谈。”

    “我都准备睡了……”

    “谈谈吧,不谈一下我睡不着。”

    “那好吧。”傅杨河回去拿了外套穿上,冲着小唐撇撇嘴,小唐坐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

    “你们张老师好像要跟你们傅老师表白啦。”小唐立即把这个八卦告诉了黄静晨他们。他们几个正在一个房间里排舞,听见这事立即就朝走廊跑,黄静晨看见肖央在沙发上窝着,问:“你不看?”

    肖央淡淡的不置可否,黄静晨也不管他了,赶紧跑了出去,几个人趴在走廊的最右边,探着头往墙角看。

    “说吧说吧,外头冷死了。”傅杨河裹着外套,作出一副哆嗦的样子。

    张跃在月光底下看着他,也不说话,傅杨河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便道:“你不说我可走了。”

    结果他刚转身要走,就被张跃给拽住了胳膊,一把就给按到墙上去了。傅杨河吓了一跳,本能地别过头去,就被张跃亲住了脸。

    “张跃!”傅杨河憋着嗓子用力推,可惜撼动不了张跃分毫,张跃要扳过他的脸,他就死死别着头,心想打死也要守住自己的初吻,不能便宜了这个王八蛋!

    张跃见他不听话,就往他脖子上亲。一团乌云过来,遮住了天上的月亮。风也大了,吹的楼上的几个年轻人瑟瑟发抖。黄静晨小声说:“张老师不会在用强吧?”

    “咱们是不是要下去帮帮傅老师?”赵小军问。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吼了一声:“张老师!”

    月亮又从乌云里出来,张跃被傅杨河推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二楼,就看见肖央恶狠狠地看着他。

    好险好险,傅杨河抹了抹脸,赶紧离张跃远了几步,然后道:“卧槽,你再这样,别怪我跟你翻脸!你这么喜欢我,我很感激你,但当兄弟当朋友都可以,当恋人,不行!这是你第二次啃我脸了,再一再二不再三,再敢这样,我他妈的阉了你!”

    傅杨河说完就气呼呼地往楼梯处走。楼上的几个人鸦雀无声,黄静晨突然指着楼下一个黑影:“那是不是班总?”

    赵小军低呼:“哎呀,糟啦,张老师啃傅老师的脸,被班总看见啦!”

    第15章 将计就计

    班觉贡布忽然想起在康巴文化遗址的时候看见傅杨河红肿的脖子,心想晒伤这件事不能麻痹大意,在感染恶化之前,得好好抹药才行,看看表时间还早,就过来看傅杨河。

    结果还没走到楼下,就看到了一出好戏。

    班觉贡布感觉自己被刷新了认知。同性恋他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和亲眼见到不是一回事,亲眼见到还是觉得相当震撼!

    这是一个男人在强吻另一个男人么?还是张老师和傅老师?

    那楼上挤着头围观的是傅老师的学生么?所以这是两个老师在亲嘴,学生在围观?

    班觉贡布石化在原地,然后听到傅杨河在那里骂人。

    他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于是转头又回去了,半宿都没睡着,心跳的厉害。

    傅杨河也没睡着,气呼呼地坐在床上说:“这个张跃,胆子越来越肥了。怎么着,难道他以为跟我一块长大,我就不敢撕破脸?”

    “确实不像话。”小唐说。

    傅杨河立即扑过来往他头上敲了一下,又坐回去说:“你也是没良心,带着他们在楼上偷看,看见我被欺负,还在那看好戏?!”

    小唐讪讪地说:“这不是怕你知道我们看见了,心里会尴尬么?”

    “你少来,怕我尴尬,你就该拦着别让他们看。”

    “要是我拦着他们,那也就没有肖央那一嗓子,那你现在可能已经晚节不保。”

    “说起来还是肖央靠谱,比你们几个都强。他吼那一嗓子,吓得张跃一个趔趄,不然我还真推不开他。”

    小唐说:“我觉得底下这些小辈你就别想了,反正你和张老师的事他们多少也都知道一点,见怪不怪了,你该担心的是班总,他可也看见了。”

    傅杨河一惊:“你说啥,班总看见了?在哪,什么时候?”

    “就张跃啃你的那会啊,他好像就在不远的地方,不知道看见多少……不过他转身就走了,大概也是被吓到了。”

    “我靠,”傅杨河傻眼了,“那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这是不是没内地开放啊,他们这逮着同性恋不会跟中东似的要枪毙吧?”

    “你的脑洞不要那么大,都是中国人,对待同性恋的态度应该不会差那么大,即便不支持,大概也不会有太严厉的惩罚吧?何况你是他们请来的客人,你的私生活,他们应该不会干预吧?要真无法接受,大不了咱们就打道回府啊。”

    傅杨河点点头:“也是。大不了我回北京。你快帮我查查,他们这边对待同性恋是个什么态度。”

    小唐就帮他百度了一下,说:“好像还行,我搜到一个关于藏传佛教如何看待同性恋的帖子,这个是不是比较有用,毕竟这是他们的信仰,如果他们的信仰都不反对,他们自然也不会很抗拒吧?”

    “那你读读看。”

    “至于藏传佛教对同性恋的看法,何法缘生则不生,诸法不生皆空性,众生皆因缘所生,皆是空性,对于爱情的贪恋都是执著,同性恋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执著,同性恋与异性恋并没有什么分别,藏传佛教不反对世界上的同性恋……宗萨仁波切有一段对同性恋的开示 ,说同性恋性行为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执着,它不应该被视做比有些人喜欢吃披萨,有些人喜欢柠檬饭糟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喜好。只要在一起自在欢喜 何必纠结于性别…… ”

    “那就是不会逮住枪毙或者惩罚了吧?”

    “应该是。”

    “那藏传佛教还挺有大爱的。仁波切不就是活佛么,他都这么说,那大概这边的同性恋环境还可以。”

    傅杨河稍微心安一些,可一想到被班觉贡布看到,他还是觉得有些窘迫。他只对家里人出柜过,其实对家里人出柜,他都有些后悔,因为他一不找男人,二没谈恋爱,白白让家人痛苦了几年,出柜与否其实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至少在他找到爱人之前。

    所以他还不习惯被工作伙伴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这件事。

    “都是张跃,”傅杨河说,“他现在都敢用强了,上次他喝多了,我没跟他计较,这次清醒他也敢啃我了。”

    “估计是你今天跟班总做戏刺激到他了。”

    “不行,不能再拖了,得让他彻底死心才行。不然对我是个困扰,也耽误他。以前他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我也就装聋作哑,如今看反倒是害了我们两个。”

    “你跟他说有用么?我跟你说,这种十几年都不变心的很可怕,不是一点苦头就能让他死心的。”

    傅杨河仔细想了想,说:“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班总不是已经看见了么?我也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我的事,就找他,我看他似乎也在被一个女的追,他应该懂我的感受。”

    小唐问:“找他干嘛?”

    “演戏呀。你不是说张跃被我和班总给刺激了,那我就好好刺激刺激他,叫他知难而退。何况都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怕在班总面前继续丢脸了。”

    就算丢脸,那也只在班觉贡布面前丢脸,且不说等这个项目做完他拍拍屁股回城,十有八九不会和班觉贡布再有什么来往,如果能由此解决他和张跃长达十几年的恩怨纠缠,那也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啊!

    傅杨河说做就做,穿上外套就去找班觉贡布了。

    小唐几次欲言又止,看着傅杨河出了门。

    作为舞蹈家,他们家傅老师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也算为国争光的人。可大概从小就被保护的太好,有些地方实在算不得聪明人,情商也不算高。

    现在都凌晨啦,还去找人家班总,不能明天一早再去么?

    说风就是雨,这性子真是改不了。

    外头起了风,天色不大好,黑漆漆的。班觉贡布还在床上辗转反侧。

    两个男人亲嘴……

    两个男人搞对象……

    “咚咚咚。”

    班觉贡布坐了起来,就听傅杨河在外头掐着嗓子问:“班总,我是杨河呀,您睡了么?”

    声音很是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