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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听到了吗?”

    俨燃的声音有些暗哑:“什么?”

    “风是从哪个方向吹过来的。”

    俨燃迷迷糊糊的听了一会儿,摇头,“这怎么辨认?”

    温言正要说话,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赶忙顿住,只道:“有人来了。”

    那人走进来,检查了一下四周环境,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两个人一番,突然伸手,慢慢摘下了她们的头套。

    “大明星,可以睁开眼睛了。”

    俨燃下意识的紧闭双眼,然后用力的将脸转向一边,急冲冲道:“你要做什么?我说过对你是谁不感兴趣,也没有兴趣看你的脸。”

    温言的表现却截然相反,她十分顺从的慢慢睁开眼睛,然后抬头,对上了一张十分年轻而英俊的笑脸。

    他的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脸庞干净俊朗,牙齿洁白,黑色的眼睛非常好看,但是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他的双手自然交握,显现出自信和强烈的控制欲。

    那头的俨燃还是垂死挣扎,死活不肯睁眼。大概是温言对于踹她一脚的解释起了作用,她对看见绑匪面目就要被撕票这样的话深信不疑。

    男人笑着走过去,伸手攫住她的下巴,然后微微抬高,俨燃感受到自己娇嫩的脸因为他逐渐地用力越发吃痛,即使十分不情愿,还是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毫无悬念的,她睁眼的一瞬也有一阵不小的诧异,虽然不是所有的恶人都面目可憎,但她似乎还是难以将眼前这张白皙俊朗的面容跟卑鄙和邪恶联系到一起。

    男人发出由衷的一声赞叹:“长得真不错,本人比电视上漂亮多了。如果我们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见,我很有可能会追求你。”

    俨燃呸了一声:“疯子。”

    男人却不以为意,他随手拉了把凳子坐下,然后掏出手机,滑开屏幕,十分大方的放到了温言和俨燃的面前。动作自然熟络的好像多年老朋友。

    “很无聊是不是,看看新闻吧。”

    点开的是娱乐频道,漂亮的女主播正语速极快的讲着:“当红影视明星俨燃,温言一同失踪已经五天,震惊娱乐圈。警方表示,正在全力搜捕嫌疑犯段然的踪迹。我们了解到,劫走二人的是一辆车牌号为xxx的土黄色面包车,车上有疑似绑匪段然的私人物品……”接着画面切换,镜头对准一件有些脏污痕迹的白衬衫。

    “绑匪这个词,我不喜欢。”男人对着屏幕皱眉。

    温言将目光移向他,嗓音平静:“你是段然?”

    他啧啧两声:“看,做我们这行也不容易不是?有的人一出生就高高在上,另一种人呢,天生苦命,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昧着良心被迫做一些违法犯罪的事,为了躲避追踪围捕,天南海北的逃亡。”

    “你看起来,不像是天生苦命的人,凭你的本事,就算不做这一行,也可以很好的活下去吧。”

    “你说的对。所以我说的另一种人,当然不包括我自己。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一行,这跟你们想要在娱乐圈出人头地,是一个道理。”

    温言确信对方的确是一个高手,而她们在这种高手面前能否活命全靠运气。她注视着他,试探着问道,“你摘下我们的头套,不怕我们看到你的脸吗?”

    “so what?”他大笑起来,“说得好像那些人知道我是谁,长什么样子就能抓到我一样。你们这么天真怎么混娱乐圈?”

    温言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简直自负狂妄到极致了,她静默片刻,又说:“我们赌一把吧,你不可能逃得掉,就算杀了我们,你终究还是会落网。”

    “你很聪明,我喜欢跟你聊天,但你不必试图套我的话,还有,你有认真看这段新闻吗?”男人将手机屏幕对着温言,露出傲慢恣意的笑,“警察的无能就是,明知道是我,也无法拿我归案,更不能将我怎么样。”他定定的注视着温言,声音动听而蛊惑。

    “你不是为了钱吧?抓我们来这里,究竟为什么?”俨燃终于无法忍受这样慢条斯理的折磨,她脸色煞白,扯着嗓子喊出来。

    “我当然是为了钱,不过不是你们的钱,大明星,谁叫你让我的雇主不开心?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他按着太阳穴,做出思考的表情,“哦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正说着,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来,他的神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给了她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走了出去。

    他离开大概只有短暂的一分钟,折返回来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表情无辜且无奈的说了一句话:“女人们,game over了。”

    第50章

    他离开大概只有短暂的一分钟,折返回来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表情无辜且无奈的说了一句话:“女人们,game over了。”

    男人说着,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阴骛到充满邪气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扫视过温言毫无血色的面孔,那样的目光太阴冷,甚至有点恐惧。

    他说完就出去了,伴随着啪的关门声,温言感觉眼睛里突然涌起一阵尖锐的疼痛,那一声轻响,好像无比清晰的敲响了命运的**,残忍地告诉她们一切都结束了,他的雇主做出了决定,要令她们死在这里。

    俨燃也有些懵了,她扭头看向温言:“他要杀我们了?”

    温言望着紧闭的门,没有说话。

    等不到温言的回应,俨燃认命的收回目光,垂下眼睛喃喃自语:“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吗?”她说着闭上眼睛,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过了一会儿,就像想通了什么,重新睁开眼睛,且有些固执地扬起了视线,“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不甘心。”

    “我还有好多事没做,下个月有两个代言要签,年底还有一部非常重要的电影要拍,明年三月的l城电影节,我还指望凭借『将军令』拿一个影后呢!”她朝着温言的方向瞥过去,语调里突显出少有的一种失落,“你之前不是得了一个最佳新人奖吗?我都没有得到过。”

    说实话,温言有点无法理解俨燃,到了这一刻,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所想到的不是怎么逃出去,不是如何自救,她居然还在遗憾着她的代言,还在因为跟自己的较量没有分出胜负输赢而耿耿于怀,在她心里,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着俨燃,好气又好笑的问:“就那么重要吗?”

    俨燃兀自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坦然地笑了:“我也问过自己,真的那么重要吗?其实有时候也觉得累,觉得烦,但是一想到要告别这一行,没有通告,没有戏拍,也没有热情的粉丝送来的鲜花和掌声,一辈子就那么平淡无奇的过下去,我就觉得,那样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

    “从小,我就跟其他孩子不一样,我有野心,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长大后,更清楚的知道,为了得到想要的一切,我可以放弃什么。”

    她没有去看温言,而是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一处虚无,自顾自的说着。

    “我当演员,要走最艰辛最泥泞的一条路,坑坑洼洼,流言蜚语,但没什么好叫苦的,毕竟那里有最好的舞台,最闪耀的灯光,其实我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什么名声地位,只是觉得,那就是自己一生最想要做的事,或者这就是梦想吧,有时候人不顾一切的想要实现梦想,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要实现。”

    她说着,突然露出一贯傲慢而嘲讽的笑:“坚持两个字很简单,但绝大多数的人做不到。”

    温言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然而对于俨燃,却有了一些全新的,与以往不同的看法。

    “你有什么放不下的吗?”俨燃瞟向温言,轻描淡写的问。

    “我?”温言沉默了下,随即认真回答,“也没什么,只是没有帮尹湛成为金牌助理,有些遗憾。”

    俨燃好笑的撇了撇嘴:“尹湛啊,他可不用你操心。”她挑了挑那双秀气的眉,“他是尹碌的亲弟弟,这事你知道吗?”

    温言微微惊讶,不解的目光定定注视着俨燃,虽然没有肯定也没否定,但她脸上略带疑问的表情还是给了俨燃答案。

    “想不到吧,尹碌那么精明老练的人,竟然有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弟弟。”俨燃说着,突然低下头,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被紧紧捆住的双腿,半晌才复又开口,已经暗哑的嗓音更突显出失落的情绪,“温言,说实话,我真不想跟你死在一起,这辈子认识你已经够倒霉了,投胎的路上,不想再跟你作伴。

    温言静默片刻:“我不需要你作伴,我习惯了一个人走。”

    俨燃哼笑了一声,没再接话。

    “哦对了。”片刻的安静后,俨燃好像想到什么,扭过头来,用带着疑惑和怜悯的目光看着温言,“几年前,我还跟言抒珺老师一起拍过戏呢,你也知道吧,就是那部『大明后宫』,说实话言老师人很好,她很客气,性格随和,也教了我很多,我挺尊敬她的。『大明后宫』之后我们又合作过一次,具体什么戏我忘了,只是记得那天特别热,那场戏要杀青了,她很开心的同我说结束之后要给女儿过生日,她提起你的时候,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幸福。但那天其实发生了一点意外,有人闹到片场了,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周围很多看热闹的人,但言老师的表现特别出人意料,她很冷静,没去解释什么,也没有像那个女人一样破口大骂,后来那女人走了,她就留下来继续拍戏!没想到第二天就看到她跳楼自杀的消息,原来她还是过不去这道坎儿。人生无常,真的不敢相信她会自杀。”

    俨燃有些出神地说着,半晌才反应过来身旁的温言一直保持着沉默,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说些安慰的话,又实在不擅长,于是只道:“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故意想提你的伤心事,就是突然想到这里了。说实话,直到现在,想到她那天的样子,我都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温言的心底忽地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俨燃的话似乎戳中了她曾经坏掉的某根神经,令她一瞬间神智清醒过来。俨燃说她无法相信母亲真的会自杀,那么自己呢,对母亲那样深信那样了解的自己,怎么就轻而易举的相信了?

    曾经听谁说过,如果某些事,追根究底也想不明白,是否应该选择合理怀疑?而她,怎么可以那样草率和盲目的跟从大众的眼光和判断,连母亲有可能不是自杀这样合理的猜测也做不到,连给她争取最后一丝尊严的机会也抹杀了?

    迄今为止,她们被关整整五天,虽然不缺食物和水,也没有受到身体的虐/待,但精神上的摧/残和折磨还是令她多少有点恍惚。可是,她却从来没有一刻感到自己像现在一样清醒,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加深切的渴望活下去。

    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得逃出去。如果对方已经动了杀机,垂死挣扎是没用的,拖延时间也是没用的,她们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温故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看到父亲正坐在扶椅里喝茶,他的背影有些僵直,眼睛仿佛在望着大门外。这杯茶大概已经冲泡了半晌的功夫,茶水都晾凉了,他却一口没动。

    温故十分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茶杯,重新换了一杯热的递过去。

    “刚刚顾珩来过了。”老人接过热腾腾的茶水慢悠悠的说道。

    “是吗?聊些什么呢?”温故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笑着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言言失踪了,他很着急,希望我们能帮到他。”老人顿了顿,长吁一口气,“顾珩也没办法的事,看样子十分棘手,对方是什么人,跟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怨呢?”

    温故明媚的脸上浮现难色:“说的是,可我们能做些什么呢?”她顿了下,将身体靠过去点,目光隐隐带着些担心,“爸,这些事交给警察去做就好了,您身体不好,不要太操心了。”

    老人没说话,房间里有一瞬诡异的沉默。

    “段然回来了对吧。”良久,老人再次开口,虽然是问句却用肯定的口气说出来,然后他下意识地侧头去看温故,看着她捧在手里的杯子微微一顿,又说,“你跟他见过面了?”

    温故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然后动作优雅的擦了下丰盈饱满的嘴唇,微微地笑了:“爸,段然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去见他呢。

    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当然要跟他这种人保持距离。”

    老人听完不语,他垂下脸,看着杯子里一口没动的茶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缓缓开口:“我知道,段然也不是光凭钱办事的人,他跟你是有些交情的,凭他的本事,要想不被人找到,谁都拿他没办法。”说着,他抬头望向温故,目光恳切,“我是你的父亲,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我一直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言言,是因为怕你伤心,现在也是一样,我始终不愿意因为帮助一个而伤害另一个,我希望你们姐妹俩能好好的相处,所以这件事我不去做什么,但希望你来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凝重而坚决。在温故的印象里,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同她说过这样长的一段话,她有些怀念,甚至有点感动。

    她微微垂下眼,半晌没说话,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微烫的茶杯,听着家里那个古老的大时钟哒哒走动的声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头重重敲了一下,严肃压抑的叫人窒息。

    但她还是很快整理心情,再抬眼望向父亲的时候,微微翘起的唇角已经挂上意味深长的笑意:“爸,茶凉了,喝茶吧。”

    第51章

    事情发生的第六天,震惊娱乐圈的绑架案仍没有任何突破性的进展,媒体关注热度持续不减,l城负责调查此案的警员们个个焦头烂额,本就烦闷的办公室在不断响起的各种催促以及充满质疑的电话声中更显焦躁。

    而郊外那间同样闷热的全封闭的小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温言一直醒着,虽然大脑很沉,但意识、视觉和触觉都是清醒的。她观察了很久,这间屋子不大,但是空空荡荡,除了绑缚她们双手的两把凳子,墙角还有一个小矮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物品,更没有可能帮助她们逃脱的工具,并且,她们的双手双脚被绑得结实程度简直超乎想象,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使绳子松动半分。

    她几乎要放弃了,可是想到俨燃的话,想起母亲生前受到的那些质疑和骂声,就忍不住逼迫自己拼命坚持,就算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也要活着出去为她讨一个公道。

    相较温言,俨燃觉得自己的忍受已经到了极限,她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连意志也在渐渐消退。所处环境的恶劣,段然脸上阴骛不怀好意的微笑,这些都会令她一阵胆寒。周围的光线十分昏暗,且带着一点发霉到令人作呕的味道,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囚在牢笼的困兽,又好像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任由宰割,反抗不得。

    空气的干燥和烟尘的四处弥漫,使她的嗓子又干又痒,每吞咽一下,都会有清晰的刺痛传来。她感到自己要疯了。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的,沉稳而缓慢的,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他来了。”温言扭头去看俨燃,见她闭着眼睛脸色煞白,有些担心的皱眉,“你没事吧。”

    “没事。”俨燃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紧闭着的门,嗓音干涩生硬,目光里却有一种无法磨灭的坚韧和固执,“我听见了。他来了。”

    段然推开门的一瞬,阳光细细密密地照了进来。接着,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外面透进来的一点光线,阳光只照亮他一半的脸,另一半则隐在昏暗的阴影里,影影绰绰,辨不清眉目。

    “怎么不闹了?”他清朗的嗓音响起,接着望向俨燃,“尤其是你,前两天嗓门还挺大的。”

    俨燃十分嫌恶的瞟了他一眼,没理。

    他走了进来,却忘记关门。温言冷静的目光迅速擦过他耳廓,迫切甚至有些贪心地望向他身后。她们所处的地方是一片空旷的野地,四周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物,难怪总能听到外面刮着不小的风,小屋的方向应该是朝西,那么她常常感到有一丝微弱光线的左面,是南。

    温言一直细细的观察没说话。俨燃则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绑得结实的双脚,上面因为她用力的挣脱已经被磨得红肿,并且一点点渗出血来,她几次疼得咬牙,却还是不死心的,在段然面前再一次用力地挣扎起来,因为触碰到伤口,疼得皱了皱眉。

    大概是看到她徒劳而略显蠢笨的动作,段然扯动嘴角,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

    显然,这种充满轻蔑甚至带有同情的取笑狠狠地刺痛了俨燃的自尊心,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砧板上待宰的鱼,无法控制的大叫起来,丝毫不顾后果,也不管是否会因此而激怒他。

    “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还能笑多久?你知不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找来,你和你的主子就要完蛋了,你个白痴。”

    段然微微一怔,不知是被俨燃猛然间的咆哮惊住,还是对她几句意味不明的话感到不解。

    “俨燃。”温言似乎急了,她扭过头狠狠的瞪向俨燃,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一直保持冷静头脑的温言做出这么大的反应,令段然更加不解,他有些困惑地按了按太阳穴,剔透到凌厉的眼睛里涌现出不怀好意的笑:“他们?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