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咦?算贵点?萧绡觉得自己听错了,转头用眼神问梁靖瑶。
梁靖瑶跟她挤挤眼,呲牙偷笑。
展令君有些无奈,“这也是您的生意,多要钱有什么好处?”大梁控股也是桑榆的股东。
“对呀,都是我的生意,但大梁创世是上市企业,需要好看的报表,”梁德华笑眯眯地说,“而且我在大梁的股份多,在桑榆的股份少,所以卖贵点我赚得多啊。”
萧绡端起茶杯假装喝茶,努力憋笑。终于知道梁靖瑶这满嘴跑火车的性子从哪儿来了,都是跟她爸学的。
展令君面不改色地把图纸拿回来,“您说多少就多少吧,先赊着,年底我把钱给二姨。”
“哈哈哈哈……”梁靖瑶已经忍不住了,趴到萧绡肩膀上嘎嘎乐。
“嘿,你个臭小子,算你狠,”梁家二姨夫哼哼了一声,这才改口,“就收你个布料钱总行了吧。不过,我有个要求,得在衣服上贴上大梁创世的标签,到时候你们那些高端客户问起来了,好给我打广告。”
只收布料钱,也就是人工和固定消耗的钱都不要了,这是真的自家人价,相当优惠了。但展令君没有立时答应,而是转头看向萧绡:“这对你的比赛有影响吗?”
萧绡下巴微颤,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丢进了温泉里,暖得她几乎要哭了,连忙摇头:“没问题,制作商标嘛,肯定是要标上去的。”
展令君点点头,“谢谢姨夫,服务生和护士的不着急,但是量大,给我打个折就行,其他的每套做三件,我只给布料钱。”
便宜是要占的,但也不能占太多。
这话一出,梁德华顿时笑了起来,“令君真是太懂事了,瑶瑶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我哪里不省心了,”梁靖瑶不服气,“创业的事,我跟我哥也说了的,他都支持我的,是不是呀,哥?”说了,转过头来给了展令君一个威胁的眼神。
展令君抿唇轻笑,“瑶瑶说想开一个整理衣柜的p2p平台,我觉得这个创意一般,不过好在投资很小。”
什么叫创意一般啊?梁靖瑶冲表哥呲牙,正打算高谈阔论,却被萧绡拉了一把,示意她别出声。
梁靖瑶这人有个毛病,看到别人凌乱的衣柜就受不了。每次去萧绡的公寓玩,都忍不住要给她收拾衣柜。她在国外学过一年的商品陈列,有“商品陈列师”资格证。开p2p平台这个想法之前就有了,也跟萧绡说过很多次,只是家里不支持。
“拉我干嘛?”梁靖瑶瞪闺蜜,没听见她那有毒的表哥说的话吗?本来她的创业计划就不被老爹看好,这会儿竟然还说她创意一般,这是来帮忙的还是拆台的啊!
“投资小?”梁德华捕捉住了重点,眼睛一亮,看看抓耳挠腮的自家闺女,如果给一笔小钱能让她消停几天,倒是也行,“那你做个预算给我看看吧。”
咦?竟然成了?
梁靖瑶蹦起来,“好好好,明儿就给你。”
因为达成所愿,梁靖瑶兴高采烈地要请表哥和闺蜜吃饭。
“不用谢,拿人钱财,总要办事的。”展令君凉凉地说。
“……啊哈哈,那家年糕火锅可好吃了,咱们走吧。”对于先前诅咒表哥不举的这件事,梁大小姐选择性失忆,拉着闺蜜就跑。
制服的事解决了,有亲属关系果然不一样,不到两个星期,展令君就通知萧绡过来看成品。
萧绡请了名专业摄影师过来,给每个人拍照。
黑白主题的制服,中西结合的款式,一上身便吸引了会所内顾客们的目光。
“李医生,你穿这身好帅呀!”来做产后复健的女士,不住地夸奖李萌。
李萌那黑黑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挠头,“嘿嘿,是么?”
摄影师提醒李萌摆好动作,咔嚓咔嚓地照相。萧绡看着傻乐呵的萌萌,忽然想起来之前查到的工商信息。李先生那1%的股份,怎么看都像是从展令君的份额里抠出来的,而作为最小的股东,却做了责任重大的法定代表人,总觉得怪怪的。
有心想问问展令君,却在他从更衣室出来的一刻把什么都忘了。
黑色衬衫无论何时都是衬展先生肤色的,修身的剪裁将那尺寸完美的肩膀凸显出来,又私心地遮挡了胸前的肌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儒雅的清瘦。银色暗纹盘亘在领口和袖口,配上那带着几分古意的风纪扣,有一种时间倒错的穿越感。
美人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如玉是他,无双也是他。
“这里没有剪开。”展令君向呆愣的萧绡扬了扬左臂。
“我看看。”萧绡上前,捏住袖口,这批是赶工的,有些细节来不及处理,比如这扣眼,就是锁着的。跟甜甜借了小剪刀,小心地剪开锁线,帮展令君把袖口扣好。
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把萧绡的脸都烧红了。
展令君低头,看着萧绡因为地心引力而垂下来的脸颊肉,忽然很想伸手戳一下。这么想的,他就这么干了,修长的手指按在那一片软肉上,慢慢戳了个凹坑。
萧绡顿时屏住了呼吸,紧张得脚趾头抓地,“唔,你在干什么?”
“看看你脸上的脂肪含量,今天有些水肿。”展令君语调平静地说着,又戳了一下才慢慢收手。
“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萧绡有些心虚,她昨天晚上熬了会儿夜,今天脸就比平时要肿一些。
展令君把手插回裤兜里,“你来之前问我慕江天在不在做什么?”
“啊,差点忘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他。”萧绡昨天熬夜,是为了给爱豆制作礼物,被展令君这么一提,立时拎起放在一边的纸兜跑上楼去。
展令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君君:你给慕江天带礼物?
萧绡:对呀,他可是我的爱豆!
君君:你不享受跟美男(我)共处的时间了?
萧绡:不了不了,什么都比不上我的钢琴师,嗷呜!
君君:谋杀顾客判几年?在相等,挺急的!
第28章 肖邦
琴房的门半掩着, 轻柔的琴声从门缝里流泻而出。有一道窈窕的身影立在门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钢琴前的人, 仿佛一座蜡像。
看背影, 萧绡断定自己没见过这位女士,应该是从不在楼下厮混的高端客户。看样子也是慕江天的粉丝?萧绡本着同好的心情, 准备上前打个招呼。
“嗨,你也是慕大师的粉吗?”萧绡凑过去笑着道。
谁知那人像受了惊吓一样,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惊鸿一瞥的侧脸, 让萧绡不由一震。这人,长得好像蓝莫如啊。
蓝莫如是一名萧绡很喜欢的影视明星,这两年正当红, 电视上经常播她演的电视剧。她长得美艳, 被很多人奉为女神。因为迷信经常看美人能变美,萧绡手机相册里至今还存着好几张蓝莫如的照片。
蓝莫如年纪轻轻的,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病要来修复吧?估计是看错了。
萧绡推开琴房, 在看到钢琴前那挺拔优雅的身影时,瞬间把方才的事抛到了脑后。
那是一曲轻柔缓慢的《tears》。我用泪珠洗过玫瑰花, 试图驱散心中的阴霾, 可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只会让我的心更加悲伤。不必理会我, 让我独自彷徨,时间静止在下午三点半的教堂……
琴师的手没有复原,他只能弹奏难度低、节奏慢的乐曲, 但节奏慢的曲子大多都是伤感的,这只会让他更加难过。
一曲终了,慕江天停下来,双手搭在琴键上。那名听障小朋友今天没有来,他就这么孤零零地坐着,沉默了数秒,才缓缓开口:“你又来了。”
萧绡左右看看,屋子里出了慕江天,就她一个人,“啊,您怎么知道是我?”
“你这两周常来听琴,我认得你的脚步声。”慕江天淡淡地说着,抬手带上一只耳机,听几句,手上弹两下,似乎在学新曲子。
偶像竟然记住了自己,这让萧绡忍不住激动起来,“我叫萧绡,是一名服装设计师,我……我上中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您,每一张碟片我都买了!”虽然她不懂音乐,粉上慕江天更多是因为这张帅脸。
慕江天没有回应她,沉浸在新曲子的练习里。
不过萧绡并不在意,神之子嘛,本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能跟她说一句话就很不错了。打蛇上棍的萧绡,乐呵呵地拖了张凳子在慕江天身边坐下,从纸兜里掏出一张画,“这是那天我第一次在这里遇见您看到的画面,忍不住画了下来,可以送给你吗?”
弹出的音节一顿,慕江天转头“看”向萧绡,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送给瞎子一幅画,这姑娘是没脑子还是专门羞辱他的?
然而,当摸到画的时候,慕江天的神色却变了。那幅画,是用很小的碎布粘成的,细小的凸起一寸一寸摸过去,脑海里不由得便出现了当时的画面。
阳光从玻璃窗漏进来,孤独的钢琴师抚摸着琴键,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潇潇暮雨洒江天”。
看到慕江天摸到那行字,萧绡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我中学时候有点疯魔,经常在笔记本上写这句话,‘潇潇暮雨洒江天’,然后跟同学吹嘘,说我跟慕江天是一对儿……”
原本是想把一颗少女心呈给偶像,没想到真说出口竟然如此羞耻,萧绡左手打了右手一巴掌,让你手欠,干嘛把这么中二的东西也粘上去。
“哈哈……”慕江天却意外地被她逗笑了,紧闭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微微抬起下巴,带着这中世纪贵族式的骄矜,“我送你首曲子吧。”
“咦?”萧绡抬头,对方已经弹了起来。
淅沥沥的雨声,渐渐稠密,伴随着浪花拍岸的回响。晚归的渔夫唱起了不知名的歌谣,在绵绵雨幕中听不真切,随着一声鸟鸣沉没在落日的余晖里。
短短的小曲儿,片刻终结。
“这个好好听啊!”萧绡激动不已,这是她从未听过的乐章,“这是什么曲子?”
“潇潇暮雨洒江天。”慕江天微微偏头,竟泛起了几分年少时的调皮。
即兴创作!萧绡惊呆了,慌忙低头,按下了保存键。幸好刚才她点了录音,不然这专门为她而作的曲子就要消失了!
竟然是即兴创作,可这也太好听了吧。
慕江天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片刻之后,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孤独的琴师。
他是为钢琴而生的人,从小到大,他的世界里只有音符,音符承载着他多有的悲伤与快乐。但天降横祸夺去了他弹琴的手,他再也不能成为鲁宾斯坦,只是个普通的弹琴人。他的世界残缺不全,快乐只能稍纵即逝。
萧绡看着他,咬了咬唇,“你不能成为鲁宾斯坦,但你可以成为肖邦啊!”
“肖邦?”
“演奏家只属于一个时代,但作曲家永存。”萧绡的眼睛越说越亮,“就像我,不能成为超模,但我可以做设计师啊,设计师比模特更长远!人们很难记住克里斯缇、克劳迪娅,但人们永远记得可可·香奈儿。”
萧绡扯了扯自己肥胖的脸,曾经她也是有个超模梦的,身高未达标她就给艾德琳做试衣模特过过瘾,结果现在连试衣模特也做不了了。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成为香奈儿那样的人物,名垂青史。
慕江天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惊呆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苦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能成为肖邦。”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肖邦当年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肖邦啊。”萧绡不懂装懂地胡说八道。
慕江天没再说话,也不再弹琴,低着头轻轻抚摸琴键,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绡见慕江天不再理她,便讪讪地站起身,一抬头瞧见展令君正站在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轻手轻脚地挪到门口,萧绡忐忑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问展令君:“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展令君低头,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说了一句莫名的话,“你好像一颗向日葵。”
“啥?”萧绡眨眨眼,随即鼓起了脸颊,生气道,“你是在说我脸大吗?”人家比喻女生,都是什么纯洁的白莲、纤细的水仙,到她这里就是大脸盘子向日葵!
展令君没有解释,权作默认,绕过她径直走进屋里,把萧绡气得够呛。亏她还以为这人有风度,熟悉之后就也开始挖苦她了!
萧绡气哼哼地走了,留下展令君和慕江天默然相对。
“你说她是向日葵,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慕江天缓缓合上琴盖。
展令君不说话,拿起那副碎布贴画看,金色的绒布代替阳光,照亮了逼仄的琴室,整幅画的核心不是孤独的琴师,而是那满目的、无处不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