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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天色却慢慢地亮了。

    在离白礼镇169公里的某座山上,德哥看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满脸的肃杀之气。

    他身后,一个高壮的男人走过来,“德哥,这次活儿干得可不漂亮,白爷那边……不好交待啊。”

    当然不好交待。

    到嘴里的肉飞了不说,还弄得这么狼狈,顶着一身风尘,还要总部大老远出动人来支援,这可是有生以来栽的最大跟头。

    “军哥,这次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德哥擦去嘴角的血迹,“我他妈发誓,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军哥点了烟咬嘴里,吐出一口烟圈,“先别忙着报仇,这不又来活儿了,听说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墓,看来白爷这是想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啊。”

    他简单把情况说了一下。

    德哥终于露出笑意,“这次绝对干一票漂亮的!”

    他想到什么,“对了,千佛塔壁画室里的监控,是谁装的?”

    军哥一脸讳莫如深,“你小子,想命长的话,不该问的就别问。”

    德哥心里有底了。没权限知道的事,意味着那人的级别一定远在自己之上,而在ty集团,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军哥又说,“你跟那帮人结了梁子,要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不过白爷发话了,谁都可以动,就是那个叫千树的小姑娘,一根毫毛都不能少。”

    德哥还想问什么,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简直一头雾水,不就是之前他盯上的那个修壁画的小妞?她怎么和白爷扯上关系了?

    第二卷 :相思岭

    第三十八章

    天边,刚露出半轮的太阳又被乌云遮住,风吹得屋前的两盏灯笼, 毫无章法地摆动, 霍寒正倚靠在门边讲电话, 时不时轻皱眉心,夹在指尖的烟安静地燃烧着, 烟灰扑簌掉落。

    根据唐海那边传来的消息,凌晨两点多,押送德哥一行人的车子遭遇埋伏,押送路线是事先经过缜密商量才定下的, 虽然路程稍微长一些,但沿路的安全性高, 随车安排了不少人员,设下重重防备,没想到还是被攻破了。

    对方胆子极大,且格外嚣张, 在不知道路线的前提下, 直接死守通往皖南省厅必经的路段, 来了个守株待兔,一路的风平浪静不过是迷惑人的假象,他们在距离省厅还有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设下路障,车子被埋下的大钢钉扎破轮胎,丧失行动力, 他们就趁这机会发动袭击,双方激战中,德哥趁乱逃走。

    “对方一共来了五个人,全部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手机那端还夹杂着护士的声音,“麻烦你把手抬高一点。”

    唐海在这次行动中受了伤,子弹擦过手臂,不过并没有伤到筋骨。唐忽如也在随行队伍中,幸好她没有受伤。

    霍寒问,“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唐海说,“霍寒,这次我们的对手,不容小觑啊。”

    想想也是,在短短时间内由散兵游勇发展成为国内最大的文物犯罪集团,而且还有越发壮大的趋势,可见他们内部已有了非常健全的管理和经营体系,光是这次行动,就足以说明他们越来越膨胀的嚣张气焰。

    不把这颗毒瘤彻底拔掉,心中郁闷之气实在难以平息。

    ty集团能发展到今天,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大部分是白夜的功劳,而这个被称为ty集团首领的男人,手段了得,游走在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生平,极为神秘。

    对ty集团的每个人来说,白夜就是他们的神,毫不夸张。

    迄今为止,警方一共在集团内部成功打入四个卧底。

    第一个是曾经的市局刑侦大队长周扬,他汇报过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是:“白夜已起疑心,慎行。”

    后来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第二个是市局公安副处长千行之,后来因公殉职,永眠烈士陵园。

    或许可以说,他是最成功的卧底,因为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白夜仍将他当兄弟看待,甚至隆重地为他举行葬礼,建了衣冠冢,沉痛哀悼。

    第三、第四个如今还潜伏在集团内部,代号分别为金丝雀、山鹰,各自在八年前、七年前潜入,目前还未被识破身份。

    只有省厅的最高负责人才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

    在省厅档案室还留存着一份关于白夜的珍贵资料,绝密等级,它由千行之提供,一张模糊的照片,高瘦的男人背对而立,光是背影就隐隐有种森寒之气,下面还附了寥寥数语,“多疑、嗜险、反社会人格。”

    烟燃到头了,霍寒把它按灭,“我之前从吴教授那简单了解过白夜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他非常自信,甚至可以说是合理自负,而且是个完美主义者。”

    “怎么说?”

    霍寒一一分析。

    自负在于他的屡次挑衅,刻意留下蛛丝马迹,丝毫没有泄露身份的顾虑。

    完美主义体现在每次盗完墓后,在现场留下的一黄一白两朵菊花,连摆放角度、花朵鲜嫩程度(温度湿度通风)都经过精心设计,他似乎把这种事当做了一种艺术。

    唐海笑,“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了。”

    这时,温千树走过来,摊开手心,霍寒会意地把烟头交过去,她把它丢到垃圾桶,顺势倚在栏杆上,垂眸去看水里嬉戏的锦鲤。

    霍寒收回视线,“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唐海又说,“这次犯人被劫,陈副厅长在会上发了一大通火,接下来可能……”

    这个直属领导性子直,逮着人劈头盖脸骂一顿也是家常便饭,没被他骂过还真不好意思说是从省厅出来的。

    通话中的手机又开始震动,霍寒拿开一看,抵了抵额头,“我先接个电话。”

    他接通:“陈副厅长。”

    “霍寒啊,”陈副厅长的声音倒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这边接到新消息,风来镇的相思岭疑发现古墓,它很可能就是ty集团的下一个目标,你们立马动身,省厅这边也会抽调人手过去协助。至于逃犯这边,我会让别的组继续跟……”

    霍寒早已习惯领导雷厉风行的作风,挂断电话后立即去召集人手,十五分钟后一行人就出发了。

    风来镇是西北某城市的偏远小镇,车子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才到达目的地,抵达时已经是次日晚上七点多了,经过连日连夜的颠簸,温千树在后座昏昏欲睡,眼皮困得都睁不开。

    因德哥潜逃在外,而温千树是他亲口承认曾经盯上的人,又间接参与了抓捕行动,在德哥落网前,她回青鸣寺的话,人身安全难以保障,霍寒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还是觉得把她带在身边比较放心。

    而当他向陈副厅长请示的时候,这位向来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领导,在听过他的理由后,沉默一阵,竟然破天荒地同意了,甚至还别有深意地说,“看不出这位千小姐也有这样的魄力,看来这都是天意啊。”

    “到了吗?”

    霍寒收回思绪,“嗯。”

    温千树掩口打个呵欠,觉得全身都快散架了,“啊,天都黑了。”

    大半的路都是盛千粥在开车,此时他也累得有些直不起腰了,肚子空空的,发出阵阵雷鸣般的轰响,惹得旁边的杨小阳直笑,没想到笑一阵,自己的肚子也叫起来……

    四人在镇上随便找了家餐馆,潦草打发了晚餐,就径直来到派出所。

    值班的民警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连忙打电话通知所长,所长接到电话时人还在家里的瓜地上,急匆匆赶来,还顺手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带来了两个西瓜。

    瓜个头特别大,吃起来又沙又甜,正好解口渴,温千树也难得吃了两块,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听他们说话。

    所长说:“前段时间来了几个人,看模样就不太正派,他们整天围着山头转,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啊。”

    “解放前村里就有这个传闻了,听说那相思岭埋着不少宝贝,当时传得可玄乎了,说是千年前皇帝的墓,也有的说是太后的墓,这么大的诱惑在眼前,谁不心动?干脆连农活都顾不上了,个个上山去找宝贝,这不,好好的一座山都被他们用炸药炸成两截了,两座山岭相对望,这才得了相思岭的名字,可这几十年过来了,不要说找到了,连见都没见过,传闻到底是传闻……”

    所长说得唾沫星子到处飞,“但无风不起浪啊,前天镇上又来了几拨人,估摸也是听到风声了,看他们那架势,我这心里头悬啊,万一要真的是千年古墓……领导你要知道,这所里警力不够,要真发生点什么,还真的是捉襟见肘,有心无力,这不立刻向省厅那边打了报告,申请紧急支援嘛……”

    他是个面目黧黑的中年男人,性子也有些大大咧咧的,吐完一通苦水后,又热情地招待众人,“吃瓜吃瓜,这瓜自家地里种的,甜着呢!”

    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一家老小就靠我一个人工资养着,只能发展点副业补贴家用。”

    霍寒了解了基本情况,和他约好明天去相思岭的时间,见天色已晚,便准备离开了。

    风来镇,顾名思义,地处偏僻,交通闭塞,平时鲜少有外人来,村民也很少出去,唯一自由来去的只有风,几乎与世隔绝。镇上别说招待所,连像样的宾馆都没有,所长只能把他们安排到村民家里,作为临时的落脚点。

    村民家里也没办法一次性容纳四人,只能将他们分开,霍寒和温千树分到了一个孀居的老妇人家。

    那是一座简陋的泥砖房。

    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了,丈夫去世得早,膝下又无儿无女,她一个人独自过了四十多年,年纪虽大,但身体硬朗,先问过他们是不是夫妻,得到答案后,把霍寒赶到了隔壁的置物间,将唯一空置的房间留给了温千树。

    老人走后,温千树简单洗漱过,躺在床上看屋檐的蜘蛛和它织的网,其实严格来说,那不算床,只是一块大木板,翻一下身就“吱呀吱呀”地响,她简直有些怀疑动作大了,它会不会直接塌掉?

    这样想着,隔壁也清晰传来一声“吱呀”,她乐了,小声叫他,“霍寒。”

    那边回应两记闷闷的敲墙声。

    原来隔音真的这么差啊。

    温千树耳朵贴上墙,也跟着敲了两声,手机亮了一下,是霍寒的短信,“今晚有月光,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好啊。

    反正这么早,她也睡不着。

    两人偷偷摸摸地在后门会合,沿着田埂慢慢走着,夜风凉凉地把温千树的长发吹起来,擦过霍寒的手臂,他干脆搂住她的肩,继续前行。

    走上半个小时,温千树的脚就开始酸了,前面刚好有个避风的小山坡,堆了半山高的干草,估计是用来饲养牲畜的。

    她在小堆的干草上坐下,挨着他的肩膀,抬头去看星空。

    这个地方污染少,夜空特别清澈漂亮,繁星仿佛镶嵌在天边的宝石,一闪一闪的。

    温千树侧过头,“你们在专业培训的时候,有没有学过用星相来找墓的方法?”她记得好像在电视上看过这种神奇的方式。

    霍寒摇摇头,“不过,我认识一位在这方面很厉害的人。”

    他说的便是周扬,这位昔日的同事极其通晓星相之术,只可惜……

    温千树听出他语气的异样,也没有多问,“那个像漏斗的就是北斗七星吗?”

    霍寒点点头,“它们分别由天枢、天璇、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星组成,”他指给她看,“从天璇通过天枢向外延伸,大约5倍多的距离,就可以看到北极星。”

    她开心地指着说:“就是那颗吗?我好像找到了!”

    霍寒笑了,“真棒。”

    温千树侧过头来要奖励。

    他开始亲她。

    ……

    亲着着揉着,温千树整个身子都软了,娇娇地叫了一声,“霍寒。”

    他搂住她腰的手臂开始收紧。

    ……

    温千树觉得天上的繁星都跟着颤抖起来,一颗颗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