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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气定神闲是他的招牌,但爱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声音里多了分严肃,“你碰到他了?”

    她几乎确定,这件事,在他的掌控之外。

    “不是我,”爱月顿了顿,与他四目相对,“是我哥哥。”

    应绍华眼底掠过丝极难捕捉的厉色。他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可他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补充更是把薪助火——林决遇到了那持有假护照的缅甸女人。

    爱月确定,他的脸色有一瞬极难看。

    应绍华须臾间恢复了淡漠温然的神情,低下头捧起她的脚,“我知道了,你别想太多,我会处理。”

    他再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林决是怀疑我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着,“那你呢?”

    爱月着急了:“哥哥会那样想,是合理的逻辑,只不过……”

    应绍华打断她,更在意:“那你呢?”

    爱月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想说的是,徐溯和你,并没有表面的那么牢固,至少,远不及顾崇和你牢固,对吗?”

    应绍华手里的动作并不停顿,寥寥一笑,只问:“为什么这么说?”

    爱月:“我在你枕边睡了三个月。”

    应绍华不紧不慢地继续剪她的指甲,剪完了一只脚,换上另一只,她的第二趾稍长于大拇指,是美人的象征。

    良久,他又笑了笑,说:“这件事是林决告诉你的,那你自己呢?还想告诉我什么?”

    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确,要是仅凭她的个人感受和林决的一面之词,也许还不足以让她起疑,结合她自己见证了徐溯私查魏子煜的电脑,一连得知徐溯背着应绍华做了两件事,这才足够研判。

    偶然都能逮着两件事,那么逮不着的呢?

    此刻那几个人名在她脑子里嗡响打转,她本想理个单子一一道明,忽而才发觉,近来的事,那几个人,分明环环相扣,说了一个,其他几个必然会被带出。

    爱月攥了攥手心,终于说:“我亲眼见到徐溯私下派人搜查了魏子煜的电脑,这件事,你不知道吧。”

    她用的陈述句。

    应绍华抬起头,眼神讳莫如深,爱月主动接了下去:“魏子煜在查什么……你应该知道,徐溯,也知道。”

    或者说,徐溯更想知道。

    应绍华淡淡道:“徐溯的事,我会再查,放心宝贝。”

    爱月总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诡谲。不是完全的意外,完全的震惊,完全的愠怒,但似乎都有一点,却收敛着,让人看似漫不经心。

    她握住他手腕,看着他:“应先生,你为什么不信任徐溯,却又留着他,不能告诉我么?”

    他刚好全部剪完了,正打磨着趾头,说话时也不看她:“宝贝,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抬头凑近她,吻了吻她鼻子,“乖。”

    他不说,自有他的考虑,徐溯也在他身边待了多年,他该是掌控得住的。

    爱月叹了口气,手往下滑,握住他的手,再叫他:“应先生……”

    “嗯?”他专心打磨着她脚趾。

    爱月心跳如擂,鼓起勇气:“对不起,我骗了你。”她低下头。

    感觉到他动作滞住,她更是不敢抬头。

    高深莫测如他,她知道迟早是瞒不过的,她不过是孤注一掷,试以自己的能耐,找到真相,掌握主动权。说到底,她怀疑过他。

    应绍华反握住她的手:“刚才说过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不……”她嘴唇翕动,鼻尖再起酸意,“这句道歉,是为了我,也为了……我爸爸。”

    此话一出,仿佛有人往她心底吹了层凉气,她浑身不住发颤。

    他即刻用力握紧她的手,声音力度也加深了,“宝贝,那是过去的事了,我刚才说过了,这些都是你该知道的。”

    她垂眼不语,听到他问:“我奇怪的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查的?”

    爱月不再隐瞒任何。从在他上海的宅子里听到的那番言论,她跑去质问南月,之后魏子煜黑入亚际内网,跟她交汇信息,达成联盟,她再偷偷黑进他的电脑,攫取有用的信息,最后和魏子煜一起回到上海。

    她说完了,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动不动。

    话音落下,周遭变得针落可闻。

    爱月悄悄抬眼觑他,轻轻喊:“应先生?”

    她说话时,他一直不紧不慢地磨她的趾头,说完了,还在磨,似乎没反应过来。她喊他这一声,他刚好磨完了最后一只,磨得她十趾小巧圆润。

    应绍华不经意地勾了勾唇,意味不明。

    与他料想的,有些出入。倒是她果真是在上海把那些老臣的话听了去,他追悔莫及。

    爱月见到他抬起头,唇角展开一抹舒然笑意,喜悦得十分真切。她不知道,那是因为他完全确定了,她从一开始,就只是纯粹地爱他。

    应绍华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我都知道了。”

    也是,他要是不都知道,怎么会安排那两位旧人加促她的调查。

    想到这里,她更是羞愧。

    爱月倏忽想起什么,“应先生,我也有问题。”

    “你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谁的?”

    他将剪下的指甲扫进手心,答得漫不经心:“魏子煜安排的很准,你接近爷爷,我自然会查你。”

    那么就是,从一开始了。

    爱月抱着自己,没有看他:“那你为什么要追我。”她说得愈发有气无力,声尾声调平仄,是连问句都不敢作。

    应绍华看着她黯淡下去的眸光,长臂一揽,将她收进怀中,声音是她熟悉的温柔,“真想知道?”

    她心头在抖。她对自己说,林爱月,你骗了他,也许这是早就种下的因果,现在终于来了报应。如果他真的说出些什么,那全是你咎由自取。

    她突然不敢听了:“不想了。”

    他低头凑近她,温热气息拂在她脸上:“你还是听一下。”

    她不语,他伸手到她腿下,将她整个人抱过来。爱月顺势抬头,对上他深眸,那里头藏着汪洋般的爱意,“因为你第一次见我时,瞪着我说,’因为这里有人需要我’。”

    她不解地皱了皱眉,又听到他继续说:

    “因为在机场我给你捡帽子时,你红着一张脸,紧张得戴歪了帽子。”

    “因为在鹿儿岛的时候,你蠢蠢地打电话告诉我说,’应先生啊,我的包被一只猴子偷走了’。”

    “因为你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嘴巴半张,又蠢又难看……”

    他一边说着,回忆如万花筒般,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无限放大。

    细数着那么多回忆,他大多都会加上她蠢的修辞。她又气又恸地想,她真的有那么蠢吗?

    “因为你……”

    她突然搂紧他,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也抱紧她。

    因为她是这个样子,是他爱的样子。

    爱月怯弱道:“为什么让我这么放肆?为什么不拆穿我?为什么不冲我发脾气?”

    应绍华笑了笑,知道她只是在胡言:“好了宝贝,别说了。”

    她带了哭腔:“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直接问你?”

    “因为你不能,”他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如深潭死水一般,“理由和林决的一样。”

    身上承着这庞大的亚际,也就承了数不清的怀疑。魏子煜疑他,林决疑他,徐溯疑他,就连在他最近身的她,也要疑他。

    爱月只有低头:“对不起……”

    “你刚才也说了,你会怀疑我,是合理的逻辑。宝贝,我真的不怪你。”

    爱月抬起头,细细地抚摸他脸庞,致命地心疼:“应先生,你会不会累啊?”

    她话音才落,他英气的眉眼一瞬沉了下来。他在人前永远是那般模样,像个骄傲的帝王,即便陪在他身侧这么久,她也从未见过他疲倦的样子。

    而现在,应绍华觉得自己真的累了。

    他低下头,埋进她温香软糯的颈窝,声线拖沓出暗哑:“累了,真的累了,只想抱着我的小情人,好好睡一觉。”

    爱月搂紧他:“好。”

    她还是不放心:“那我哥哥……”

    “放心宝贝,都是家里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他。”

    她怔了怔:“家里人?”

    应绍华抬头看她:“之前说了要你嫁给我,你以为我开玩笑的?”

    爱月推开他:“你说嫁就嫁,那我太没面子了吧?”

    应绍华横抱她起身:“那你想要早报的头条,还是晚报的头条?”

    “可以都要吗?”

    “好,我明天联系公关部准备。”

    她在他身下打滚着笑,忽然笑容定住,注视着他,又叫了声:“应先生。”

    应绍华俯身看她,先一步说出她的后半句:“我爱你。”

    即便所有人都在猜测和怀疑,只有他从一而终地笃定,爱她,保护她,直到永远。

    chapter 49

    早晨八点,闹铃在一片静谧中突兀炸响。

    应绍华醒来的同时,他怀里的小女人嘤咛着翻过身,滚出他怀抱。他眼皮半阖,伸手关掉闹钟,跟着一个翻身,从身后拥住林爱月,大手覆上她乳.房。

    林爱月睁开眼,男人微重的吐息烫着她颈间,是又睡着了。

    这并不寻常——应先生从不赖床。

    爱月抚着他手背,转过头,他双眼紧闭,呼吸沉匀,根本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可她分明记得,他昨晚说过,今天是要上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