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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这是我外婆给我妈妈,我妈妈又给我的。”

    “这么说来,这还是小月的传家宝了?”

    “也没有啦,就是外婆民族的饰物而已。”

    “民族?”

    “这个……”爱月努力地想了想日文发音,“中国除了汉族,还有很多的少数民族,我外婆就是少数民族的人,至于是什么族,我也不知道用日语该怎么念。”

    她说完了,还在努力地想,“瑶族”用日语到底该怎么说。

    青子乐津津地点了点头。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她总是喜欢这样听爱月说话。

    “小月这次来陪我多久呀?”

    爱月凑近了些,裹住青子满是皱纹的双手:“青子,我快要考试了,考试不好的话,我会被骂哦,所以这次只能待两天,考完试有空了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青子着急了:“啊?考试不好小月会被骂呀,那小月快回去好好考试吧!”

    ……

    待在疗养院里的两天,雪一直在下。

    应绍华一直没有离开,爷孙相聚,爱月也没再前去打扰。

    上午爱月就收拾好了行李——那只她来时背的双肩包,辗转几趟电车到东京需要五六个小时,而电视新闻从昨天开始就不停地在播报延误晚点的新干线(高铁)车次。

    爱月倚着窗口,眉心微蹙。

    这漫天大雪,连走出山林都成了困难。

    青子抱着猫咪在被炉里咯咯笑:“雪太大啦,小月要多陪我两天啦。”

    突然有人来敲门,爱月把门打开,是应孚海的管护医生南田:“爱月,应爷爷的孙子今天也要离开这里,也是去东京,应爷爷让我过来叫你跟他一起走。”

    爱月惊讶:“大雪封山,他有办法出去吗?”

    “啊……”南田挠了挠头,“忘了说,有直升机过来接他,就停院子外面的操场呢。”

    青子一听,眼睛都亮了:“直升机?真厉害呀,我还没有见过直升机呢。”

    爱月:“这,不太好意思吧……”

    “快收拾东西,应爷爷和应先生都准备好啦!”

    ……

    爱月和南田医生一起搀扶着青子,在雪地里缓慢前行。

    为了不打扰到疗养院里的人,直升机停在院外很远的一处平地。远远地就看见了巨大的直升机,随从簇拥之中,应孚海穿着那件军大衣,身边站着高大英挺的应绍华。

    看到青子,应孚海大步向前,有些着急:“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出来了?”

    青子看了看爱月,又看了看应孚海:“你是……?”

    “我是阿海!住在第七排的阿海!”

    青子点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记不记得,咧嘴笑得像个小孩子:“听小月说,这里有直升机呢!我也想过来看看直升机呀!”

    爱月冲应孚海挤了个眼色:“我说不过她。”

    应绍华从身后走来:“爷爷,林小姐已经到了,您快回屋里去吧,雪这么大,当心着了凉。”

    应孚海拉过爱月:“爱月呀,你就好好跟着我的小孙子回东京去,让他把你送到家里,这样应爷爷我就放心啦!”

    “好的,应爷爷。”

    进了舱门,爱月和应绍华并肩而坐,直到螺旋桨启动,飞机升空,青子和应孚海还在外面冲他们挥手。

    应绍华没什么话,爱月主动说:“应先生,麻烦您了,不好意思。”

    应绍华:“林小姐客气了,之前还要多谢了林小姐照顾我家爷爷。”

    一路飞行,整个世界都是漫无边际的白。直升机飞到青森机场,换了架私人飞机,走进机舱里,相对或长排的沙发四下分布,空姐引爱月在一处短沙发落座,给她端来了茶水。

    很快,脱了大衣的应绍华走过来,在爱月对面落了座。

    机舱里暖气充足,穿成一只熊的爱月觉得有些热了,但,在一个不熟的男人面前脱衣服,似乎有点尴尬。她思忖着,脱个帽子,总行吧。

    爱月抬手扯掉帽子,“滋滋”几声静电之后,她一头棕发蓬乱飞舞,把面颊遮了大半。应绍华才想问她吃点什么,抬眼见到她把头发越捋越乱,最后索性又戴上了帽子。

    她终于整完头发,才发现对面的男人在看自己,他一个眼神示意,空姐挪步过来,谄媚地询问她想吃点什么,她腼腆地说了句随意。

    此时不过上午十点,应绍华便问:“港式早茶如何?”

    爱月心中窃喜,淡定回答:“好的。”

    她幼时在深圳生活,早茶一直是心头好。

    没上菜前,应绍华主动开口:“林小姐是哪里人?”

    “家住上海。”

    “在东大读什么专业?”

    爱月挺直腰杆:“电子与集成电路,主要是集成电路设计方向。”

    “哦?研究生?”

    “四月份就研三了。”

    “亚际电讯的团队这两年一直在招揽这方面的人才,林小姐毕业后有没有兴趣试试?”

    爱月笑笑:“多谢应先生,我学艺不精,可能担不起这个重任。”

    不等应绍华接话,空姐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蒸笼,桌面铺开,肠粉、虾饺、蒸排骨、叉烧包等等眼花缭乱。爱月口水打转,但还要礼貌地请应绍华先用,随即看见他的随从手握一打文件徐徐走来。

    那位随从个子很高,样貌俊朗,仔细一看,眉眼之间与应绍华竟有几分相似,眸中那股锐利更是如出一辙。他立在应绍华身旁,双手递上文件:“先生。”

    爱月不经意一瞥,目光落在封面上一点,眸光颤动。

    五叶花瓣,花芯呈璇轴,线条流畅,设计感极强的一张图画。

    那是缅栀花,亚际集团旗下戴娅珠宝的logo,而控股老板,正坐在她对面吃早餐。

    爱月唇瓣微动,几乎脱口而出——应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这张图,您从何得来?为什么会成为戴娅珠宝的品牌标志?

    ……可想想,他戒心如此之重,要是问起原由,她怎么作答?

    脑海之中,回忆晕开。

    “乖囡,明天就是父亲节了,你准备给爸爸送什么礼物呀?”

    那时,她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看到房间窗台之外的缅栀花开得正盛,她便拿起彩色铅笔,认认真真画了一个晚上。

    爱月听着随从向应绍华汇报事情,攥紧筷子,咽了声。

    ……

    不到中午十二点,他们就回到了羽田机场。

    一路上应绍华都在处理工作,下了飞机,来接他的车有三辆,手下笔直立在车旁,为首一名青年迎上前来,颔首道:“先生,一路辛苦。”

    应绍华点头,看向林爱月:“这是林小姐,你先帮我把她送回家再来公司。”

    青年从命,应绍华正要走向爱月,一阵大风刮来,卷走了爱月的帽子。

    爱月抱头惊呼,朝四下寻去,待她看清帽子吹走的方向,已有下属往那里跑去,拾起地上的帽子。下属带着帽子回来,应绍华朝他伸了手。

    爱月看着他接过帽子,仔细拍去灰尘,才转身向她走来,将帽子递上,唇角挂了抹笑。

    他的手在空气中滞了片刻,她才从错愕中回神,急忙接过帽子,连连鞠躬:“谢谢应先生……”

    应绍华面色温然:“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我的助理会负责把你送到家里,林小姐放心。”

    爱月忙着把帽子戴上,没看他,“应先生工作要紧,就不麻烦您了,我自己坐电车回去就好。”

    “林小姐不必客气,答应了爷爷,这就是我的责任,”他说着,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多谢林小姐对我家爷爷的照顾,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林小姐尽管开口。”

    爱月接过名片,不再推脱,又是一句:“谢谢应先生。”

    她就要转身,听到他说了句:“帽子歪了。”

    爱月下意识抱住头,愣怔看着应绍华,样子窘迫又滑稽,他唇角勾了勾,不再多言,转身上了车。

    助理过来请爱月上车,她保持着抱头的姿势,钻进车里。手落下来触到脸蛋,烫的。

    合作对象

    车队出发,一路保持着严谨一致的间距,分毫不差。

    爱月给助理报了地址,她在学校附近和一个女留学生合租了房子,地方不大,离学校有二十分钟路程,算是方便。

    东京没有下雪,车子行驶在首都高速湾岸线上,晴空万里,和一蓝如洗的东京湾连成一片。

    爱月再次致谢:“嗯,先生……”

    “我叫顾崇,林小姐,”青年发话,语气恭敬,“照顾的顾,崇拜的崇。”

    “顾先生,耽误了你的工作时间,麻烦了。”

    “林小姐客气了,为先生做事就是我的工作,应该的。”

    “应先生一直都在东京吗?”

    “先生行程不定,这个您还是问先生比较好。”

    语气有些微妙,爱月想,这位助理是把她与那位先生想成那种关系了。

    一路再没什么话。

    中国农历春节将近,商业区挂满了简体汉字的海报,都是为了吸引华人购物。驱车经过银座时,爱月看到马路旁一间戴娅珠宝的专柜门店,那朵象征着戴娅珠宝尊贵与品牌的银色缅栀花依旧璀璨,她指尖不住一颤。

    然后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攥着应绍华的名片。

    顾崇把爱月送到楼下,爱月再次道谢,他便离开了。

    上了楼,想着这个点舍友沈婳还在打工,爱月掏了钥匙,打开门,却看到沈婳的鞋子歪斜躺在门口,有锅铲翻炒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肉香,是回锅肉,重庆人沈婳的拿手菜。

    爱月脱掉鞋,收进鞋柜,再帮她把鞋子也收起来,才进屋。走到厨房门口,沈婳刚好把肉铲进盘子里,爱月开口喊她:“婳婳。”

    沈婳惊吓,回过头来:“爱月!你怎么回来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