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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细小的冰粒消失了,尖促的风声渐渐远去,两人还未睁开眼睛,耳边突然炸开了刺耳的警报声。

    高穹把章晓推开,章晓晃了一下,扶着身边的东西站稳。手底下是黑色的铁柜子,抬头再看,面前是应长河和原一苇。

    “主任……”章晓连忙堆起笑意,“好久不见。”

    应长河按停报警器,他似乎连眉毛都稀疏了许多:“废话少说!滚去我办公室!”

    高穹在一旁举起手:“这次与我无关。”

    应长河:“怎么和你无关!你跟章晓说过空间迁跃的注意事项没!”

    高穹:“……行,又是我错。”

    “不过今天先批评章晓。”应长河看着章晓,“立刻,到我办公室!”

    章晓知错,连连点头,跟着应长河走出保护域时忽然想起高穹的话,连忙喊他:“高穹,你家在哪儿,我什么时候去玩……高穹???”

    高穹听若不闻,从保管箱里抓出自己手机,一溜烟儿跑了。

    章晓:“……”

    应长河:“你要到我家里玩?可以啊。搞个新员工欢迎晚会……原一苇!你的抑制环呢!”

    原一苇也立刻抄出自己手机,一溜烟儿跑了。

    章晓一头雾水:“高穹住在你家?”

    “我是他监护人,他不住我家住哪儿,你以为他有自己的家?他比你还穷。”应长河说,“正好,我也得跟你说说你监护人的事情。”

    “他们怎么了?”章晓吓了一大跳。

    “监护人那里不能填你爸妈的名字。”应长河说,“章晓,精神病人不能成为你的监护人。”

    作者有话要说:  章晓:……所以请我去家里玩是骗我的?

    高穹:(( ̄~ ̄) 嚼芹菜肉包)嗯。

    章晓:也没有烤栗子不炸的办法?

    作者:啊,烤栗子的是我。

    章晓:炸了吗?

    作者:……炸了。

    第11章 家(2)

    哨兵和向导与丧尸、地底人一样,都被列为特殊人群。

    他们一生都必须在监护人的陪伴下度过。

    监护人制度要求,监护人必须定期向特殊人群管理委员会反馈被监护人的相关情况。这名为保护、安抚,或是责任,但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监视。比普通人强大太多的能力让他们在成为一个有用的“人类”的同时,也隐含着更多的不稳定因素。

    大多数情况下,监护人是他们的父母、亲属或者伴侣。如果他们没有父母亲人,也没有伴侣,特殊人群管理委员会将会指定某个人成为他们的监护人。若是父母、亲属或伴侣本身也是特殊人群,他们也同样受到别的监护人的监管。

    没有父母亲人的哨兵和向导在孤儿院或是学校生活的时候,他们的监护人会以孤儿院或学校的名义整体登记。章晓在新希望尖端管理学院就读的那几年里,他的档案中监护人那一栏填写的就是学校名称。

    但他现在已经毕业了,毕业之后他的监护人必须更换。办理毕业手续的时候,章晓将父母的名字登记了上去。

    应长河正在为他办理档案接管手续,于是发现了这个错处。

    “在你的父母没有完成治疗,而且医生没有出具证明之前,他们没办法担任你的监护人。”应长河跟他说明,“你必须改,不然档案落不到我们这里。”

    章晓有些为难:“我没有别的亲戚了。”

    “一个都没有了?”应长河有些吃惊,“你父母都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

    “对,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我一出生,验血的时候就发现体内有变异染色体,很快被登记为向导。之后那些亲戚跟我们就没来往了。”章晓挠挠下巴,“主任你也知道的,其实很多普通人对我们的误解还是比较大,我二叔一直认为我过了十八岁之后会指使大壁虎拆他的房子。”

    应长河:“……”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犯难。

    “算了,办法我来想。”应长河说,“你最近去看过你父母吗?”

    “最近两年没去过。”章晓想了想,“也挺久了。”

    “怎么不去啊?”

    “我进不去。医院的安检升级了,要求哨兵和向导先释放精神体通过验证,但我没有。”章晓垂下了眼皮,“而且他们怕我,我没办法靠近。”

    应长河一愣:“怕你?”

    章晓点点头:“明明两个都是普通人,但是只要我一走到那个楼层,他俩就开始尖叫,砸东西。平时我不去的时候他俩挺好的,医生说我妈还特别喜欢唱歌,天天跟隔壁病房的百灵鸟阿姨唱五彩云霞天上飞。可每次我一去他们的情况就会恶化,必须上束缚衣和镇静剂,不然静不下来。”

    应长河看过章晓的档案,档案里头只写了他十二岁的时候父母突然罹患精神疾病,失去监护能力,章晓的监护人改为他就读的中学。他也从章晓的导师那里听过章晓的一些情况,但并没有具体到他的家庭或亲人。

    这是应长河第一次知道章晓父母的情况这样严重。

    谈起这些事情的章晓很平静,意识到应长河的眼神带了些怜悯,他甚至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的。”

    他似乎是真的觉得这些没什么。这些不幸的事情像水一样流经了他的生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仍旧像所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样拥有许多应长河不理解的快活。

    应长河批评不下去了。

    “算了。”他放弃了原先的想法,“你明天就去找原一苇,他会跟你详细说明陈氏仪的事情,还有我们出外勤的要求。今天先回去吧。”

    章晓如蒙大赦,感激万分:“主任你真好,你真特别好。既然我都不批评了,高穹也算了吧?”

    “高穹不行,那是一定要批评的。”应长河说,“他没骗你把罚款给他吧?文管委里小金库的来源很多,但所有的罚款都要交给周沙,别人是不能经手的。”

    章晓:“……”

    他已经给了高穹一百块,因为把手机带进了保护域。

    应长河:“已经被骗了吗?”

    章晓:“没有没有。”

    应长河满脸狐疑:“你们这些小青年,很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

    章晓:“不是爱情不是爱情……”

    应长河没理他的辩解,也根本不信,弯腰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章晓想起一件事,连忙问他:“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吗?”

    “记得,两年对吧。”应长河抬起光溜溜的脑袋,“两年后一定把你转到国博的普通岗,扫地也行,就是不干任何特殊人才岗位,对吗?”

    章晓点头。

    “你就这么不喜欢当向导么?”应长河拿着几本书站直身,“我现在怀疑,你召唤不出自己的精神体是因为你本身潜意识在抗拒它。”

    章晓不置可否,只能傻笑。

    应长河把书给章晓,让他带回去好好看。几本书的封面设计都差不多,上面是几个烫银大字:怪侠裘德洛(*)。

    “这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系列小说,很励志,你带回去好好看看。”

    “裘德洛的故事不是很恐怖吗?”章晓说,“我看过的,有部电影叫《潜行死人谷》,里面的大boss就是怪侠裘德洛……”

    “那是污蔑!”应长河怒道,“裘德洛是英雄!拿回去看!一个月看完,给我写个不少于一万字的读后感!”

    挎包里装着几本书,十分沉重,一路走回清华小区,章晓累得气喘吁吁。

    杜奇伟正守着个大瓷盆吃面条,见章晓回家了,立刻招呼他和自己一起吃。

    章晓就中午在九哥奶茶吃了便餐,一个下午奔忙,确实饿得慌,坐下来稀里呼噜就吃了大半盆面。不算好吃,但好歹是在家里,他吃得很开心。

    他和杜奇伟又是一周没见面。忙于各种兼职的杜奇伟现在尝到了当狗仔队的甜头,辞了大部分兼职工作,只保留了咖啡馆里的那一份,其余时间全心全意当狗仔。

    最近在跟拍一个当红影星,所有狗仔都知道她有个私生女,但就是一直没拍到,相当愁苦。杜奇伟把这当做一个大挑战,干劲十足。他的精神体是一只威风的乌雕,给了他狗仔队事业极大的帮助。

    杜奇伟可以跟章晓讲自己的工作内容,但章晓不能告诉他任何关于陈氏仪和文管委的工作细节。杜奇伟表示理解,并且极快地转换了话题:“你跟那个哨兵有啥进展没有?”

    “我们一起出外勤了。”章晓想了想,“发生了一些事情,有好有坏,不过都挺有趣的。”

    杜奇伟用一种看孩子的慈爱眼神注视着他:“高兴吗?”

    章晓笑了。

    他以前盯着高穹,是自知没有任何发展可能的自我满足。但现在这种心情变得具体了,像是原本笼在雾气里的秘密之所,终于显出了更清晰一些的轮廓。他不能拥有它,但他能看到它。它一天天更具体,章晓享受着这个逐渐具体的过程,至于他能否抵达,能否进入,他没有仔细想过,更没有向往过。

    “高兴。”他笑着回答。

    第二天,他根据应长河的要求,去寻找原一苇学习。

    原一苇和周沙在会议室里算账。原一苇帮周沙念扣钱的项目:“高穹,迟到十八次。周沙,迟到一次。高穹,擅自触碰珍品四次。高穹,值班之后忘记关灯两次。高穹,带食物进入保护域二十三次……”

    “别念了,没钱了。”周沙说,“我的个妈呀,高穹怎么活?他十二月的工资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全进了小金库。”

    章晓很好奇:“高穹不是住在应主任家里么?他是应主任亲戚,你们还敢扣这么狠?”

    “应主任扣我们的钱也是挺狠的,你不知道。”周沙头也没抬,在表格上属于高穹的那一栏上拼命打叉,“不过高穹本来没多少钱,这扣那扣的,我还真有些可怜他。”

    “临时工一个月也就两千来块钱。”原一苇见章晓很吃惊,于是跟他解释,“高穹现在基本就靠出外勤的补贴撑着了。”

    这是章晓头一次听到高穹是临时工的事情。高穹是他接触过的最强大的哨兵,这样的人只是一个临时工?

    “笔试没过,所以连面试都进不了。”周沙说,“现在临时工也是要考试的呀,管得可严了。”

    “笔试很难吗?”章晓问她,“我觉得挺简单的。”

    “不难,都是基础题,可是高穹很多社科类的题目都写不出来,科技类倒是挺快的。”周沙抬头看原一苇,“当时是我俩改卷对吧,高穹偏科特别严重。”

    章晓凑过去问:“师姐,你知道高穹大学在哪儿读吗?他家乡是哪里?家里有啥人?”

    “不知道!小八卦佬!”她凶巴巴道,“我和一苇九点要去危机办开会,你还有四十五分钟上课时间。”

    原一苇面前摊着几张纸,他让章晓坐下,跟他说明文管委通过陈氏仪要做什么事。

    “这个我知道。”章晓说,“空间迁跃。”

    原一苇挑挑眉毛:“你居然知道?好,我们进入下一个问题。”

    “这个我也知道。”章晓说,“文物不是我们找,我们找的是文物存在何处的线索。”

    在对面趴着敲计算器的周沙坐直了。

    “这是文管委的秘密工作,还没有人跟你说起过,你从哪里听来的?”她的神情异常严肃,章晓忽地感到呼吸困难,心跳加快:周沙在释放精神体的力量。

    他连忙结结巴巴地开口:“高、高穹……昨天,外勤的时候,他跟我说的。”

    片刻之后,周围如有实质的压迫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