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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节

      非是晋兵,也不是氐兵,而是随秦璟一同攻入氐秦,接到桓容送来消息,早早等在途中的秦玒!

    “吕延?”

    秦玒一身玄甲,将长枪扎在地上,命骑兵包围马车,随手从马背解下弓弩。

    “阿兄说过,断绝吕氏一脉。”

    秦玒单臂举起弓弩,闪着寒光的弩箭眨眼飞出,狠狠扎入车板,箭尾振动,嗡声作响。

    第二百零三章 有得有失

    吕延的马车被团团围住,护卫被刀锋所指,如不设法冲出包围,必将命丧于此。

    扫一眼扎入车板的弩箭,吕延表情阴沉。

    昔日不可一世的吕三公子,自南下梁州,遭遇的挫败和屈辱超过半生。

    离开梁州时,他发誓要洗雪前耻,将杨亮父子斩于刀下,将梁州城夷为平地。甚至“恩师”王猛,都列在报复的名单之上。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离开东晋不久,刚至扶风郡,就遇到秦氏骑兵。

    遇上长安来的军队,他尚能平安归家,遇上秦氏……吕延苦笑一声,狠狠攥紧双拳,指关节用力得发白。

    护卫握紧长刀,保卫在车身四周,凶狠的瞪着策马掀起尘土的秦氏骑兵。

    秦玒手持弓弩,再次放开弩弦。

    五支弩箭飞射而至,吕延躲闪不及,手臂被擦伤,衣袖瞬间被血染红。

    “杀!”

    攻击信号发出,秦氏骑兵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旋即冲向吕氏护卫。

    刀锋相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血雨飞溅,惨叫声中,吕氏护卫一个接一个倒下,身下流淌的鲜血汇聚成溪,交织成网,牢牢“困住”马车。

    拉车的马受惊,当场发疯。

    吕延狠狠咬牙,推开没了头颅的车夫,亲自抄起长鞭,意图借疯马冲开包围。

    “想走?”

    秦玒冷笑,再次举起弓弩。

    一匣箭矢射空,疯马哀鸣一声,跪倒在地,再无力起身。

    吕延脸色铁青,怒视十步外的秦玒。

    为何不杀他?

    秦玒挑眉,再次冷笑,命亲兵留下两名护卫,道:“留下两个,还要将吕三公子的尸身送还长安。”

    “诺!”

    此时,马车四周的护卫死去大半,闻听对方要留下两人性命,并无半分心喜,甚至心生恐惧,想要求得速死。

    带着吕延冲出去,已经是不可能。

    保不住吕延的性命,回去必要被家主千刀万剐。带回三公子的尸身,更会彻底激怒家主,自己的家人都别想保全。

    思及送大公子归来之人的遭遇,护卫更是脸色煞白,腮帮抖动,不要命的冲向秦氏骑兵。自己为护三公子战死,总不会再牵连一家老小。如若不然,等待家人的只有冰冷的刀锋!

    护卫想要拼命,抱着死在沙场的决心。

    奈何秦玒不会让他们如愿。

    等到大多数护卫身死,即令骑兵停止攻击。

    存活的几人没有绝处逢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恐惧。一人举刀自戕,余下两个想要仿效,被骑兵用刀背砸断胳膊,只能拖着一条手臂发出声声惨叫。

    吕延瘫坐在马车上,表情一片空白,人已经彻底麻木。

    秦玒打马上前,距离五步远,来口道:“如果可以,我当开弓送你一程,可惜没了一条胳膊,只能如此。”

    弩弦拉满,锋利的箭矢直对吕延。

    “吕三公子,当年吕太尉带兵入秦氏坞堡,杀我阿姨,害我庶兄,屠堡内二百一十七户。阿母发誓要为死去之人报仇,阿兄亦有誓言,有生之年,灭绝氐秦吕氏一脉!”

    伴随话声,弩弦声骤起。

    一匣箭矢射空,吕延几乎被钉在车版上,四肢流血,失去全部反抗能力。

    “吕三公子,到了地下,可以给吕大公子带个话,不用多久,吕婆楼和吕德世吕宝自会下去陪你!”

    吕延愤怒嘶吼:“今日秦氏如此凶行,同畜生无异!苍天有眼,他日必遭天谴!”

    “凶行?天谴?”秦玒突然发声大笑,笑到最后,声音中满是冰冷。

    “若言其他,我倒有心同三公子讲讲道理。但是,比凶狠残暴,论起该遭天谴,你真该问一问吕婆楼,当年他都做过些什么。”

    鄙夷的扫过吕延,秦玒遗憾摇头:“可惜,你没有机会。不过也是无碍,他日父子黄泉相会,总能问问清楚。”

    听闻此言,吕延目龇皆烈,仍要嘶吼。

    秦玒挑眉看着他,直到他鲜血流尽,脸色灰白,咽下最后一口气。

    “换匹马,送他回长安。”秦玒收起弓弩,视线扫过遍地尸骸,手指放到唇边,打出一声呼哨。

    没用多久,一只黑鹰自云层俯冲而下,在秦玒头顶盘旋,最终收拢双翼,落在秦玒完好的右臂。

    “给阿兄送信。”秦玒想了想,对随行部曲道,“扯块布条,说吕延已死。另外,劳阿兄代为回信,谢桓使君送出消息。”

    “扯布?”

    “没有绢,只能将就。”

    “……诺。”

    郎君自然不行,部曲低头看看,他可是新上身的中衣!

    少顷,书信写成,绑到黑鹰腿上。

    蹭了秦玒一下,黑鹰振翅而起,在云中盘旋一周,很快向东飞去。

    咸阳郡外,氐兵困于战阵,一个接一个战死。

    秦璟一马当先,率骑兵来回冲杀。桓石虔不断下令,配合秦氏骑兵,变换包围圈,确保氐兵一个都跑不出去。

    战斗持续到傍晚,最后一个氐兵倒下,秦璟拉住缰绳,停止进攻,手中的长枪被鲜血浸染,已成一片暗红。

    目光所及,四处都是倒伏的尸体和受伤哀鸣的战马。

    秦氏骑兵和晋兵开始清理战场,先是兵器战马,随后是同袍,最后才是死去的氐兵。寻到的兵器各自堆放,无论完好还是破损。

    同袍的尸身无法带走,全部就地火化,骨灰装入布袋,由族人同乡随身携带。如果后者战死,还会有他人接手。

    只要没有死绝,绝不让同袍流落他乡。

    荆州兵的这项传统历史久远,可以追溯到两汉。

    秦璟麾下的胡骑则无这项传统,看着荆州兵的种种举动,不解的摇摇头,继续搜寻战场上遗落的兵器和皮甲,顺便给还没咽气的氐兵补上一刀。

    很快,战场上空聚拢成群的乌鸦,远处传来狼群的叫声。

    秦璟策马走向桓石虔,道:“天色已晚,某将率军别处扎营。桓将军可要同行?”

    斟酌片刻,桓石虔摇了摇头,道:“多谢郎君好意,某另有军命,将往东行。”

    东行?

    双方对视,都在打量彼此,神情莫名。

    最终,秦璟向桓石虔颔首,旋即调转马头,打出一声呼哨。

    打扫战场的骑兵立即聚拢,在奔驰中汇聚中一道洪流,向北席卷而去。

    “果然意在长安。”桓石虔眉心深锁,突然意识到,秦璟并不在意企图被发现,完全是明摆着告诉他,秦氏有意进逼长安。

    是否要一战而下,此时尚不明朗。

    唯一能肯定的是,秦氏逼到家门前,苻坚王猛必倾全力应战,届时,怕是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阿父和敬道接到消息,会如何应对?

    是否会改变之前的计划,同秦氏一起进逼长安?

    桓石虔摇摇头,他不善谋略,想破头也未必能想明白。与其伤神又浪费时间,不如尽快给南边送信,询问一下阿父和敬道的意见。

    主意既定,桓石虔下令吹响号角,集合州兵西行,赶在天黑前远离战场,选一处开阔地扎营。

    秦氏骑兵和晋兵先后离开,原地留下数千尸骸。

    空中的乌鸦团团聚拢,沙哑鸣叫,唤来更多同伴,旋即扑簌簌飞落。

    远处的狼群渐渐靠近,昏暗之中亮起几十道幽光。慑人的狼嚎声传出很远,连匆匆赶来的斥候都不敢靠近。

    距离虽远,见到空中的乌鸦和聚集的狼群,也知之前的战况何等惨烈。

    几名氐人斥候踢着马腹,奈何战马不肯迈步。无奈,只得翻身下马,压低身形,或者爬上高处,借最后一丝光线,眺望远处战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杆扎在地上的长矛,矛身上悬挂一具尸身,头盔不知去向,身上的铠甲却能证明他是氐人,至少是个幢主!

    这个发现让斥候心头一凉。

    恐怕,城外设防的这支骑兵已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斥候顾不得害怕,借高草遮掩,继续靠近战场。不敢擦亮火石,只能沿着边缘摸索,接连寻到数具尸身,无一例外都是氐人。

    败了。

    国主麾下精锐败了!

    依眼前惨状,不只是大败,更有可能全军覆没。

    斥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引来狼群的注意。目及扫过来的点点幽绿,斥候喉咙发紧,手脚一阵冰凉。

    不敢在此地久留,尽量放轻脚步,慢慢向后退。

    退出狼群视线,立刻撒腿狂奔,到了同伴近前,顾不得说话,跃身上马,猛抽马鞭,以最快速度疾驰而去。

    “败了,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