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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节

      琅琊王氏的马车中,几个妯娌同时看向郗道茂,直将后者看得脸色晕红,方才道:“小郎风华无双,阿姒有福。”

    相距十步之外,司马道福放下车帘,用力咬住下唇,满嘴都是苦涩。

    求而不得,心实难甘。

    阿叶眸光微闪,低声道:“殿下,世间郎君何其多,殿下如有馆陶公主之威,何愁没有董郎?”

    “你说得对。”司马道福闭上双眼,旋即睁开,不甘之色尽褪,现出一抹扭曲的笑,“小郎已有家宅,登岸后必往青溪里。速速还府备上重礼,我将往阿姑处请安。”

    “诺!”

    船队靠近码头,人群的热情愈发高涨。

    建康的百姓似群聚于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桓容早有准备,从船上移下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登上车辕,准备让健仆开道。

    不料想,动作再快,却快不过飞来的簪钗绢花。开道的健仆被人群堵住,劈头盖脸都是脂粉香。

    见此情形,谢玄王献之等微微摇头,看那表情,分明在说“图样图森破”。

    不同于桓容,几人都乘坐牛车,车盖没有,四面通风,任由绢帕飞落,绢花满身。仅由健仆护卫守在旁侧,挡下飞来的锐器。

    相比较下,反倒是行速更快。

    桓容傻眼。

    见牛车渐渐远去,看看预先准备的马车,忽然有被雷劈之感。

    “秉之。”

    “明公。”

    “再为我挡一次可好?”

    “不好。”

    贾秉的回答干脆利落,桓容无语望天,说好的君臣信任呢?

    贾秉转过头,依明公所言,化成蝴蝶飞走了。

    桓容:“……”

    实在没办法,干脆豁出去往车辕上一站,任由绢帕飞落,绢花满身。

    不就是当一回人形花架吗?

    来吧,他扛得住!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归府

    下船一辆马车,红漆皂缘,彰显地位。

    不到片刻时间,车身尽被鲜花柳枝覆盖,生生变作一辆花车。

    车厢不提,连拉车的马都未能幸免。变身脂粉香,鼻孔直喷粗气。

    不是健仆拉紧缰绳,双臂抱住马颈,极力进行安抚,怕会当场发飙尥蹶子,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成一场踩踏之祸。

    护卫健仆拉住骏马,小心在前开路。

    人群迟迟不散,反而越聚越多。待王谢郎君的车驾不见踪影,桓使君仍未能突出重围,只能以龟速向前移动。

    坐在车辕上,桓容笑容僵硬,身边的饰物鲜花堆成小山。

    除了常见的木饰和银饰,竟有不少金饰彩宝,显然是哪姓氏族女郎一时兴起,混在人群中,凑了一回热闹。

    从码头到巷尾,不到两百步路,愣是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健仆不敢伤人,急得额头冒汗。照这个速度,天黑未必能入青溪里。

    看一眼天色,桓容咬了咬牙,对典魁许超道:“伯伟,季伟,你们去开路,不用说话,瞪眼即可。”

    “诺!”两人抱拳。

    “等等!”桓容又想起什么,出声道,“还有一事。”

    “但请使君吩咐!”二人回头。

    “除去上袍。”

    “除去……上袍?”

    “对,爆衫。裤子就不用了,总要注意影响。”

    典魁许超:“……”

    即使不甚明白,使君的命令仍要执行。

    两个猛士互相看看,同时扯开衣襟,除掉上袍,露出黝黑的胸膛,宽阔的肩背,大步走向车前。

    随着两人的动作,身上的肌肉隆隆鼓起,仿佛小山一般。

    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叹。

    “真壮士也!”

    惊呼声中,小娘子们连连后退。

    郎君养眼,熊罴且免,看多会长针眼。

    犹如摩西分海,道路开始变宽,健仆抓准时机,扬起马鞭,车速立刻变快。

    两尊人形兵器当前开道,桓容略松口气,取下落在肩头的鲜花,一股清香飘入鼻端,好奇之下轻轻一嗅。

    眉目如画,笑容俊雅。

    一缕黑发拂过额角,晚霞中的少年竟变得不真实。

    时间仿佛定格,四周声音微顿,旋即如洪水爆发,又如惊涛拍岸,一阵高过一阵。

    “郎君,我心悦你!”

    开出的道路再次合拢,小娘子们爆发出惊人的热情,赫然冲开人形兵器的阻挡,手挽手包围马车。

    桓容僵在车上,突然意识到,什么叫不作不死。

    贾秉退入车厢,车窗合拢,无声无息。

    桓容悲愤回首:秉之,这是一个谋士该做的?

    车内没有半点回音。

    很显然,贾舍人决心沉默到底,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人群迟迟不肯散去,桓容实在无法,二度做了人形花架,被“观”足两个时辰。

    待到终于被放行,桓容回首眺望,惊魂未定的得出结论,所谓看杀卫玠,或许真不是夸张。

    做一个魏晋时期的名人,当真是不容易。为保证生命安全,必须德智体全面发展,心理素质更要过关。

    马车冲出人群,一路疾行,赶在篱门落下前抵达青溪里。

    彼时已过晚膳,家家正门紧闭,灯火透出墙外,照亮绕屋而过的溪水。时而有小鱼游过,鳞片反射微光,组成一条银色彩带,映衬空中银河,别有一番意趣。

    季夏依旧炎热。

    晚风拂过,没有半丝凉意,愈发闷热难耐。桓容坐在车厢里,扯了扯领口,只觉得颈侧微痒,很是难受。

    “郎君莫要抓。”阿黍找出一瓶药膏,取下木塞,一股草药的芬芳瞬间飘散,“郎君,这是华医者调配的药膏,可涂抹在颈上。”

    “我自己来。”

    桓容立刻抓过药瓶,挖出一块抹在痒处,顿觉一阵清凉,当下舒服得叹息一声。

    “幸亏有这个,不然一路都要受罪。”

    古代草木繁盛,蚊子也是原生态。一只只凶猛无比,被叮上一口,疼痒不说,肿包迟迟不消,抓破就会留疤。

    桓容倒是不在乎,男人嘛,有两条疤算什么。

    阿黍却如临大敌。特地寻上北归的良医,配出近百瓶药膏,确保药量充足,足够用到秋末。

    此药一经问世,立刻大受好评,尤其得女眷喜爱。由胡商市去西域,价格翻了几番,竟至有价无市。

    涂完药膏,桓容饮下半盏茶水。

    晚风终于有了凉意,烦躁的情绪随之缓解,想到亲娘信中所言,不觉嘴角微翘,心情开始转好。

    “明公可是想到乐事?”贾秉开口道。

    “乐事?算是乐事吧。”

    桓容放下漆盏,将车窗全部推开,视线掠过稍显陌生的街巷,笑道:“秉之,冠礼之前,我需往城外拜见大君。至于两位兄长处,劳烦你代走一趟。”

    渣爹必须见,这是规矩。

    桓熙和桓歆另论。

    给面子的话,派贾秉走上一回,堵住有心人的嘴。不给面子,直接晾在一边,又能拿他如何?

    “三兄很有志向,秉之无妨帮上一帮。”

    听闻此言,贾秉眸光微闪,笑得意味深长,“明公放心,秉定竭尽所能。”

    “不能放火。”

    “诺。”

    “也不能撺掇别人放火。”

    “诺。”

    贾秉答应得十分痛快,桓容却莫名提心。

    “我是认真的。”

    “明公放心。”贾秉颔首,微微一笑,“仆亦然。”

    桓容头皮发紧,升起不妙预感。

    更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