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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傅昭阳先去交了班,回办公室换下白大褂,又去职工食堂吃了早点,等到九点钟医生们差不多查完房,他才重新回到住院部专门去跟古玉衡道别。

    这种感觉是新奇的,傅昭阳从前只是偷偷窥视暗恋着,没想到如今竟然得到了回应。一想到古玉衡正在期待着他,他就感觉到有种前所未有的快乐打心底里悄悄冒出来。像一株坚韧不拔的小树苗干渴了十多年,忽然得到甘霖的滋润,幸福地抖擞着叶子小心翼翼地伸展开枝叶。只是傅昭阳不知道,这甘霖是只滋润他这棵小树,还是雨露均沾整片大森林。

    傅昭阳走了之后,古玉衡还以为他直接下班不会过来了,吃完早饭等医生过来查完房就又睡了。他的气质里带着点儿浪漫恣意,随时随地看着都懒洋洋的,而且每天这么躺着,骨头都酥了似的,每天除了傅昭阳查房的时间,他几乎没什么特别精神的时候。

    张岩一般会趁他睡觉的功夫去忙点其他事,但因为前几天的事故,张岩现在也不敢随便乱跑了,只好老老实实守着他,有时候也跟着补补觉,更多的时候是在打游戏或者刷微博,游戏级数两天之内升了好几级。

    傅昭阳到病房的时候古玉衡已经睡着了,张岩正脱了鞋躺在沙发上打游戏,见他进来,像条件反射似的赶紧坐起来,趿拉上鞋子,又转头去叫古玉衡,刚喊了一个古字,就被制止了。傅昭阳问他:“睡着了?”

    “嗯,查完房没什么事儿,就又睡了,主要是没想到你会再来。”张岩不经意把古玉衡的心思透露出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古玉衡自己表现得更明显。但这种旁观者的间接描述让傅昭阳心底的感受更深了一层,好像古玉衡真的在爱恋他,以至于身边的人都能清晰的察觉。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去,看了一眼古玉衡的睡颜。小时候他见过很多次,一起玩儿的时候偶尔会睡午觉。小时候没什么概念,傅家兄弟俩加上古玉衡,三个人东倒西歪在古玉衡公寓的大床上,夏日午后的阳光懒懒照进房间里,屋里的空调吹出温度适宜的凉风,傅昭阳常常装作睡着的样子,等剩下两个人真的睡着了,他就睁开眼睛看着古玉衡,整整一个中午……

    长大了的古玉衡跟小时候没什么分别,睡相都带着婴儿般的孩子气,两手举在耳朵两边,像投降似的,微张着嘴,嘴角还带着点儿口水印子,亮晶晶的。

    傅昭阳看着他这样子,脸颊上漾起一丝笑意。

    傅昭阳在看古玉衡,张岩则在看傅昭阳,心想这哈喇子流着有什么好看的。傅昭阳一回头对上张岩正在观察他的眼睛,两人一时都有些尴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清了清嗓子。

    傅昭阳说:“下个星期出院,还是给他找个专业的护工吧,或者起码要找一个做饭的阿姨,正在生病,各方面都要注意些。”

    除了对上古玉衡,其他不管是跟谁,张岩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跟班样子,忙不迭点着头,说:“我一定跟公司说。”

    傅昭阳一听他这事儿还要通报公司,顿时觉得没什么解决的希望,张开嘴想说点儿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最后摆了摆手,说:“那我先下班了,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他这边你注意着情况,别又上厕所找不到人。”

    古玉衡这一觉一直睡到十一点多,脸都睡肿了,醒来的时候看见张岩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问:“买饭了没?”

    张岩抬手看了眼表,说:“哥,这才十一点,再说你吃完睡睡完吃,这生活是标准的准备养膘的节奏啊。”其实他本想说养猪的,又怕真把古玉衡给惹怒了,就换了个词,虽然这词也不怎么样。

    古玉衡正在扭的脖子顿时僵住,非常惊恐地问:“我这星期长胖了吗?脸上是不是又贴膘了?”他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一胖就胖脸,上镜不好看。

    “没有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张岩怕他又闹着节食减肥,傅昭阳这才刚嘱咐过要给他请厨娘,古玉衡就减肥,到时候被人知道了遭殃的还是他这个小助理。于是赶紧说:“一点儿没长肉,比住院之前气色还好了点,看着容光焕发的。”每天都有长腿小鲜肉来查房,那气色是得好。

    古玉衡这才笑了笑,开始点菜:“那今天中午吃糖醋排骨,清炒油麦菜,再来个汤,汤你看着办。”

    张岩接过圣旨,拿上外套关了游戏准备出门,走之前站在门口想了想又说:“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傅医生过来看你了,你当时正睡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他就没让叫你。”

    “!”古玉衡眼睛比刚刚听见自己长胖的时候瞪得还大,不敢置信地问:“他看见我睡觉流口水了?!”

    “……”张岩发现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只好说:“没有流很多,就一点儿,你流口水他也看得可起劲儿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古玉衡躺在床上无比懊恼,刚刚迫切地想要吃糖醋排骨的心思也没了,毫无食欲地长叹了口气,语气无比失落地说:“这下他肯定觉得我是个又懒又邋遢的普通小gay……”

    张岩心想你本来就又懒又邋遢,嘴里却说:“不会,他走的时候还特地嘱咐我,让我帮你找护工跟厨娘呢。”

    古玉衡已经完全听不到其他声音了,满脑袋都是傅昭阳看到他睡觉流口水的画面,他前几天才刚刚穿着小裤衩浪里个浪地色诱别人,今天就被看到睡觉流口水了……好伤心好绝望啊……

    ……

    傅昭阳从古玉衡那儿出来之后,又去干了点儿活儿,十一点多才回家,走之前从职工食堂里拎了一份午饭,回到家里胡乱塞了两口,就洗澡躺下睡了。

    第16章

    傅昭阳从中午十二点半一口气睡到下午六点,醒来时给傅朝晖打了个电话,问他感冒怎么样。那边答话时还有点鼻音,但应该没什么大碍,已经开始正常工作了。

    “你跟古玉衡怎么样?还炖着汤呢?”傅朝晖从办公桌上收拾了教案出来,把其中夹着的一只信封抽出来扔进抽屉里,那里已经被填了差不多半个抽屉,从数量上来看,他确实比傅昭阳抢手一点。

    “没有,我昨天晚上上夜班,没来得及炖。”傅昭阳揉了揉眼睛,一边说一边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什么也没有,连啤酒也告罄了。他没把古玉衡找他约炮的事说出来,如果傅朝晖知道这事儿,绝对会挤兑他大半年,送上门来的好事儿都不要,吃撑了吗?

    傅朝晖问:“那我晚上上你那儿去?想吃什么?我带过去。”

    “随便兰州拉面什么的来一碗吧,你今天晚上不用看学生自习?”傅昭阳关上冰箱门,看到厨房的流理台上放着一只长着绿毛的腐烂了的橙子,伸手扔进垃圾桶里,又翻了翻柜子,从里面找出银耳莲子泡进水里。

    傅朝晖听着他那边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说:“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很自觉的,再说让我这么貌美如花的老师看自习课,晚上放学之后很危险的。”

    “屁,你就是不想上班。”傅昭阳给他下了个结论。

    傅朝晖又问他:“你是准备做汤吗?那我过来就不买饮料了。”

    “这汤是明天早上喝的。”傅昭阳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直接说。

    他这样说傅朝晖就懂了,这汤是给古玉衡准备的,顿时痛心疾首地骂他:“嫡亲的哥哥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什么时候见你这么孝顺过?”

    “滚吧你。”

    傅昭阳把材料泡上,坐到窗边看书。这段时间白天渐长,傍晚六点多钟天还大亮着,傅昭阳的客厅有一扇大窗户,正好朝阳,能看到淡紫深红的余晖。

    他坐在那儿翘着腿享受了一会儿,便听到叩叩的敲门声,傅朝晖一手拎着两个大的打包袋,另一手提着一打啤酒站在门口,一见他出来就把啤酒递给他,嘴里说:“每次来你这儿都跟来锻炼身体一样。”

    傅昭阳的宿舍在七楼,而且没电梯。

    傅昭阳没理他,去厨房拿了几个碗把饭盛起来,两人坐下来吃。

    他睡了一下午,中午没吃多少东西,此时肚子填了一半才开口:“你感冒好点没?”

    “好了。”傅朝晖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架势,问:“昨天晚上又值夜班了?”

    傅昭阳嗯了一声,夹了碟子里的海带丝吃,问:“你这两天回家了吗?”

    “没呢,我这两天不是感冒了吗,回去咱妈看见又得心疼。”

    “等你过两天好了,没事儿替我回去看看。”

    傅朝晖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嗯了一声,说:“行。”过了一会儿又添了一句:“我帮你打探打探情况,要是咱妈不气了,你也赶紧回去跪谢太后娘娘恩典。”

    “我知道。”

    晚上傅朝晖没留下睡觉,怕把感冒传染给傅昭阳,吃完饭打车走了。

    傅昭阳收拾好食物垃圾,把银耳莲子红枣枸杞一股脑全扔进电砂锅里,便又倒在了床上。枕着胳膊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快要眯着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睡意朦胧间从枕头间摸出来看了一眼,是古玉衡的撩骚信息:你明天早上会来看我吗?(*/w\*)~

    这话明明纯洁的很,像高中生的告白短信似的,但从古玉衡的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就变了味儿。

    以前他还没从神坛上走下来的时候,傅昭阳是绝不敢多想的。可此时看着这条短信,傅昭阳脑海里立刻就想到了古玉衡穿着背心裤衩在病床上蹭被子的场面,下半身的凶器噌得站起来,一副随时准备听从命令进攻的架势。

    他一只手握着凶器,另一只手却点着手机屏幕,不解风情地回复道:明天早上我去查房,给你带银耳莲子羹,晚上早点休息。^^

    古玉衡应该是很不满的,每天被他吊着胃口,可吃不到的才惦记,傅昭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自己也忍不住钻进被窝里撸管。

    古玉衡很快回信过来:我睡不着

    没头没尾连句号都没有的一句话,全方位展示了古玉衡饥渴难耐的一颗心。

    傅昭阳手里的物件越发胀大起来,还要分神给他回信息:那就数羊,很快就睡着了。

    古玉衡回复了一个皱着眉发怒的emoji表情,随后又发了很长一行字过来:一只阳,两只阳,三只阳,四只阳,五只阳……好多阳……

    最后还要卖萌,如果叫张岩看到,大概又要说他骚气冲天骚不可挡。

    傅昭阳被他撩得快要忍不住,一杆大枪已经上膛,只好去网上找古玉衡的照片来看。

    古玉衡这边半天收不到他的回复,还以为是自己太骚把人给吓住了,缩在被窝里惊恐地打字,打一行删掉,又打一行又删掉,懊恼刚刚实在不该贪图一时的爽快解放自我。他删来删去写了二十多分钟,最后只发过去了一句话:你睡着了吗?o(twt)o

    语气极其忐忑。

    信息发过去又过了十多分钟,傅昭阳才回信:刚刚在厕所,没有拿手机。

    古玉衡这才放下心,又想,小帅哥这是便秘了吗?拉了半个多小时,菊花很紧啊,不会长痔疮了吧?

    傅昭阳从床上爬下来,举着右手到卫生间去洗,左手还拿着手机,没多久古玉衡就发过来一张截图,上方写着一个硕大的题目《零号长痔疮是什么体验?》。

    傅昭阳满脑袋黑线,一会儿想古玉衡这是觉得他长痔疮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古玉衡这是想上他?

    他一激动就打了一句‘我是纯1’,正准备按发送键,后来想了想又删了,而是换成了一个脑袋上冒着问号的emoji表情过去,装得一脸纯情。

    第17章

    古玉衡收到信息的时候一脸懵逼,心想:发个问号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零号’?二十五岁的gay竟然不知道攻受、零一这些暗号?怎么可能!还是他压根儿就没把我当撩骚对象?那这么长时间摸头杀、发短信、送汤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出于小时候的友谊?什么鬼啊?!

    古玉衡在被窝里拉长声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旁边陪护床上的张岩被惊醒,皱着眉眯着眼含含糊糊说梦话似的哼出一串:“上厕所请按一,吃饭请按二,如需人工服务请按零……”

    古玉衡没功夫搭理他,心里烦躁的很,一会儿觉得傅昭阳撩他这么长时间都不给回应简直是个渣男,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太急躁,两人重逢满打满算才一个多星期,那条短信发过去也没过脑子,再者到底有傅朝晖这层关系在,或许傅昭阳觉得跟哥哥的老同学上床很尴尬?

    想到这儿,古玉衡心里也咯噔一声,美色误国啊美色误国,他都忘了傅朝晖这茬儿了,要是让傅朝晖知道他要搞他弟,肯定要气死了。可是难道就这么放弃吗?小黑猴长大以后真的好帅啊,而且明明郎有情妾有意,神不知鬼不觉干上一炮,傅朝晖也不一定知道啊……

    古玉衡自欺欺人地纠结了半天,又掩耳盗铃欲盖弥彰地编辑了一条短信,说:那张截图不知道首页里哪个粉丝转的,我没仔细看。张岩每次上厕所没有一个钟头出不来,你说他是不是长痔疮了?

    旁边张岩半天没见他回应,又睡了过去,根本不知道自己替他背了个长痔疮的锅。

    那边傅昭阳看着手机笑成狗,床都被他笑抖了,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半天没打出字,刚打出一个字又开始笑,写写删删半晌才发过去:可能是便秘,如果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建议去看肛肠科或者消化科。

    他这样一本正经的回复,古玉衡也不撩了,回了个‘哦’字,嘟着嘴扔了手机失落地闭上眼,连脑袋上的小花都快枯萎了,看来今年生日之前铁定是破不了处了……

    傅昭阳看着他发过来的那个‘哦’字,神经病似的又开始笑,又怕抻得太狠,让古玉衡心灰意冷以后没有后续,一边笑一边打字过去:你数到第几只阳了?

    古玉衡本来打定了主意不再跟傅昭阳撩骚,可是手机一响他又忍不住火速握进手里,点开看见这句话,心里那小团干柴像兑了汽油似的又烧起来,这个人明明比他还浪!

    古玉衡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半天,怎么编辑都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冲动之下直接拨了过去。

    傅昭阳电话响起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古玉衡的名字,心脏也不由自主加快了跳动的速度,深吸了一口气,接起来时,两人默契似的都没说话。沉默了半晌,呼吸的频率随着电磁波传递过去。

    傅昭阳喂了一声,那把低沉的烟嗓过了电更加富有磁性。古玉衡本来是想质问他,此时听见他的声音,顿时把刚刚的气愤忘到了九霄云外,傅昭阳的声音像一双手,隔着电话探过来摸遍了他的全身。

    傅昭阳见他不说话,又喂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去,问:“你数到第几只羊了?”

    古玉衡听着他的声音,嘤了一声把半张脸埋进掌心,黏黏糊糊地说:“数了好多,太多了,数不清了,满脑袋都是阳。”

    打电话跟当面说的感觉不一样,更有种私密性,只专注于两个人的对话,在这样的深夜里,更添了几分隐秘的像偷情似的快感。傅昭阳又被撩到了,想着今晚难道要二刷?

    两人都躺在床上打电话,带着异常亲密的意味,古玉衡见他不答话,又问:“你睡了吗?”

    “没有。”傅昭阳的声音有点紧。

    “那你怎么不说话?”

    “……”傅昭阳不知道该怎么答,半晌说:“那……我帮你数?”

    “……”什么鬼啊!?古玉衡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已经开始数,低沉沙哑的男声,像是要搔到他的心尖上似的,慢悠悠地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

    古玉衡被他数的热血沸腾更睡不着了,悄悄摸了摸下半身,脑子里缠绕着傅昭阳的声音,一边想:骨折期间能自慰吗?

    傅昭阳那边慢悠悠数着,数到五十的时候小声问:“睡了吗?”

    “还没。”古玉衡答。

    傅昭阳便接着数,两人像神经病似的隔着电话数羊,数到第五百三十九只羊的时候,古玉衡终于扛不住睡了,一边眯过去一边想:下次一定要录下来,等骨折好了打飞机用。

    第二天一早,傅昭阳拎着银耳莲子羹到古玉衡的病房去,放下保温壶的时候人醒了,轻轻扯了扯他的白大褂,黏答答地问:“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