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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九咎无法在修仙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便着手如何报复,他认认真真调查了凤琷的底细,发现这位义正辞严的上古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凤琷向来任性,做事只看心情不看对错,分明他自己就经常仗着上古神的力量欺压别人,怎么还好意思来管他的闲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在九咎看来,凤琷才是这世上罪大恶极之人!而他之所以能横行霸道,只是因为上古神凤天生就这么强!

    由妖修到仙要付出多少,只有妖知道,这其中又有多少艰难,多容易丧命,也只有妖知道,为什么凤琷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可以这样强大,而他这么努力,经历这么多磨难,却落个入魔的下场,天道何其不公!

    九咎越恨,心魔越深,后来他索性放弃修仙,修了魔道,三界皆憎魔,九咎修魔之后的生活只能用四字形容——过街老鼠。

    凤琷月圆之夜神力暴动,正是九咎带领百余条恶蛟袭击了他,却没想到,双方力量相差悬殊,凤琷就连最虚弱的时候都能碾压这些不入流的妖怪,凤琷杀光了他的手下,只让其中一条蛟咬到一口,落入凡间。

    ——还不是九咎自己咬的!

    不过无所谓,他从未停止对凤琷的报复,一次两次失败怕什么。魔道在三界之内都为人诟病,莫说魔修,就算身上沾有魔气,清高的神灵都不会想靠近。九咎想让凤琷堕入魔道,让霓霄神君也尝尝被万人厌恶,苟且偷生的滋味。

    ——由地位尊贵的神明变成令人恶心的魔,那肯定很有趣吧。

    九咎在肖何心脏里种了一盏海棠,这东西能够监视他的行动,却对身体无害,花苞时节无色无形,盛开时才会显出来,它顶多让肖何难受一下——九咎不敢用太刺激的东西,他怕被凤琷发现,上古神的力量那么强大,他只能小心行事。

    凤族禁地中有魔的气息,这件事九咎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后来知道了一些神魔大战的事情,他开始留意起来,发现了祭殿。

    应颉都进不去的地方,九咎却可以借助魔界结界自由进出。虽然神凤的力量会侵蚀他的身体,九咎只来得及将大殿的气息放出来一些,就被强行排斥出去,却也足够了。

    接下来只要等,直到一盏海棠传回消息,肖何将凤琷的翎羽摘下,他知道机会来了。

    九咎修魔日久,懂得魔之所生其实就是心底的负面情绪所生,他因仇恨和嫉妒入魔,也引诱过不少凡人滋生魔气供他修炼,想打败强大的上古神,只有引他自己产生心魔,再以外力诱导。

    世上能令凤琷情绪有波动的东西太少,九咎选择了肖何。

    ——而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凤琷看到后面情绪已经跌到谷底,他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周围发生了什么,心里不知道该心疼肖何还是该恨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是为什么每次在肖何面前,他的能力都派不上用场。就像肖何父母的事情,在他来说就是小事一桩,他却偏偏不在!

    肖何会不会恨他?

    他刚这样想,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拿着他的翎羽对肖何说:“我是凤琷的情人。”

    凤琷下意识摇头,他没有什么情人,顶多欠过人情,但是以前的人情他也都还清了,现在只有肖何一个……这个黑袍子到底是谁?!

    但是更令凤琷无法接受的是肖何的回答。

    ——“萍水相逢。”

    ——“我跟他没关系。”

    一句句疏离冷漠的话像刀一样精准地扎在他心上,凤琷要委屈死了,又无从辩驳——他确实没救得了肖何双亲,他也确实跟很多妖怪神仙睡过。

    其实在平常的话凤琷该能看出肖何是在应付那人,但是他如今被魔气入体,元神动摇,平日就没有在肖何身上得到足够的安全感,如今恶性循环,只会往更坏的方面想。

    凤琷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及时出现,真的恨上他了?那可是他的双亲父母,肖何肯定难过死了。

    肖何……果然恨他了吧!

    画面结束,凤琷猛地睁开眼,周身旋风突然变了方向,一部分魔气深入凤琷的身体里,大部分与他融合,未被染黑的神血拼命排斥那些魔气,灼烧着发出吱吱的声音,凤琷痛得抱着手臂低吼出声,他已经分不清是身体更痛还是心里更痛了。

    黑色的魔气与周围融为一体,跟凤琷身上的金光博弈似的此消彼长,这样持续很久,最终黑色的魔气获胜,将凤琷连带身上的金光一同吞没于黑暗。

    第85章

    应颉在凤族禁地之外等了很久, 凤琷耽误得时间太长,他很担心他是不是凶多吉少。好在应颉准备硬闯进去之前, 那个火红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他长出一口气。

    “琷儿……”

    应颉走上前去,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扔了个乾坤袋在怀里, 凤琷头发散下来, 细碎的刘海遮住眼,他边走边说:“父神, 我要出门一趟。里面都是禁地里发现的,请父神代为保管。”

    应颉觉察出异样紧随其后,跟上去之后并没有发现凤琷的异常, 只是见他衣袍微微凌乱,不似往日那般骄艳似火,倒是有些脏,头发也掉了一些零碎的下来, 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凤琷的装束一向干净整洁,又因身上的衣服是羽毛幻化,无时无刻都不金光熠熠,流彩生辉,应颉刚刚却看到他袖子底下有一大块仿佛墨染的污渍。

    他立刻追过去,伸手抓住凤琷的胳膊把他拽住:“你去哪里。”

    凤琷一转头,吓了应颉一大跳——他去一趟禁地怎么变化这么大。凤琷的眼睛原本因为护体金光的原因会呈现金色,现在却在那金色中隐约透出血红,但是又浅得很,应颉以为他是累到了。

    他担忧地问:“你现在该去休息休息。”

    凤琷看着应颉张张合合的嘴唇,耳朵里面像堵着棉花,有点耳鸣。他带不起表情,嘴角沉沉得也提不起来,尽管他天生唇角上翘,现在看上去还是有些不高兴。

    他摇摇头:“我要去地府。”

    应颉皱起眉:“神族不能插手三界之事,你去地府做什么。”

    “找几个人。”

    凤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什么都不做,只找人,确定他们还在不在那里。”

    应颉仍旧不应:“上神突然降临下界会造成不必要的骚乱,十殿阎王的事够多了,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凤琷皱起眉,他一向春风般和煦的脸上看上去竟然有些冷硬,应颉心里顿时疑惑,他了解凤琷,这个儿子情绪单纯,不是开心就是愤怒,什么都写在脸上,今天看起来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应颉想不通,只好给他出主意:“实在想看下界的情况,不如用万窥镜。”

    凤琷心知硬来掰不过应颉,想先稳住他,过后自己再去:“也好,那我去借万窥镜。”

    “这倒不必麻烦,麟儿正在用,他还没回醴泽,你去寻他吧。”

    凤琷轻轻点了一下头:“对了,父神,你能不能帮我确定碧玺珠在什么位置。”

    翎羽离开肖何之后,凤琷便想起自己留在肖何身体里的那半颗碧玺珠,应颉是神龙祖宗,他们龙宫的东西,他该最熟悉,现在肖何不知道被抓去哪里,更不知道离得多远,要让凤琷亲自找人,纯属耽搁时间。

    “碧玺珠?在凡间么?”

    凤琷回忆起翎羽映出来的场景,摇摇头:“应当不在了。”

    应颉应下来,凤琷就快步往霓霄宫的主殿去了。应颉看着凤琷背影渐远,才将他扔过来的乾坤袋解开,放出来的东西让他大吃一惊——八只凤凰的尸体,还有一只凤卵,这般凄惨局面,让凤琷看了他肯定要难过死。应颉心里叹口气,想,怪不得他这么狼狈,是太伤心了吧。

    凤琷找到应麟的时候他还在对着万窥镜看,凤琷走过去,站在应麟身后跟着一起,往镜子里一瞧,只见一片刀山火海,排队等候的灵魂滚热碳的,上碾盘的,下油锅的……应有尽有,万窥镜中惨叫声接连不断。

    应麟不知在看什么,聚精会神,竟然没有发现凤琷站在他身后。

    凤琷静静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看十八层干什么。”

    应麟条件反射要把万窥镜扣到桌子上,凤琷眼疾手快打过去一道金光,稳稳扶住镜子:“做什么手忙脚乱的,镜子翻了怎么办。”

    万窥镜之所以能万窥,就是有连通各界的神力,这边万窥镜如果翻了,那地狱怎么也得来一场规模不小的地动,到时候追究到他们头上,可是需要负责任的。

    应麟难得有些接不上话,脸上虽然依旧没表情,却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父神说你去禁地了,里面是什么情况。”

    提到禁地,凤琷情绪又低落下来,走到万窥镜前在上面轻轻一拂,换了个场景。凤琷在结界中晕过去之后,再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出了禁地,不知道是被什么传送出来的。但是他也顾不上再想太多,当务之急是去地府把肖何父母的魂魄拉回阳间,好歹弥补弥补自己的失误。

    “在里面发现了一些长辈们的东西,我都交给父神了,万窥镜借我,我要找几个人。”

    应麟要比应颉更敏锐一些,见凤琷这种反应,浸在悲伤中的情绪抽出来一些,他没理会凤琷抢他镜子的事,倒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凤琷倏忽转过身,强压着胸中翻涌的郁气沉声说:“走开,不用你管。”

    应麟看出他情绪不佳,凤琷平日里又经常这样,动不动就要跟他打架,而他自己此时心情也是不怎么好,就懒得过问再多,从大殿中离开了。

    他借回万窥镜本只是单纯想看一下地府冤魂的状况,如果出现大量冤魂则说明凡间有重大事件发生,是要向天庭示警的,但是一拿过来他就想起在凡间遇见的那个人,他死时自己虽送他一程,但是这家伙想必下了地狱也少不了遭一番罪……

    应麟时常告诉自己,他上一辈子都过去了就别再追究那辈子的感情,等他喝过孟婆汤,说不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但是总忍不住手贱乱翻,翻万窥镜,亲眼看见他受苦也好,就是怕再也找不到那抹魂;甚至想去翻翻生死簿,瞧瞧那人前生的罪孽是不是让他下辈子都不能投胎成人,那他再去哪儿找他。

    不……找他干什么,凡人的记忆何其脆弱,一碗汤下去,他还记得自己是谁?

    应麟每想到这里,就想犯天条。

    凤琷在万窥镜里把各层地府都搜了一遍,根本没找到肖白嗣和何培卿的影子,他心情差得很,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吸了那些黑气,特别容易暴躁,他握着万窥镜,手上不由自主用力,万窥镜不一会儿就被捏出裂缝。

    凤琷不是忘了禁地中的事情,他也察觉到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比如他现在需要分出一部分神力来压制体内窜走的黑气,不然就连身上的羽毛都会变成跟往常不同的颜色。

    凤琷觉得还是有必要亲自去地府一趟。

    “琷儿。”

    应颉进来时凤琷又快发疯病了,他一打断,凤琷才回过神,脸上的黑气被护体金光压进身体的某个角落里,缩成一团。

    凤琷转过身,应颉快步走过来,担忧地说:“你那几个凤族的前辈……”

    凤琷没等他说完直接问:“父神,找到碧玺珠了吗?”

    应颉说:“没有,我没有感应到碧玺珠的反应,你是不是把它吸干了?先不说碧玺珠,你那几个前辈……”

    凤琷一听没找到肖何,惊怒道:“怎么可能?!”

    自从发现碧玺珠在肖何身体里会与他融合之后,他就没有再吸过碧玺珠,欢爱过程中也小心翼翼……难道是那天见到的男人对他做了什么?!

    凤琷想到这里再也等不下去,转身化作一道金光冲出霓霄宫。

    应颉没来得及拉住他,直接愣在那里——他的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跑了?!凤族的事还没处理完啊!总不能让他一条龙来处理吧?!

    ——

    肖何这边情况非常不好,他缩在床榻的角落里,觉得浑身发冷,脖子上被咬了两个洞,一直在流血,而且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肖何不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还能撑多久。

    九咎带他来的这个地方显然不是人间,这里山很多,山脚下有一条大河,河底没有泥土,是整块整块,白色的石头。肖何之前靠近过水边,被九咎笑着警告让他离那里远一点,因为河里面有很多蛇,凡人被它们咬一口,不死也得变瘫痪。

    进入深山之后,肖何跟着他来到一座大殿里,建筑风格有些像唐朝的皇宫,屋顶很高,里面摆设却没什么风格,有现代也有古代。九咎指了一间屋子给肖何,告诉他没事不要出来转悠。

    肖何就正式开始了半人质半间谍的生活,他本来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没想到他刚准备休息一会儿,九咎就从门外冲进来,把他摁在床上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肖何一开始是被吓到发愣,后来感觉碧玺珠里的灵力被源源不断吸出去,他丹田的地方痛得快炸了,才明白过来九咎在做什么。

    在凡间时候肖何身体里的碧玺珠也引来过一些妖魔,但是他们抓住肖何之后只能想到粗暴地把他切开将珠子取出来,没有一个像九咎这样懂得吸食碧玺珠的灵力。

    九咎不会像凤琷一样顾及肖何的身体,直接将剩下半颗碧玺珠的灵力吸食殆尽,肖何疼得缩成个虾米。

    九咎浑身被灵力浸润着,舒服地伸个懒腰:“神龙族至宝果真不一样,没想到你还有这种东西傍身。”

    肖何虚弱又愤怒:“你既然没有跟我合作的意愿,杀掉我就是了,用得着这样出尔反尔?”

    九咎抹抹嘴云淡风轻地说:“误会,为了防止你身体里的东西把霓霄神君引来,这样最安全。”

    九咎走后,肖何缩在床上把他换着花样骂了几遍,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他睡不安稳,朦胧中隐约听到有敲门声,就惊醒了。肖何以为是九咎去而复返,懒得理他——他想进来都直接闯进来,敲个鬼门。

    却没想到那敲门声只响了几下,便有脚步声走远了。肖何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闯进来。他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这么点距离他走了有小半天——肚子实在太疼,肖何自嘲滴想,女孩子痛经可能就是这么个感觉吧。

    门一打开,肖何没看到什么人,只有地上放着一只粗瓷碗。肖何把碗捡起来,里面盛着清炒白菜,再上面放着两个馒头。

    ——这男妖难道跟他玩斯德哥尔摩的套路?有病?

    肖何皱眉盯着那碗白菜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将东西端进屋里——算了,肚子饿得快抽筋,不管什么套路,吃饱了才能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