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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这事当然瞒不住,但等晚一点,一切成了定局,也免得老人家跟着揪心。葛婧不敢说什么,只是点头,拉了陶梦阮过去,才走到门前,就见着几个丫头婆子扶着葛老夫人过来了。

    楼氏连忙迎上来,葛老夫人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那是我重孙啊,我哪能不来看着!”

    楼氏心知瞒不了多久,叫小楼氏招呼着宾客,扶了葛老夫人往里走。

    葛侧妃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见一时没什么结果,便带了宫晴先走,只嘱咐葛家及时过去报信。其他宾客等到下晌,草草用了晚膳,也都告辞了。

    葛氏在里边陪到傍晚,才带了陶梦阮告辞,陶少成和陶少安是先离开了的,倒是得了消息,崔明珠已经没有大碍,只需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只是额头上恐怕要留疤。

    陶梦阮坐在葛氏身边,小声问道:“娘,三表嫂还好吧……”

    葛氏叹了口气,道:“不太好。”陶梦阮还是未嫁的姑娘,葛氏没有细说,道:“等明早我们再过来看看,只盼着他们母子平平安安。”

    陶梦阮母女回到家中,秦氏也听了些风声,过来询问。葛氏简单将事情解释了一回,叫秦氏好生养着,这些事就不用管了。

    秦氏也没有多问,只提到下午宁阳郡主给陶梦阮送了信过来,已经送到陶梦阮房里。

    陶梦阮知道葛氏晚间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叫人端了一碗粥来,看着葛氏吃下了,才回自己的院子。

    陶梦阮回来,碧云连忙将宁阳郡主的信送上来。

    陶梦阮想不出,这才分开三两天,宁阳郡主怎么就有兴致给她送信,拆开来迅速扫了一遍,让宁阳郡主逗得笑了。

    碧云几个见陶梦阮这个模样,不由好奇,道:“姑娘,郡主说什么了?”

    “郡主道颂王要将她许配给赵世子,问我她该乖乖接受,还是欲迎还拒。”陶梦阮笑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这两个结果又没什么区别,然欲迎还拒这种事对于宁阳郡主来说大约难度有些大,要是一不小心表达错了,搞不好人家就转投别人的怀抱去了。

    以宁阳郡主的性子,有个老实巴交的人愿意把她娶回去算是大好事了,赵益宣虽说能不能恢复记忆还不好说,但脑子又没有问题,不说建功立业,至少养活宁阳郡主是不成问题的。大约颂王也就是出于这样的心态,才干脆利落的就决定将宁阳郡主许配给赵益宣。

    陶梦阮一时兴奋起来,提了笔顺便将回信写好了,叫碧云明日给宁阳郡主送去,才让小满和小雪服侍着沐浴更衣。

    陶梦阮不习惯丫头在旁边陪着睡觉,守夜的丫头都在外边的耳房睡着,有事喊一声也就是了。碧云服侍陶梦阮将头发弄干了,灭了灯就到外面歇下,陶梦阮刚准备歇下,就注意到窗纸上映着的影子上面,某个人修长的身影。

    陶梦阮小心地推了窗,轻轻一跃,落在司连瑾旁边,低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司连瑾见陶梦阮穿得单薄,将外衣披在陶梦阮身上,道:“要出去办事,过来看看你。”

    “这么晚了,还要办什么事?”

    司连瑾笑笑,没有回答,却道:“这些日子京都怕是有些事情,你往晋阳侯府走走也就罢了,别家就不要去了。”

    陶梦阮微微皱眉,心道司连瑾之前秘密到定县去,难道那边的事还牵连到京城这边?心里想着,却没有问,道:“我知道了。”

    司连瑾低头,轻轻亲了下陶梦阮的额头,道:“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过一阵子就好了。”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陶梦阮乖乖的点头,“你的伤可好了?有没有乖乖喝药?”

    司连瑾低低的笑着,拉着陶梦阮的手把玩。陶梦阮将手抽出来,司连瑾又捉回去,有些委屈道:“我坐坐就走。”

    陶梦阮噗嗤一笑,到底没有再抽出来,两人没有说话,却不觉得尴尬,仿佛坐在一起,就是十分有意思的事。

    司连瑾没有功夫陪陶梦阮看星星,只是坐了坐,就匆匆离开了。本来不想叫陶梦阮出来,晋阳侯府的事他也听说了,心知陶梦阮就是看着也心累,他不舍得叫陶梦阮再费心。只是来了,想到好几天见不到陶梦阮,他又不舍,明明摆出一副只是来瞧瞧的姿态,偏要弄出点动静将陶梦阮引出来。

    坐在树上,远远地瞧着陶梦阮的窗口,司连瑾托着腮,一点都不想挪动脚步。

    后头的属下硬着头皮上前,低声向司连瑾道:“主子,时候不早了!”

    ☆、第七十章 真傻假傻

    司连瑾回头看了人一眼,看得那人恨不能从树上栽下去,终于动了动手脚,起身离开了粗壮的树枝。

    次日一早,陶梦阮洗漱之后,便直接去了葛氏的院子,一进门,便见得葛氏身边的大丫头绿竹劝着葛氏吃东西。陶梦阮见葛氏脸色不大好,便知晓她还在担心刘氏的事。

    葛氏对刘氏没有多少情分,但到底是娘家侄媳妇,葛蕴这个侄儿,也算是葛氏看着长大的。虽说刘氏人不讨喜,但同是女子,出了这样的事葛氏也要担忧同情几分,更何况还有个未出世的小孩子。

    陶梦阮在葛氏身边坐下,亲手盛了粥递给葛氏,道:“娘你先吃点东西,等等阮儿跟你一道过去,外祖母那样好的人,三表嫂和小侄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葛氏不忍拒绝陶梦阮的话,接了小碗喝了一碗,勉强吃了两个小包子,就带了陶梦阮又去了晋阳侯府。

    昨日还热热闹闹的办喜事,因着刘氏的事,现在晋阳侯府都笼罩了一层低气压。陶梦阮母女过来,葛家下人也不敢怠慢,将母女俩迎进去,便又各自忙事情去了。

    葛氏心知葛家如今乱着,也不挑人的理,直接带了陶梦阮往里走,不多时就到了暂且安置刘氏的屋子。

    本来刘氏怀孕之后,葛家就准备了产房,只是昨天突然出事,接下来也不好移动,就暂且安置在这边的屋子当中。刘氏本来就是头胎,加上怀孕期间各种折腾,接下来又是早产,不说大夫稳婆,就连家中大人都觉得这事不容乐观。

    陶梦阮和葛氏过去,大清早的,刘氏娘家的人已经来了,她母亲二婶,连着三个嫂子都在,都焦急的等着结果。虽说对刘氏在葛家纳妾的宴席上面出了事,刘家颇有微词,可刘大奶奶亲眼见证了小姑子作死的全过程,葛蕴有错,也不能完全怪人家,何况此时也顾不上那些,都专心的等着结果。

    葛氏过去问韩氏和楼氏里面的情况,楼氏叹了口气,道:“大夫道情况越来越坏了,若是再生不下来,就算能保住老三媳妇,孩子活下来的希望也不大。母亲昨晚守了大半夜,快子时才回去歇下,一大早的,谁也不敢过去惊扰她。”又看了陶梦阮一眼,道:“阮丫头不好在这边看着,你表姐她们都在偏厅,你过去寻她们吧!”

    陶梦阮刚转身,就听见里面惊喜的呼声:“生了、生了,是位千金!”

    韩氏大大松了口气,双手合十道:“阮儿真是福星,你们一来,孩子就生下来了!”

    陶梦阮知道这个风俗,还有这样让人认干娘什么的,她跟葛氏一道来,但葛氏是姑祖母,韩氏自然而然就说到了她。

    “……”陶梦阮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她看来也就是一个巧合罢了,但这孩子来得艰难,围观的人都纷纷附和,还道有陶梦阮这么个漂亮又有福气的表姑姑,这孩子一定能平安长大。韩氏更是连忙让人将孩子抱出来,让陶梦阮摸摸头,以示祝福。

    陶梦阮看着送到面前的新生儿,本来就是早产,又那么久才生出来,大夫虽然说孩子没有什么大碍,但小家伙现在看上去实在不怎么好看。陶梦阮头一回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只觉得手脚都是僵硬的,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婴儿的头,说了些祝福的话,奶娘就连忙将孩子抱了回去,生怕受了风孩子要生病。

    这边孩子生下来了,刘氏那边情况依然没有好转,陶梦阮跟葛婧几个在偏厅坐了大半个早上,才得了消息,说刘氏命是保住了,只是子嗣上是艰难了。

    陶梦阮不知道说什么好,平心而论,对于多次找她麻烦的刘氏,她半点好感都没有。但作为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尤其是刘氏只生得一个女儿,能不能养活还不好说。陶梦阮叹了口气,小姑娘身子太弱了,那大夫也不知是顾着刘氏没有细看还是怎么的,若不是陶梦阮偷偷给小姑娘通了通气,现在已经是一具小尸体了,难怪都说古代新生儿存活率低呢。

    葛婧几个听得母子平安都松了口气,相比起没命来说,不能生孩子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葛婧这才向陶梦阮道:“差点都忘了跟你说了,昨日崔家表……呃,是崔姨娘,昨日不是磕到头了吗?我们本来还道她运气好,没有伤着要害,结果后来人醒了,却听说傻了。我一大早过去看她,她抱了个苹果,就这么笑呵呵的亲,瞧着怪瘆人的……”

    “……”陶梦阮惊得睁大了眼睛,她昨天给崔明珠检查的时候,没有发现崔明珠有撞傻了的迹象啊!崔明珠是额头磕在桌子腿上的,看上去血流了一地怪吓人的,但其实主要是木头的棱角划开了崔明珠的额头,伤口又长又深,毁容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应该没有撞傻了的可能性。

    “不过,也是她傻得是时候呢!”葛婧叹了口气,“虽然旁人都瞧着是三嫂拽着她摔倒了的,可三嫂是正妻,又怀着身孕,这一撞险些一尸两命,刘家碍着没理不能冲咱们撒气,可她一个惹祸的小妾,咱们家还会护着她不成?”

    陶梦阮也点点头,这是事实,小妾的地位本来就低,何况哪怕不是主要责任人,崔明珠在这件事上责任也不小。但崔明珠傻了就不同了,本来就是被刘氏弄伤的,人都傻了,刘家要是不依不饶,那也说不过去,何况都已经这样了,葛家怎么也会保住崔明珠。这样一想,陶梦阮心里浮起一个念头,那崔明珠,该不会是装傻的吧!

    ☆、第七十一章 嫁女

    刘氏母子平安了,葛氏看着葛家乱纷纷的,也没有留下添乱,带了陶梦阮回去,说葛茵出嫁时再来。至于洗三礼,刘氏病着,小婴儿身体又弱,两家合计了,就先不办洗三礼,等满月时再办。

    韩氏本来就不满刘氏,看她苍白虚弱的样子,也没有再追究之前的事。但看着孱弱的孙女儿,韩氏到底有些埋怨,刘氏只生了个女儿,以后不大可能再生下子嗣,葛蕴将来的子嗣只能是庶出。可庶出还好说,刘氏经此一遭也不知能不能改变些,做主母的,想要磋磨妾室实在容易得很,韩氏这样想着,就谋算着,替葛蕴纳一房有些分量的妾室。

    刘家人对刘氏恨铁不成钢,可再是不成器,也是自家女儿,刘大夫人直等到刘氏醒来,才往屋子里见她。

    刘氏自己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醒来还有些蒙,见到眼眶红肿的母亲,勉强撑着身子,道:“母亲,葛家欺人太甚,他们、他们……”

    “三娘,娘早就告诫过你,做媳妇要有做媳妇的样子,你既有孕,就时时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她一个妾室,你婆婆他们又不爱重,你这样闹腾做个什么?如今早产你伤成这样,日后能不能再有孩子都不好说,便是你婆婆他们不提,我们也得给你夫君纳妾,难道还能让女婿无子不成?”刘大夫人本来不愿在这个时候提这个,怕女儿伤心,身体越发养不好。可看着女儿鬼门关走了一圈依然没有悔改,刘大夫人心道不下点猛药是没有用了,直接将真话说了。

    “娘,你怎么也这么说?我才是你女儿呀!何况,我不是生下儿子了吗?”刘氏生下孩子就昏过去了,一直以为自己生下了儿子。她不在意丈夫子孙繁不繁盛,只想着有了儿子,就算她不能再生,那也是有后了,葛蕴就不该再纳妾。

    刘大夫人只觉得一阵头痛,刘氏年少时胡闹,他们都没太在意,只觉得他们家又不比葛家差多少,女儿是娇养着的,任性些也没什么,等长大了、嫁人了自然就稳重了。没想到刘氏嫁人了变本加厉,这一回更是险些将自己和孩子都搭进去了。

    原本女儿怀着孕在婆家出了事,他们该为女儿出头的,可事情是女儿闹起来的,还将人家新纳的姨娘摔傻了,追究起来倒成了他们的过错。刘大夫人恨不得狠狠说刘氏一顿,可看她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道:“是个女儿,又是早产的,大夫都说身体弱得很,得娇养着。你也长点心吧!你想想你四姑姑,伤了身子又没有子嗣的女子能过得怎样?爹娘还能护着你一辈子吗!”

    刘氏听得自己生了个女儿,一身的气势就泄了,顺着刘大夫人的胳膊躺了下去,眼泪瞬间就溢了出来,喃喃道:“怎么会、会是女儿?都说是男孩的,怎么会是女儿?娘,你哄我的,对不对?”刘氏一向嚣张,到了葛家,两个嫂嫂都是名门出来的,她心里没有底气,就更想压嫂嫂们一头,比娘家她比不过,比丈夫,葛醇是长子,葛融已经是进士,葛蕴在军中做事,还没有功勋,她只盼着能生下长孙,叫葛家看重。

    刘氏不是真的傻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母亲和祖母说的她都听得明白,只是,她怎么甘心?她就想比别人强,刘家姐妹中到现在为止,她嫁的是最好的,可葛家比刘家强,她怕葛蕴看上了别人,看不上她,哪怕早早定了亲她依然没有安全感。她只是想着,她强势起来,别人自然就得退步,强势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退让了,可到了此刻,她不能再有孩子了,唯一的孩子还是个病弱的女儿,她要怎么办?

    刘大夫人叹着气,既希望女儿受了这次打击能醒悟过来,不要再折腾了,又怕女儿被打击厉害了,就这么消沉下去。

    “这回的事,到底是因为葛家纳妾引起的,不说你婆婆他们,至少女婿对你是愧疚的,这两天都守着你们娘儿俩,刚刚孩子哭了,他去看孩子了。娘瞧着他不是薄情的人,可男子谁受得了妻子太过强势的?你收敛一些,好好同他过日子,他不会亏待你的。”刘大夫人拉着刘氏的手劝道,只盼着刘氏能听进去一两句,安生过日子。

    刘氏直直的望着头顶的纱帐,并不接话,刘大夫人看她这样子,只觉得她该好好静一静,叹着气往外走,想去看一看新生的外孙女,也告诉葛蕴刘氏醒了,叫他劝一劝刘氏。

    葛茵的婚期定在九月十一,本来就比较急,加上刘氏早产这么一闹,葛家更是忙得一团乱。九月初十,葛氏带了陶梦阮去葛家给葛茵添妆,里里外外已经装点了一番。

    葛茵虽然是庶女,但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态,这一场婚事葛家都费了心思去准备。葛茵被关了大半个月,到了添妆这一天,总是放出来了,陶梦阮过来时,葛茵坐在软榻上,葛家姐妹几个加上关系近些的表姐妹都在。

    葛茵脸上没什么笑意,身边的丫头都换了,两个新来的喏喏的低着头,倒是有两个板着脸的婆子站在葛茵身边,眼珠子一眼不错的盯着葛茵,就怕临到这个时候了,葛茵再出什么幺蛾子。

    陶梦阮本来跟葛茵就不要好,送了添妆礼物,便寻了个空位坐下来。今日来的都是比较近的亲戚,大致都知道葛茵这是怎么回事,屋子里没有人打趣说笑话,安静得不像嫁姑娘的好日子。陶梦阮只觉得憋闷得慌,耐着性子坐着,终于等得韩氏叫她们去前面用膳。

    一群年龄不大的姑娘们都喘了一口大气,勉强说了些恭喜的话,就都离开了,葛茵依旧坐在原处,韩氏怕临时出什么乱子,饭食都是叫人送过来的。

    ☆、第七十二章 宽容与信任

    午膳之后,陶梦阮往宁心堂陪葛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葛老夫人年纪大了,絮絮叨叨的与陶梦阮说话,就提到了刘氏。陶梦阮本以为经历了这么一遭,但凡有些悟性的,都该想通了,好好照顾孩子,好好过日子。从葛老夫人口中才知道,刘氏坐月子都不安生,生了个女儿不喜欢,连着她难产伤了身子都算到葛蕴和崔明珠身上,崔明珠人都傻了,还被硬拖过去跪了一下午。

    正妻折腾折腾小妾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这个小妾是个傻子,就有些过分了。何况刘氏不说趁着机会修复一下跟葛蕴的关系,还将事情都怪到葛蕴上,这样下去,刘氏迟早把自己作死。

    葛老夫人叹着气,心里后悔当初答应下葛蕴跟刘氏的婚事,本来葛蕴在军中很受上官重视,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连着几次因着家里的事耽误那边,若是耽误了前程就更糟糕了。

    陶梦阮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好在葛老夫人也就是想吐槽一下,顺便拿刘氏给孙女、外孙女做个发面教材,免得她们误入歧途。葛老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个时代当家夫人的做派,陶梦阮心里也有数。同是女子,老夫人和韩氏都不是恶毒婆婆的典型,对刘氏她们一直也都算宽容的,但在这个时代,有句话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便是上到公主,若是无子,都得笑着给夫君纳妾,更不用说其他的贵族。刘氏再是厉害,也不可能跟一个时代、一个制度作对,最后也只有妥协或者死两个结局。陶梦阮是穿越的,对这些的抵触心理比刘氏强烈多了,刘氏顶多是强烈的占有欲,而她,是那个时代浸染到骨子里的坚持。

    陶梦阮心里明白,这些想法只能埋在心里,哪怕只是说一说,在别人看来都是罪过,她活得不容易,重活一世哪怕不如意也不想因为身外之事丢了性命。只是想到司连瑾,她心知司连瑾是喜欢她、在乎她的,可她不知道,司连瑾会不会跟这个时代的男子一样,认为三妻四妾是理所当然的。想到这些,她就有些心慌,可她也在意司连瑾啊,以她的家世,若是下嫁,大可寻一个拿捏得住、不能纳妾的夫君,可不喜欢的人,他纳不纳妾她又怎么会在意?

    “阮儿,你在想什么?”葛老夫人见陶梦阮有些失神,温和问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三表嫂这样,何尝不是在意三表哥呢?可若是阮儿,若有人这样说着喜欢的话,处处让我难堪,我也受不了的。这样一想,三表哥和三表嫂,似乎都算人之常情啊!”陶梦阮摇摇头道。

    “是啊,阮儿说得对,都是人之常情。可情之外,还有理,阮儿你要记得,疼你的人,会因为情宽容你,可将这情磨光了,就只能用理来约束你了。”葛老夫人轻轻拍拍陶梦阮的手,她是女人,对膝下的孙女、外孙女也多疼几分。每一个孩子,都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都提点了,能明白多少,看她们的悟性。

    陶梦阮知道葛老夫人活了一辈子,看人看事已经十分通透,特意对她说这话,也是希望她以后的路能走得顺当一些。对葛老夫人这个真心疼她的老人,陶梦阮是敬佩的,点点头道:“外祖母放心,阮儿会记着的。”

    葛老夫人爱怜的拍拍陶梦阮的手,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去寻了你娘,就先回去吧,明早再来送你表姐。”

    陶梦阮见葛老夫人有些倦色,乖巧的点了头,带了两个丫头离开。到了前面,果然葛氏已经等着她回府。

    葛氏坐在陶梦阮身边,见陶梦阮托着腮,仿佛在想什么的模样,不由道:“阮儿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娘,我今日见二表姐的模样,总觉得,她不会听舅舅他们的话嫁过去。”

    “怎么这么说?”

    “我从外祖母那里过来,路过二表姐的院子,隐约听到二表姐同浅瑜表姐说话,话里似乎是二表姐怪浅瑜表姐害她,她已经……就算嫁到梁家,梁家也不会对她好,要浅瑜表姐替她嫁过去,她说……她要等太子殿下接她进门。”陶梦阮还是老实答道,那天葛茵跟葛浅瑜一起消失的,陶梦阮心知葛浅瑜脱不了干系,可葛浅瑜为什么这么做?

    “这……这可不是小事,我得回去告诉你舅母!”葛氏皱眉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丢脸的问题,牵扯到太子,好不容易外面的流言下去了,若是再出些事,只怕葛家的处境就更糟糕了。

    “娘不用去了,那时外祖母身边的青木姐姐送我过来,都听得真真的,她必定会告知外祖母的。我只是有些担心二表姐,不知舅舅他们会怎么责罚她。”陶梦阮连忙拦住葛氏,葛茵不讨喜吧,可看到她,陶梦阮还是觉得压抑,说到底,一个女孩子想要嫁得好实在算不得错,可这个时代,一切的过错都有女子来背。

    葛氏闻言也叹了口气,道:“浅瑜那孩子,以前也没怎么见过,这回到侯府住着,看着也是安分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你外祖父待她不薄,她又何必自己卷到这些是非里面?”

    陶梦阮对葛浅瑜没有多少印象,相比起崔明珠来,葛浅瑜还在守孝,看上去安安分分的,一向没有多少存在感。陶梦阮不是个热情的人,葛浅瑜也没有主动结交陶梦阮的意思,两人基本没什么交集,顶多见面表姐表妹的喊一声罢了。

    夜里陶梦阮打发了丫头,自己坐在屋顶上吹风。夜风已经有些凉意,陶梦阮拢了拢衣襟,望着头顶的星空。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陶梦阮一回头,便见到司连瑾立在身旁,“是不是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