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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不过这姚世广也真够没心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招待三爷,难道不知道三爷正琢磨办他呢,他还往上头添彩儿,等他获罪的时候,这园子绝对是一条贪污的罪证,试问一个知府的俸禄有多少,盖得起这样的园子,用脚后跟都能知道不是贪污就是受贿来的。

    姚世广虽对陶陶跟来颇觉意外,毕竟这样的宴席一般都不会带丫头前来,尤其这是江南,江南出美人,这谁不知道啊,都来了江南,自然要消受一番,三爷却带了这么个小丫头前来,令姚世广心里有些拿不准三爷的心思,却知道陶陶的份量,不说三爷对她宠爱有加,就是看在七爷的面儿上,也不能得罪这丫头,便象征性的套了下近乎:“怎么子萱丫头没跟着过来?”

    陶陶笑眯眯的道:“子萱本说要来的,只可惜昨儿贪嘴,多吃了俩冰碗儿,夜里便受用不得,连着跑了七八趟茅房,今儿早上就起不来了,正在炕上养病呢,特意交代我帮她带个话儿,改日她的病好了,再来给您见礼。”

    姚世广:“我说这丫头都来了,怎么也不见影儿呢,原是病了,这江宁府里有个杜神医,方药极妙,明儿我有一早叫管家请他去给子萱丫头瞧瞧,虽说小恙不打紧,却要就早治的好,别耽搁了酿成大病就麻烦了。”

    陶陶:“那我就替子萱谢姚叔叔费心了。”

    姚世广忙道:“不敢,不敢,前头就是观月阁,姑娘请。”

    姚府的观月阁临湖而建,湖面虽不大,形状却异常别致,从观月阁上望下去,像一个大肚子的葫芦,前头细小的支流正是葫芦的把儿,湖里植了碗莲,一丛丛的簇拥在水面上,月色下一盏盏莲花盛开,竟是极罕见的金莲,映着粼粼波光,难描难画的美景,陶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说这姚世广,是怕自己的罪名不够大啊,还跑三爷跟前儿来炫富,这不上赶着找死吗。

    “瞧什么呢,眼睛都直了,还不过来倒酒。”

    陶陶心说,就知道让自己来是伺候他的,不过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儿,这一路上她也没少干,这会儿矫情什么,更何况姚世广是子萱的堂叔叔,也等于是自己的长辈,自己一个晚辈不斟酒伺候着,难道还能跟他们同桌吃席不成。

    想到此便也不觉得什么,过来从那个异常妖娆的美人手里拿酒壶,那美人万般不情愿却不敢吭声,陶陶看了她一眼,心里暗道,可惜可惜这样的大美人儿,偏生赶上三爷这么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倒明珠暗投了,若三爷怜香惜玉,温香暖玉抱满怀的,这艳福真是大了去了。

    “不倒酒,琢磨什么呢?”

    陶陶倒满了酒盏,仔细瞧了三爷两眼,见这位真是佛爷一样,眼角都不带往美人儿身上扫的,仿佛旁边站着的这几个不是美人儿,而是木头桩子,陶陶就纳闷啊,这世上难道真有不好色的男人,怎么可能,或许这位好的别的,例如龙阳,不能,□□可是有不少美人呢,还有俩弹琵琶的,听说是绝色,京里私底下都传遍了,说别瞧秦王殿下平常跟个佛爷似的,府里头金屋藏着娇人呢,这会儿倒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还真是有些奇怪,或许这几个美人远远不如他府里的,入不得眼,才能如此淡定。

    正想着忽听一阵若有若无的琵琶声从湖上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陶陶忍不住看过去,一愣,心道,这姚世广果然还有后招儿,只见不知何时湖上多了一只画舫,四周笼着轻纱,舫内明烛高烧,有一怀抱琵琶的美人,且弹且歌且舞,舞姿曼妙歌声妩媚,伴着时轻时重,时急时缓的琵琶声,真如九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如梦如幻,此情此景别说男人,就是陶陶都有些傻了。

    忽曲子一转歌声也变了,变得有些悲戚之意,仔细听那歌声竟是杜十娘的唱词改编的:“她是落花无主随风舞,飞絮飘零泪数行。青楼寄迹非她愿,有志从良配一双,但愿荆钗布裙去度时光。在青楼识得个有情郎,啮臂三生要学孟梁。她自赎身躯离火坑,双双月下渡长江,本以为选的有情郎,却不想却逢中山狼,辜负了奴家痴心肠,  恨满腔,可恨误托薄情郎。只恨当初无眼光,倒不如今宵一曲赴清波,涤净这风尘污秽,换得个清净之身来世享……”

    陶陶一惊,忙道:“不好,她要自杀。”话音未落,就见船上美人抛却了怀中琵琶,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第66章

    陶陶一进屋,子萱就凑了过来,又是端茶又是接衣裳,殷勤的不行,陶陶自然知道她想做什么,索性直接道:“要是想让我替你那个混账堂叔叔说情,趁早歇了心思,你这个叔叔可杀不可留,什么东西啊,当贪官还罢了,人性本贪,身居要职,禁不住物欲诱惑,弄点儿好处银子还算说得过去,可作为一个男人如此卑鄙实在叫人不耻。”

    子萱愣了愣:“这话从何说起,我这个堂叔叔虽说见的不多,也曾见过几次,是个再正经稳妥不过之人,我大伯也常夸呢,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可杀不可留了,横竖不过贪了些银子,你跟三爷递个话儿过去,我们姚家私下里补上成不成,也不是什么杀头的罪过,小惩大诫,以后改了不就好了。”

    陶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的子萱有些心虚:“你,你这么直眉瞪眼的看着我做甚?”

    陶陶:“我是终于明白三爷为什么拿姚世广开刀了,看来你姚家在江南耳目众多啊,我前几日才烧了你大伯的信儿,今儿你就跑过来让我去帮你你堂叔叔说人情,消息真真儿灵通。”

    子萱:“哪儿,哪有什么耳目?”

    陶陶:“你我相交了这么久,我还不知你的性子不成,你这么个糊涂人,凡事不喜欢放在心上,却对姚世广的事这般清楚,若不是姚家的耳目给你送了信儿,你如何知道,恐怕这补银子一说也是有人教你的吧。"

    子萱仍是嘴硬的道:“我是不喜欢管事,可这是姚家的事儿,我自然要留心些,哪有什么人跟我通消息 ,是,是你自己跟我说的,怎么忘了。”

    “我跟你说的?”陶陶给她气乐了:“那我问你,我何时跟你说过,姚世广贪银银子的事儿,这件事儿我也是今儿听见三爷说才知道,您这位堂叔叔就当了两年知府就贪了二十万两银子,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姚世广这两年就搂了二十万两银子,真是刷新了纪录啊,以后说不准能青史留名,你说姚家补,这是哪个没脑子的想出来的,这人可没按什么好心,是想连你们姚家一起害了不成。”

    子萱一惊:“怎么会害了姚家?”

    陶陶别开头不理会她,子萱忙递了茶水在她手里,又给她捶背捏腿的谄媚非常,陶陶才瞥了她一眼:“我说你这脑袋瓜里头装的都是草啊,怎么就不想想,你们姚家的产业进项都在明面儿上摆着呢,这账本子算的明明白白,若是一下子拿出二十万两,这银子是从何处来的,若皇上较起真儿来,问你们姚家这银子从何处来的,你家如何应对?”

    子萱这会儿才算明白了,以前她是姚府的千金贵女,这些银子什么的从不关心,也没什么概念,可自从跟陶陶开了铺子,多少也懂了一些,至少知道二十万两银子是个了不得的大数目,不该是她姚家能拿的出的,若拿出来,不追究便罢,追究起来就是大麻烦,可是自己难道眼睁睁看着堂叔杀头吗?想着看向陶陶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笑嘻嘻的道:“陶陶你主意多,帮我想想,要求不高,能救我堂叔叔一条活命就成,”

    陶陶难得正经点道:“不是我不帮你,这是朝廷政事,事关江南数十万黎民百姓,你姚家的叔叔是人,这些江南的百姓难道不是人。”

    子萱:“干江南百姓什么事儿啊?”

    陶陶:“怎么不干,你当姚世广这二十两万两银子是哪儿来的,就是朝廷拨到江南的治河银子,专门用作修筑河提,疏通水道,以期春秋两季汛期安然度过,此事不止干系朝廷在两淮的税银,更要紧的却是江南这数十万的百姓,如今这治河银子都被这些当官的贪了,为了应付差事,弄了些稻草烂泥的麻滥竽充数,这样的河提,别说挡住洪水了,就是一场大雨过来都能冲垮了,若秋汛一至,河提决了口子,水过之处,哀嚎遍野,白骨成山,这些老百姓的命该谁来偿。”

    子萱脸色都白了:“我,我不知道会死这么多人。”

    陶陶微微叹了口气:“所以历代历朝都把老百姓称呼为草民,是说命如草芥一般微贱,当官的一点儿贪念,到了老百姓身上就是要命的事,他们靠着自己的双手过活,虽辛苦却有属于他们的希望幸福,却不知什么时候连这一丝丝希望也会变成奢望,看是天灾其实是人祸,不,应该说是官祸,当官的太多太贪,一块大饼,你咬一口我咬一口,最后饿死的只能是老百姓。”

    子萱:“那你今天怎么还跟三爷去我堂叔府上赴宴,还刻意把我甩下,待我去一趟又能如何?”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陶陶脸色沉沉:“你知不知道姚世广府里有个叫燕娘的小妾。”

    子萱:“这个听人说过一些,这燕娘原是青燕楼的头牌,跟我堂叔叔情投意合,赎了自己的身子,从良跟了我堂叔为妾,你们今儿去的那个园子就是我堂叔特意给她盖的,里头那个湖叫燕燕湖,就是从燕娘的名字来的,你说我堂叔叔够不够痴情,对她好不好?”

    陶陶听了更觉万分讽刺,冷哼了一声:“是够痴情的,都把小妾送人了。”

    子萱:“送人?送谁?不能吧,我堂叔叔对这个燕娘可好了,都成佳话了。”

    陶陶:“什么佳话,狗屁,笑话还差不多,你当你堂叔今儿邀三爷过去真是为了赏月不成,早按着心思使美人计呢,知道三爷喜欢听琵琶,叫那燕娘轻衣薄纱在湖上歌舞弹唱,此等阵仗摆明了就是要送于三爷,这是狗急跳墙了,才想出这样龌龊的招数来,可惜了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子,眼光却差,看上了这么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落了个投湖轻生的下场,也好,下辈子长个记性,别再轻信男人。”

    子萱一惊:“你说燕娘投湖了?”

    陶陶:“燕娘早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投湖之前已藏了□□在身上,救上来的时候已香消玉损,而你那个叔叔却看都不看一眼,只一味求三爷看在姚家的份上,放他一马,如此无情卑鄙,还算人吗,你姚家的人若都是这种人,我看你们家也快到头了。”

    子萱:“怎么又牵上我们家了,好了好了,是我不知底细,不理会这些也就是了。”

    陶陶无比认真的道:“你们这样的家族,虽树大根深,若是一朝倾覆,也是呼啦啦就倒了,谁也救不得,咱们俩好,我才跟你说,早些为自己打算吧,考虑考虑安铭,或许他不是你心里爱的那个人,却能保你平安有什么不好的。”

    子萱:“可是,若我找到自己爱的那个的时候,却跟安铭定了寝室,又该怎么办?”

    陶陶看了她一会儿:“你平常接触的人也就这些了,要爱上早爱上了,爱不上以后也没戏,除非你心里还想着七爷,不然安铭更可能是你心里爱上的人,毕竟日久生情吗。”

    子萱翻了白眼:“又扯七爷做什么,我对七爷的心思早没了,就是有冲着你这丫头也得歇了,不是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戏,咱们虽是女子,也得仗义不是。”

    陶陶脸一红:“胡说八道,你有什么心思跟我有甚干系?”

    子萱:“行了,你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不成,你总以为自己藏着掖着别人就不知道了,这京城里有一个算一个,谁是糊涂人,不然你以为我姑姑做什么非要见你,还把那个金项圈给了你,我跟你说,我要了几回,姑姑都没舍得,说是给儿媳妇儿的,我是侄女儿不成,如今给了你自然是把你当成儿媳妇儿呗。”

    陶陶翻了白眼:“你傻还是我傻,你以为皇家的儿媳妇儿谁都能当吗?更何况便是能当,也得我乐意才行,我可没想过嫁人,自己一个人过得蛮熨帖,干嘛想不开嫁人啊”

    子萱笑的不行:“这话我替你记着,等你嫁人的时候打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