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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040 死在手术室里的女护士(十一)

    案发现场是一家小超市,位于奉天市郊的一处老住宅楼区里。

    我和李修齐到达现场时,王队已经在了,我很快发现那个目前对李修齐无比崇拜的好奇刑警也在现场。

    “先跟你们交个底啊,死者跟咱们可不算陌生人。”王队有些故弄玄虚的说着,刚说完,那个好奇刑警就走了过来。

    打过招呼,好奇刑警指着身后的小超市说,这附近的邻居晚上发现自己家的小孩捧着一大包零食偷摸在吃,可她知道自己孩子不可能有买的了那么多零食的钱,就问孩子怎么回事,孩子被打了一顿后说了实话,说是去这家小超市就想买袋饼干,可是挑完了去结账,怎么喊也不见超市老板出来,小孩等了一阵还是没人出来,正好半天也没别的客人进超市买东西,小孩子就动了歪心思,飞速在超市里拿了一堆零食没给钱就跑了。

    邻居生气的带着孩子去超市,想跟老板认错然后把钱给了,结果进来时看见两三个客人也等在结账的地方,大家喊老板可还是没人出来。

    这邻居平时和老板挺熟,就朝超市里面的屋子走,她知道超市老板就住在这里的,等她推开卫生间的门一看,邻居差点没吓死。

    “超市老板用充电器的电线,吊死在了淋浴杆上面。”好奇刑警神情沉重的告诉我们。

    案子听上去没什么特殊地方,可我总觉得好奇刑警的反应有点不大对劲,疑惑的看了他好几眼后才和李修齐王队一起走进了超市里。

    出事浴室的推拉门被推到一侧,面积不大,同时站两个人在里面都有点挤,正对着门口的淋浴杆上,正吊着一个女人,李修齐已经走了进去,靠近死者开始验看。

    我也站到浴室门口往里面看,死者身上穿着质料不差的一条灰色裙子,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

    “左儿,你知道她是谁吗?”我正认真的看着现场,王队冷不防在我身后问了一句。

    我摇头,我怎么会知道死者是哪位呢。

    “这是郭菲菲的妈妈,林梅芳,做询问笔录时我见过她的,真没想到再见到就……郭菲菲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婚自己带着孩子了,就是靠开这个小超市供女儿念书当了护士的。”好奇刑警也凑过来,语气伤感的对我说。

    李修齐和我同时朝好奇刑警看过去,然后又彼此对看了一眼。

    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是这也不符合常情啊,女儿刚走死因还没得出最后的结论,当妈的就算再难过也不会在这时候走了绝路啊,要那个什么,也会等送走女儿对不对……”好奇刑警还真的是话唠一个,我们都沉默着检验现场,只有他一直在旁边说个不停。

    不过他说的我觉得挺对,我也会这么想,一个离婚后守着唯一孩子生活的母亲,在女儿突然意外死亡后,难道就这么也把自己生命结束了追随女儿而去吗?

    如果是我,就不会。

    更何况,职业习惯也提醒着我,吊死的也不一定就是自缢,自杀还是他杀,在尸检之前都还是未知数。

    我正在想着,就看见李修齐把手探进了林美芳裙子上的口袋里,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玻璃瓶子,在手里转着看了看后,他把小玻璃瓶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青霉素钠……”

    正被我们高度怀疑为导致郭菲菲猝死的隐形杀手,又出现在了她妈妈的身上,区别只是她妈妈身上这一瓶贴着完好的标签,而手术清洗室里发现那个没有任何标识。

    一对母女的死亡现场,都出现了青霉素钠,究竟怎么回事?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痕检人员继续在小超市检查现场时,我和李修齐跟着运送林美芳尸体的车一起回了解剖中心,又是一个深夜尸检了。

    换衣服的时候,李修齐问我有什么想法。

    我戴好手套,“刑侦推理我不懂,我只会看尸体。”

    李修齐笑了,“我是问你对我说的那个跟踪你的人,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我轻猫淡写的回答。

    我们两个先后站到了解剖台两侧,今天还有一个负责现场拍照的实习生也在,正准备开始,解剖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041 死在手术室里的女护士(十二)

    实习生接了电话后赶紧冲着我们两个喊,说先别下刀,领导来电话说尸检暂时不能做。

    什么情况,我和李修齐都莫名其妙,可既然是命令,我们还得服从。

    出了解剖室才知道,命令居然是局长亲自下的,没想到这案子已经惊动到了大领导那里。

    我和李修齐一起朝停车场走,走着走着,幽暗的夜色下就不自觉的想起了他说有人跟着我的事,可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么轻松那么不在乎,我就把要问出口的话还是忍了回去。

    直到各自开车走人,李修齐也没再提起那事,连嘱咐我路上小心的话也没有。

    第二天上班,直到中午我也没看到李修齐出现,郭菲菲妈妈的尸检通知我在下午做,而且到时会有死者家属要求旁观尸检过程。

    听到王队这么说的时候,我意外的看着他问,死者家属是谁,我还从来没被死者家属旁观过解剖过程呢。

    尸检过程按照规定的确是可以让死者家属旁观,可是通常没有家属会来看的。

    解剖场面的刺激和血腥也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松接受的,更何况还是看着自己认识亲近的人,那绝对是挑战人的心理极限的事情。

    今天这位家属还真是够可以的。

    王队耸耸肩,“真没想到啊,郭菲菲的生父竟然是你的同行,二十几年前也曾经当过一段法医,后来不干了去了别的地方,知道女儿和前妻的死讯,正往这儿来呢,下午就能见到了。”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我问王队怎么没看见李修齐,王队吃惊的瞪着我,问我李法医没跟我说啊,搞得我一头雾水。

    “昨晚的现场本来我没叫他去的,给他打电话是因为部里面直接来要人了,有个连环碎尸杀人的案子成立了专案组,他被调过去了,说着的时候我就说给他打完电话还得找你去出现场,他听了就说自己也过去,我还以为看见你们两个一起过去的,他应该已经跟你说了呢,他早上的飞机已经去部里报道啦。”

    我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青椒肉丝,眼前闪过李修齐弹着吉他在酒吧里唱歌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的轻轻笑了起来。

    可笑得没了什么食欲。

    下午一点半,我走进解剖室里时,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也穿上了解剖服正在等我,经王队介绍,这就是郭菲菲的父亲郭明,我曾经的同行前辈。

    这位父亲没什么话,很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躺在解剖台上的前妻。

    可他给我的感觉很特别,说不说具体因为什么,就是他身上有股劲儿看着就让人想到影视剧里的正面英雄人物,联想局长亲自过问这案子,我觉得他一定是有些来头的人。

    不过活人的身份我并不怎么感兴趣,我现在只关注解剖台上的无声死者,我要弄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死的,这才是我关注的。

    解剖开始了。

    我俯身趴近尸体看着,林美芳的颈部被那根充电器的电线挤压形成了很深的一道沟,拿我们专业的话管这个叫“缢沟”,缢沟的边缘上有明显的表皮擦伤,还有清晰地皮下出血,这都说明林美芳的颈部缢沟是生前形成的。

    她的确是缢死的,可究竟是自缢还是别的,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林美芳的头部,躯干部和四肢上,都没发现暴力损伤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任何抵抗伤。如果是他缢,绝不可能没留下任何伤痕,林美芳的体表上没有一点抵抗伤,看来自缢的可能性很大了。

    下刀之前,我朝一旁观看的郭明看了一眼,他的目光盯着死者,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很冷静。

    解剖进行的很顺利,可以确定林美芳的确是死于自缢,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郭明也没对我的结论做出任何异议,最后还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听到他跟王队说,想去看看女儿郭菲菲的遗体,从始至终这位父亲都很冷静,我没看见他流露出任何激动的情绪,只是他离开解剖室的时候,回头看了解剖台上的林美芳一眼,看了很久。

    他出去之后,我看到他飞快的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我心里涌起说不出来的滋味,反正很不舒服。

    等处理完后续的一些工作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化验室的一个同事拿了个小纸盒子朝我走了过来,说正好要把快递给我送过来呢,他去门卫拿东西顺道把我的也给拿上来了。

    我拿着快递纳闷,自己没买过东西,也不会有什么人会给我寄东西吧,这能是什么呢,谁寄来的呢。

    盒子不沉,贴在外面的快递单子上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连邮寄地址都看不大清楚,只有一个模糊的号码,可是收件人那里的地址却写得很详细,我的名字和号码都在上面。

    我又回了办公室,很快拆开了快递盒子。

    042 死在手术室里的女护士(十三)

    小盒子里只趴着一张照片,崭新至极。

    我拿起来仔细看,照片上暗乎乎的一片,看半天才分辨得出像是从后面拍的一个人的背影,人形隐含在周遭的夜色里,很不好分辨。

    心里忽然一动,我捏紧照片一角,翻过去看背面,一行简单隽永的字迹映入眼中——跟着你的人长这样,注意安全,这世上活人通常比死人可怕得多。

    没有落款署名,可我挑了挑眉头,已经知道寄东西来的人是哪位了。

    他这人,还真逗。

    我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照片出神,曾添的电话打了过来,我一接,里面居然听到了团团的小声音,小丫头问我下班了没有。

    我舒展了眉头,“下班了,团团想我了吗?”

    那头的声音变成了曾添,“想了,想的都不行了,你赶紧下楼吧,我们在下面等你呢!”

    我快走到曾添车前时,团团的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笑眯眯的叫我,等我说要去开自己的车时,她就问曾添能不能去跟我坐在一起。

    曾添假装伤心的点头同意,看团团下车了跟我说请我们去吃西餐,那天西餐没吃成只是打包了,团团都跟他说了。

    我没异议,开车跟在曾添后面。

    路上和团团说话,我问她白天都干什么了,住在爷爷家里习惯不习惯。

    “白天和叔叔一起去了学校,好漂亮好大的学校,然后去买了好多东西,我说不要可叔叔一定要买,都放在叔叔车上呢……爷爷家里很好,不过爷爷总待在一个屋子里不出来,也不让我进去,我有点闷,在家里的话,我整天差不多都是待在外面的,在铺子里,能见到好多人!”

    团团说着就提高了声音,可很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把嘴闭上不说下去了,还小心地扭头看着我。

    “想爸爸了吗。”我淡淡的问。

    “……有点想,不过以前爸爸也经常不在家的,我没事。”

    我又想了想,再问,“那爷爷问没问你,爸爸的事情?”

    “没有,爷爷只问了……妈妈。”

    提起苗语,孩子的口气顿时变了个调子,头也低了下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真的是这么多年一个人冷漠惯了,跟孩子说起这些不愉快的事尽然忘了顾虑到孩子的心思。

    赶紧换话题,我提起跟叔叔去了什么学校,团团的情绪慢慢的好了起来,跟我很仔细的讲了起来,我一点点听明白了,曾添原来是带着孩子去找小学,是想送孩子上学了。

    也是,团团已经九岁了,可连小学一年级还没读,这在如今的城市里实在是很难想象的了,团团是应该上学了。

    停好车走进上回那家西餐厅时,曾添讨好的过来非要自己牵着团团的手走在我前面,我看着他幼稚的举动,再看看他身边真的很天真的团团,眼睛开始发热。

    坐下后,曾添很耐心的一遍遍给团团说着吃西餐的礼仪,怎么用刀叉之类的一直说个不停,还亲自动手示范,团团也听得超级认真,两个人像是忘记了还有我的存在。

    我只好无聊的四处看看,打发等菜的时间,不打扰他们的温馨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