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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宁玥张了张嘴,半晌,嫣然一笑:“怎么可能?”怕玄胤揪着这个不放,果断话锋一转,“对了玄胤,你猜我今天去郭家碰到谁了?”

    “谁?”

    “白薇儿。”

    “她?”玄胤皱起了小眉头,呢喃了一句,“他们也把她当成我娘了?”

    这句话,让宁玥笃定了心中的猜测,玄胤的娘亲与郭家一定有着什么关系,她一度怀疑过玄胤娘亲是郭老太君的女儿,但据她所知,郭老太君除了中山王妃与皇贵妃,没生第三个千金。要说是个庶女,郭老太君又不该对玄胤这么上心才是。

    宁玥见玄胤并没有与她解释的打算,暂时压下了这一疑惑,反正她与玄胤来日方长,该她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不是,郭家没找白薇儿,是白薇儿主动送上门的。”

    玄胤疑惑不解地看向了宁玥。

    宁玥说道:“抚远公主怀孕了,她心脏不好,太医建议她把孩子打掉,司空老先生也是这么建议的。但她自己不愿意,郭老太君便着人贴了张告示,悬赏千金,寻找神医。白薇儿就是这么进的郭家。”

    “那她治好了吗?”玄胤问。

    宁玥就道:“正在治,给抚远公主开了药,说是有七成把握母子平安。”

    七成,已经是非常高的把握了,便是寻常女人妊娠,也没哪个大夫敢打包票毫无风险的。

    玄胤狐疑地摸了摸下巴:“她该不会是瞎蒙的吧?骗点儿钱。”

    “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不过后面,在回春堂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改变了看法。”宁玥把回春堂的碰瓷案件一字不漏地告诉了玄胤,“她还说‘你们太学也不过如此’,一个把太学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你说,真的只是一个商贩的私生女吗?”

    玄胤摇了摇头:“我看不像,给我几天时间,我派去临淄的人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就知道她究竟是哪路神仙了。”

    话落,心口猛地一抽,他痛得绷紧了身子。

    宁玥看向他,眸光动了动,第二次了,寿宴那天他就疼过一回,却还骗她没事,“你到底怎么了?别忽悠我!”

    玄胤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真没什么事,就是小东西最近不太安分。”

    事实上,从宁玥高烧那晚开始,蛊虫就已经开始慢慢苏醒了,头几天,还能通过泡寒池压制,渐渐的,寒池失了效力,蛊虫动得越来越频繁,应该过不了多久,便要完全苏醒了。

    至于苏醒后,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是疼、是痒、还是什么,他没有答案。

    ……

    回到中山王府,玄胤便倒下了,整个人陷入剧烈的疼痛,直到失去意识。

    所有人都慌了,中山王即刻入宫,将与皇帝商议南疆战事的玄煜拽了回来。玄煜马不停蹄地去了紫竹林。

    司空流是被玄煜从被窝里捞出来的,气得吹胡子瞪眼,背着医药箱,一边骂一边颠簸着去了王府。

    玄胤的状况不太好,蛊虫已经醒了大半,却又被他的内力死死压着,但随着他的昏迷,内力正在一种看不见的速度流逝,过不了多久,蛊虫便要重获自由了。

    司空流蹙眉:“我上次不是给你药了吗?没让他吃?”

    玄煜神色凝重,没说话。

    司空流叹了口气:“这跟生病是一个道理,症状轻的时候,用点药便没事了,等症状越来越重,动刀子都不行了!哎呀,你说你们……算了算了,骂也没用。”

    玄煜看着昏迷得不省人事的弟弟,问道:“现在怎么办?”

    司空流无可奈何地捋了捋袖子:“等他疼过这一阵再说咯!扛得过,就赶紧大婚,扛不过,就准备后事!”

    “这么……严重?”玄煜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终于破出了一丝表情。

    司空流翻了个白眼,道:“虽然听起来很玄乎,但我早告诉过你的嘛,这种蛊毒与别的蛊不一样,要等到合欢的时候才能醒啊。这么早醒过来,一个搞不好,会要他的命的!”

    “没办法救他了吗?”玄煜捏紧了拳头问。

    司空流的眸光扫过玄胤的裤裆:“你想怎么救?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想合欢也不成啊!等吧,这一次只能听天由命了。”

    如果玄胤的蛊虫没有提前苏醒,与宁玥顺利大婚、顺利洞房的话,痛苦与风险都会降到最低……但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这小子,肯定干了什么,才把蛊毒给引发了。”

    司空流说这话时,深深地看了跪在一旁的冬八一眼。

    冬八低下头,不敢告诉他们,少爷是抱着高烧的宁玥姑娘才提前催发了蛊毒。那一晚,少爷就疼得差点晕了。少爷不吃药,也是因为不希望自己变回废物,不能帮宁玥姑娘收拾那些人了。

    但这些,他怎么敢说?说出来,岂不是让王爷他们将责任怪罪到宁玥姑娘头上吗?

    ……

    听说可能要准备后事,王妃给郭老太君递了消息,郭老太君连夜与郭况赶来,鞋子都穿反了。进门时,没看到门槛,险些摔得鼻青脸肿。

    郭况与王妃同时扶住她。

    王妃轻声道:“娘,您慢点儿!”

    郭老太君的整张脸都白得毫无血色了,眸光微颤地看向床上的人儿:“怎么回事?好好儿的怎么就要准备后事了?”

    王妃抹了泪,叹道:“没说一定,只是……如果天亮还醒不过来,就……”

    身子一晃,郭老太君跌在了椅子上,神色彷徨地揉着心口,道:“不是说……大婚后就会没事了吗?这眼看着就要大婚了……怎能愣是没等到那一天?”

    郭况宽慰道:“娘,妹妹,你们都先别担心,还有一整晚,我相信,小胤会醒过来的。”

    “万一醒不了呢?”郭老太君的泪水一下子掉了出来,“司空流来了吗?”

    王妃哽咽道:“来看过了,他就是这样说的,他也没有法子,说小胤的毒发作得不是时候。”

    “连他都没法子,他都没法子!谁还能有法子?”郭老太君难过地捂住了眉眼,却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等等,白姑娘……兴许能有办法!”

    王妃纳闷:“白姑娘是谁?”

    “这个我稍后跟你解释,崔妈妈——”郭老太君对着门口嚎了一嗓子。

    崔妈妈打了帘子进来:“老太君。”

    “快,拿上我的帖子,去把白姑娘请来!”

    ……

    小半个时辰后,郭家的马车抵达了将军府,崔妈妈叩响大门,开门的小厮见到是她,先是一怔,随后笑道:“您找三小姐吧?稍等,奴才这就去请!”

    “不是不是。”崔妈妈拉住他,“我找白薇儿!”

    “白薇儿?”宁玥顿住了正在梳头的手,看向眉头紧皱的冬梅,“确定没听错?”

    冬梅笃定地道:“确定!是门房的小六子亲口与奴婢说的,他也觉得怪,崔妈妈一向是来找您的,怎么转头便叫了白薇儿出去?奴婢给了小六子一两碎银,让他以后再有消息,再通知咱们!”

    “做得很好。”宁玥夸了冬梅一句,又道,“这么晚了,崔妈妈来找白薇儿,莫非是抚远公主出事了?”但大半夜的,抚远公主出事,应该由温女官来请人才对,再不济也有郭驸马,怎么会是郭老太君身边的崔妈妈呢?“你叫耿中直追上去看看!”

    “是!”冬梅即刻找到了耿中直,耿中直已经睡了,但听到宁玥的吩咐,二话不说披了衣裳就走。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带回了消息:“马车是去中山王府了。”

    听到中山王府,宁玥本能地想起了玄胤,玄胤刚刚才说蛊虫最近不大安分,这会子,郭老太君便将白薇儿请了过去,要说这其中没什么联系,她自己都不信。

    宁玥沉默了片刻,眸色一厉,对冬梅道:“备车,去王府!”

    淅淅沥沥的春雨落了下来,到达王府时,白薇儿的幕篱已被飘进来的雨打湿了,她却没有摘下来的意思,戴着湿答答的幕篱,与崔妈妈一块儿走了进去。

    当她出步入众人的视线时,中山王、王妃与玄煜全都怔住了。

    郭老太君讪讪地说道:“很像是不是?我看第一眼的时候也惊呆了。”

    中山王的眼底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王妃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

    玄煜淡淡收回目光,与她打了招呼:“白姑娘。”

    白薇儿欠了欠身,第一次觐见王府中人,这样的礼数,未免太轻巧。但所有人包括中山王在内,都没苛责她半句。

    玄煜将她带入玄胤的房间,没与她说玄胤的病因,大概也是存了几分试探她的心思。

    白薇儿从幕篱中探出那双白得仿佛没有温度的手来,给玄胤把了脉,又解开玄胤的衣襟,按了按他胸膛上的几处穴位,语气淡淡道:“原来是中了蛊啊。”

    玄煜的脸色微微一变。

    白薇儿看他一眼,说道:“这种蛊,极为怕热,喜欢冰冷的环境,但本身十分嗜睡,只要满足了它,它便不会出来作乱。”

    与司空流说的分毫不差!

    玄煜看向她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莫名的东西。

    白薇儿又道:“什么时候中的蛊?”

    “很小的时候。”

    “能压制这么多年,真不容易。”白薇儿合上玄胤衣襟,将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动作温柔,“准备给他合欢解毒的?”

    “是。”

    “但合欢终究是有一定风险的不是吗?虽然很小,但绝不是没有。”白薇儿说着,定定地看向了玄煜。隔着幕篱的纱幔,她的眼神清透如两汪泉水,“况且他都这样了,又怎么与人合欢?”

    玄煜仿佛没听到她前面的话,只问:“你有办法让他醒过来?”

    “当然。”白薇儿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不仅能让他醒过来,还能彻底治好他的蛊毒,没有任何风险。”

    玄煜深邃的眸子里倏然掠过一丝亮色,很快,再次暗了下来:“如果你治不好……”

    “你就杀了我。”白薇儿毫无惧色地说。

    “好。”

    白薇儿发出了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别答应得太快,我还没说我的诊金。”

    玄煜神色不变道:“你先把他治醒,再跟我谈诊金。”

    白薇儿眉头都没皱一下,从腰间的荷包取出一排银针,以烈酒消过毒之后,扎在了玄胤的几处大穴上:“半个时辰,不醒,把脑袋砍给你。尊敬的世子殿下,我们现在可以谈诊金了?”

    “要多少,随便开价。”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白薇儿看了玄胤一眼:“我要他娶我。”

    ……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一辆马车飞速地疾驰着,雨水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飘进车窗,打湿了宁玥的衣裳。

    “小姐。”冬梅将氅衣披在宁玥身上。

    宁玥挑开车窗帘子,雨势不大,她的视线却有些模糊:“小楼,我们到哪儿了?”

    小楼大声道:“南街,再转三个弯儿,过四个路口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