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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箭支射完,步聪不再说话,只打马上前,从一辆马车上拽下一截白布条来扎在腰间,他说:“算是我送阿珩一场。”

    而后再一挥手,带着整个队伍返身离去。

    凤瑾元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里,赶紧下了车去看老太太有没有受到惊吓。

    掀开车帘时,就见老太太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捻着念珠,紧闭着眼正在车里不停地叨咕着:“阿弥陀佛。”

    凤瑾元松了口气,“母亲,没吓着吧?”

    老太太停下念佛,把眼缓缓睁开,没回答凤瑾元的话,却反问了他一句:“外人都如此有情有意,做为父亲,你呢?”

    凤瑾元被老太太问得哑口无言,却又有几分不甘,他也认为老太太太偏向了阿珩一些,便沉下脸说了句:“儿子也很心疼子皓。”说罢,放下车帘,走了。

    凤家的队伍继续前行,凤瑾元坐到了金珍的马车上。金珍因为凤羽珩的事面色一直都不太好看,惨白惨白的,凤瑾元只当她是被家里的事情吓的,也没多想什么。

    整个凤家都他下了封口令,这样的命令他不怕家里人不听,因为一旦传出去,凤家败,她们也一样得跟着败。就连兴灾乐祸的韩氏也知深浅,闭了口什么也不敢再提。

    凤家人的速度照着玄天冥慢了一半还多,还没等凤家走过全程的一半,玄天冥的队伍就已经进了京城。

    马车直奔皇宫,到宫门口换乘小轿,抬着就往天武帝的昭合殿走去。

    他们进宫时刚好是傍晚,天武帝正在昭合殿思量着要不要再到月寒宫去碰碰钉子。他认为,月夕那晚云妃都出来逛了,就说明那女人的心思已经转活,如果自己再努努力,没准儿可以见她一面。

    一旁侍候着的章远就看着天武帝在大殿里来来回回地走啊走,看得眼都快花了,不由得开口道:“皇上啊!您要是想去月寒宫咱们去赶紧去,晚了云妃娘娘该歇下了。”

    “她歇这么早干么?”天武翻了个白眼,自问自答,“也是,她从家都不想着还要等等朕,没什么事可不就得早早睡下么。走!咱们过去看看!”

    就准备带着章远再往月寒宫去一趟,就见外头有个小太监一溜小跑地进了来,跪地报奏:“皇上,御王殿下和淳王殿下来了。”

    天武气得胡子都立起来了——“两个小畜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可说归说,却还是返身走回龙椅上,挥了挥手跟那太监说:“让他们进来吧!”

    章远耸耸肩,到是松了口气,看来今晚不用到月寒宫去碰钉子了。不过再一转念,最近似乎听说凤家的二女儿在凤桐县祖宅里被一场大火给烧死了,那二女儿他可是有印象的,不是别人,正是御王殿下未过门的王妃,就连皇上也十分器重,不但赏凤头金钗,还软赐了后羿弓。他见过凤羽珩,灵气十足的一个小姑娘,如果就这么被大火烧死了实在是可惜。

    “听说冥儿和华儿出远门了?”天武的声音传来,是问章远。

    章远赶紧回道:“是离了京,但具体往哪边去,奴才不知。”

    正说着话,殿外的人已经进了来,就听玄天冥人没进殿声音先扬了起来——“我就是往凤桐县去走了一趟。”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素衣女子推着玄天冥的轮椅,与玄天华二人并肩走进殿来。

    天武帝眯着眼看向那女子,心中起了与章远一样的想法——好像听说这丫头被大火烧死了?

    “儿臣(儿媳)叩见父皇。”玄天华与凤羽珩二人双双跪地,就只有玄天冥依然坐在轮椅上,只说了声:“珩珩替我多拜一拜。”

    天武闷哼一声,“行了,整些没用的。”一抬手,玄天华带着凤羽珩起了身来。“媳妇儿走到哪你就跟到哪,还有没有点出息?”天武瞪了玄天冥一眼,然后看向凤羽珩,足看了有半柱香的工夫,这才问了句:“听说,你死了?”

    第162章 她外公真牛逼啊

    凤羽珩笑笑,“是,死了,又活了。”

    天武挑眉:“为何?”

    “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可怪你的家人?”

    “怪,但是有没办法,谁让身上流着他们的血。”

    天武越看越觉得这个丫头甚是有趣,便再问她:“若把凤家嫡女的位置还给你坐,又当如何?”

    凤羽珩摇头,“儿媳不稀罕。”

    这个回答挑起了天武体内的八卦细胞,不由得直了直身子,继续问她:“听说,你那个大姐姐生来就带着凤命?”

    凤羽珩笑了,“大姐姐是凤家的孩子,的确姓凤,这一点到是没有错的。”

    “待你的家人回京,你想如何相见?”

    凤羽珩偏头想了想,“如果姚家从荒州回来,儿媳会很开心。”

    天武大乐,“怪不得云妃喜欢你。”然后起身,冲着三人招手:“既然来了,就陪朕坐坐。”说罢,带头走到暖阁的炕榻上。“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连夜进宫是为了什么,外头盛传珩丫头被火烧死了,要想真相不被人知道得太早,还是待在宫里稳妥一些。”

    玄天冥点头,“父皇说得极对。”

    天武白了他一眼,坐到炕榻上,“华儿也是的,跟着你弟弟胡闹。”

    玄天华亦殿了个出尘的笑来,“总还是不及凤家人闹得欢实。”

    天武闷哼一声,没再继续探讨下去,到是指着炕桌另一边的位置对凤羽珩道:“坐,陪朕下下棋。”

    章远立即把一盘围棋端了上来,分好了子,又站在一边。

    玄天华也找位置坐下,玄天冥到是凑到凤羽珩身边,问了一句:“你会下吗?”

    凤羽珩抚额,“会是会,就是不怎么厉害。”

    她说不厉害就真是不厉害,几招下来就被天武给杀得连落子的地方都快没有了,凤羽珩求饶地看着天武:“父皇,您是不是也赢得特没成就感?”

    天武点头,“你这水平是太差了点。”可话是这么说,手中的子却还是不停地往下落。

    凤羽珩无奈只能接招,却也堪堪让她又闯过了几关。

    下着下着,好像棋局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白子在外,黑子在内,看似全部围住,可黑子若是想反抗,还是有机会杀出一片天地。

    天武却停了进攻之势,反而缓下来给凤羽珩一丝喘息之机。

    凤羽珩不敢待慢,收了心绪,将黑子一点点的往外界拓开,却放着天武故意留下的破绽与空子不钻,偏挑边边角角的被其忽视之处。

    屋子里寂静非常,除去落子声,就连几人的呼吸都放缓了下来。

    玄天冥看着那一般棋子,嘴角泛了邪魅的笑来。他太了解这位父皇,凭白无故的会找凤羽珩下棋?明知她下得不好还能坚持这么久不肯一举赢下?分明是别有用意的。

    果然,当凤羽珩再次破开一个死角时,天武说话了:“你可知大顺边境各有四国?”

    凤羽珩点头,“东界宗隋、西界姑墨、南界古蜀、北界千周。”

    天武又落下一子,挡住了凤羽珩杀开的血路,“这四国看似为番,实则各有心机,就像这般棋上的白子,将里面的黑子紧紧围了起来。而这些黑子,就是我大顺。”

    凤羽珩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又将自己的黑子摆整齐一些,没有再去试图破开防线。她不擅围棋,这一盘其实早就输了。

    “围起来又能如何呢。”她轻声开口,“我大顺独占这一块大陆最肥沃的一片土地,被觊觎实属正常。四番国各自为政,若合四为一自然有与我大顺一较高下的资本,又或者合二为一,也可搅我大顺边关动乱。但实际上,大顺却将他们相互隔开,谁也见不到谁。在他们的外围,不是雪山便是无边大海,唯一的互联方式都必须要经过大顺,聪明人当知借力而行,只有背靠大顺,才能保障自己的子民能有更好的生活。我若是这四小国,必不会生叛逆之心。”

    天武感叹,“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你所想。”他将棋子一推,“不下了。珩丫头的棋艺是该好好练练,朕与你下这棋比批一摞折子还要累上几分。”

    凤羽珩十分尴尬,赶紧起身道歉:“让父皇受累了。”

    天武苦笑,“罢了,能见到你平安回京,朕这心也总算是放下。虽并不相信你真会死于火灾,但外头传的有板有眼,再不信也得在心里合计几分。”他一边说一边瞪向玄天冥,“都是你干的好事。”

    玄天冥耸肩:“凤家的确是在办丧事,不过不是为珩珩,是为他们的儿子凤子皓。”

    “恩?”凤羽珩愣了,“凤子皓死了?”

    天武也纳闷,“凤瑾元的嫡子,虽然不成器,但好歹嫡子就那么一个,怎的就死了?”

    玄天冥勾起唇角,笑得万分邪魅:“儿臣若说是被凤瑾元亲手打死的,父皇信吗?”

    天武跟凤羽珩齐齐摇头。

    玄天冥却不再多说,只道:“总归是一朝丞相,父亲留着他定然有必留的道理,儿子不参合朝堂上的事。”

    玄天华亦道:“一个凤相,牵着三哥,一个三哥,牵着无数条朝臣的线。父皇暂且不动,是最稳妥的。”

    天武赞许地看了一眼玄天华,又转而跟凤羽珩聊起天来:“既然你是来宫里避难的,那就陪朕聊聊。说起来,朕到是对你那个百草堂很感兴趣,听说前阵子还救活了一个死人?”

    凤羽珩心说这皇帝的思维挺跳脱啊,却也明白,她毕竟是外人,又是凤家的人,纵是有玄天冥护着,这皇上到底还是在她面前有所顾及,不好谈太多朝中之事。

    于是她干脆与皇上唠起关于“心死”和“脑死”——“一般来说,断定一个人的死亡一是从脉搏,二是从呼吸,三是从颈动脉。但实际上,一个人是否真正死亡,脑部才是最终的决定。”

    天武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就连玄天冥与玄天华二人也十分好奇,天武问她:“那如何断定一个人是否脑死?”

    凤羽珩心中感叹,二十一世纪有高科技技术手段和医疗器械,自然可以通过设备来判断脑死。但在这个年代可就没那样精确了,她想了想才道:“首先要确保诊病大夫的医术达到一定水准,然后才能由大夫通过查看病患的自身情况进行判断。一般来说,沉度昏迷、对任何刺激均无反应,可初步定为脑死亡嫌疑的第一步,然后再看病患的自主呼吸是否已经停止。第三要分辨病患脑反射功能是否已经消失,如吞咽反射、睫毛反射、瞳孔对光的反射以及角膜反射等等。第四呢,就是在心跳、呼吸均已停止的情况下,要为病患至少做两柱香时辰的心肺复苏,情况仍不可逆转的损伤者,才可诊断为脑死亡。”

    她说的话已经十分专业,纵是在场这三个几乎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男人,也不是全能听得懂。但天武很会总结——“一切还是要看大夫。”

    凤羽珩点头,“总的来说,是这样的。当天救那个死人时,我其实已经判断出他的生命体征还在,这才夸下海口产可以将死人复活。但其实哪里有死人复活的说话,不过是因为他根本没死罢了。”

    天武对凤羽珩的这套理论很感兴趣,不由得又想起莫不凡对她的称赞,也想起百草药独家售卖的药丸。只道不亏是姚家的后人,哪怕只是个外孙女,行医的天份也是不浅的。更何况这凤羽珩小小年纪就能在西北的大山里得了奇遇,凤家的放逐于她来说,到是一件好事了。

    “可惜,宫里的太医没一个有这般本事。”他感叹,“自从姚老头离开之后,朕已经好久都不敢生病了,就是怕那些废物治不好。”

    凤羽珩道:“那是父皇身体康健,不管有没有好大夫在身边,没病总比有病强。”她再想了想,心里升出个主意,关于她想要扩建百草堂的想法,如果能拉了皇帝入伙,国营医院总比私人医院要求得多。于是又追着说了句:“阿珩的医术取之于祖父,精之于波斯师父,但却是想着用之于大顺子民的。”

    皇帝很聪明,凤羽珩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哪里能不明白这儿媳妇儿本意是来募捐的。

    于是大手一挥:“待你一切准备就绪,由朕出资,将你那百草堂多扩几倍,到时候在其它州府也开上几家。”

    凤羽珩赶紧起身跪拜:“儿媳替大顺子民多谢父皇。”

    天武十分受用,亲自将凤羽珩扶了起来,就准备跟她就百草堂一事再多聊几句,大殿之外却有个小太监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本折子:“启禀皇上,有荒州姚大人递上来的折子。”

    荒州姚大人……那不就是姚显么。

    凤羽珩翻了个白眼,她这外公到真是会挑时候啊!

    天武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鼻子里一声轻哼,然后把那折子接过来,只看了一会儿就又重重一哼:“姚老头儿还拿起架子了!”

    凤羽珩对奏折里的内容十分好奇,看皇上这样子也并不是真的生气,到像是两个老伙计在斗嘴。

    玄天冥最直接,干脆挪动轮椅上前,直接把折子从天武手里抢了过来,“儿臣看看。”

    凤羽珩也凑了过去,只见那奏折上的内容特别简单,就两句话:“我女儿还是个妾呢,姚家后人有什么脸面回去参加科考?不去!”

    凤羽珩神精一震,她外公真牛逼啊!

    天武抿了一口茶水,感叹道:“是姚老头的个性。”再看凤羽珩,只是在玄天冥身边站着,不说话,不求情,也不感恩。他早知这是个特别的孩子,却没想到她连对姚家的事都能如此淡然。“章远。”天武指了指桌上一盘梨子,“这个梨味道不错,着快马给姚老头送去两筐。”

    章远弯身应下,自与边上的小太监吩咐起来。

    凤羽珩这才冲着天武俯了俯身:“多谢父皇。”

    天武却又想起个事来,再问那章远:“襄王妃的病,可有好转?”

    第163章 要了皇上一个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