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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节

      林绿氏转身抱紧林琦,“琦姐儿,都是二娘不好,把这样的中山儿狼往家里引,要不是因为我,你如何会被他缠上?好在你机灵,不然二娘真的无法想象这后果……”

    说到这里,她已是哽咽不已,都是她对不住这年轻的姑娘。

    林琦听到林绿氏忏悔的哭声,想着这么多年相处的情份,到底也没有心肠硬到那程度,遂伸手轻拍林绿氏的后背,“好了,二娘,我又没着了他的道,你哭什么?若是我真吃了他的大亏,你再哭也不迟……”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林绿氏忙呢喃着,随后一脸正经地道:“这样的话不能说,姑娘家的闺誉比什么都重要,你都快要议亲了,将来一定能像你姐那般寻到一门好婚事。”

    林琦听闻撇了撇嘴,又是婚事,其实现在听到这俩个字她就不舒服,自己的性子自己知晓,尤其是现在她打理玉肤坊赚了大把银子,就更不想委屈自己做那小伏祗,她想着她怕是没有大姐的幸运能有叶钟氏这么明理的婆母了。

    “二娘,你就这么急着要把我赶出去?”

    听到她的娇嗔声,林绿氏原本还怕她会与自己生疏,现在见到她一如既往,遂这点子担忧又被抛到了九宵云外,“你这会儿说的是什么浑话?我也舍不得将你嫁出去,但姑娘家大了就要嫁人,不然留来留去留成仇。”她把林琦鬓边的秀发拨到耳后,“二娘就盼着你们姐弟仨都能出人头地,这样再累再苦也都值了。”

    林琦听到这话,觉得她的二娘还是回来了,遂也不再与她生份,说话也比前段时日亲热不少,喜得林绿氏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等林绿氏一走,她披上薄披风就前往谢玉安的院子而去。

    一进到厢房里面,她把谢玉安正在看的书本压下,笑道:“我与二娘和解了。”

    谢玉安原本来教林琦的时候,就对这个小姑娘有几分好感,现在看她笑得弯弯的眉眼,犹如邻家小女儿那般,也就没有计较她把自己的书压扁了,“看来你二娘是想通了,这是好事,那门所谓的亲戚怕是明儿就要被赶出京城了。”

    “他们早走早好。”林琦一屁股坐到谢玉安对面的椅子上,本来坐姿雅,随后想到谢玉安是自己的老师,这才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谢玉安摇头笑了笑,“你这性子怕是难改,你姐将来有得头痛。”

    她真的没本事把林琦打造成另一个模样,所以注定有违林珑的嘱托了。

    “我姐就是爱瞎操心,你别与她一般见识。”林琦卷着发尾似不满地道,其实看她的表情还是十分受用亲姐对她的关怀。

    “侯夫人不过是担心你罢了。”谢玉安亲自给她沏了一碗茶,递到她的面前。

    “我姐天生就是劳碌命,不过也是多得她,要不然我也不会有如今这日子可过。”林琦并不是不知道感恩,若是没有亲姐,她怕是还在苏州城打络子赚钱,为了那几文钱可以计较个半天,渐渐就会染上粗鄙之气,嫁一庸人为妻,成为一名再普通也不过的市井妇人。

    估计那时候她比李家人还不如呢,依她的性子什么做不出来?

    只能说成就今日林琦的,也是那渐渐开阔的眼界,她看到的世界不再是闺阁那四方天,而是真正的海阔天空,无奈她是女儿身,最终也只能融入那小小的四方天之内。

    果如林琦所说的,林珑就是那天生的劳碌命。

    在傅年携叶蔓安置酒席宴请他们夫妻之时,她都很仔细地看着对面夫妻的举措,试图找出端倪来。

    “嫂子,我敬你一杯。”傅年举起酒杯笑道,“想当初初遇时,你可是把子阳气得半死,这事儿我至今想来还觉得有趣,果然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一提及初相遇的情形,林珑就会红了双颊,那会儿她真的是半点亏也不吃,非要让叶旭尧也不过才行,遂也举起酒杯朝傅年示意,“那些事儿说好可不能再提。”瞟了一眼安静地坐在一边的叶蔓安,“我也是万万没想到你能与我们家三姑奶奶成了夫妻,这世事啊真是处处让人惊喜。”随后一仰头把酒干尽。

    “嫂子是爽快了,好,我也不婆妈。”傅年也干尽了杯中物,随后亮了亮酒杯。

    叶旭尧给妻子挟了一筷子菜,不让她喝更多的酒,这玩意儿后劲足,他可舍不得她受罪。

    “子阳还真疼妻子啊,我看了都羡慕。”傅年开他们夫妻的玩笑。

    林珑喜滋滋地吃了一筷子菜,瞟了眼叶蔓安,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三姑爷也给我们三姑奶奶挟一筷子菜以示恩爱,如何?”

    傅年的笑容微微一窒,眼睛也微微一眯,当着娘家人的面,他是不可能甩脸给叶蔓安看,遂胡乱挟了一通给旁边安静的叶蔓安。

    叶蔓安有几分受宠若惊,“够了,夫君。”

    林珑与夫婿对看一眼,其实就凭这个举动可以看出许多东西来,傅年不喜叶蔓安。尤其是林珑还注意到傅年给挟的菜里面有鸡蛋,其实叶蔓安不能吃鸡蛋,一吃就会全身会起红点还会腹泻,因她是当家主母,少不得知道家庭成员中的一些小忌诲。

    如今傅年这一举动恰恰暴露出他们夫妻不和谐的一面来,要不然岂会不知道妻子这点小毛病?这等是有多忽视她的存在啊。

    叶旭尧看到妻子的神色渐渐凝重,朝她暗暗摇了摇头,傅年毕竟是他的好兄弟,有些话他私下再与他说便是。

    林珑这才强按捺住自己的心思,丈夫的顾虑也对,万一她莽撞地就戳穿了这层窗户纸,那么回头必定会导致傅年与叶蔓安夫妻的不和,所以她也就吃了一口菜把心里的不快的压下。

    席间男人说话比较多,女人间的话倒是少了些,毕竟有些话不适宜拿到这场合来说。

    林珑在桌下伸手捏了捏叶蔓安的手,看到她看过来,这才小声地说,她要去茅厕,让她陪她一道去。

    叶蔓安闻到林珑身上的酒香味,也担心她有些醉了在去茅厕的过程中出事,遂忙点头,扶着林珑起身就退出包厢。

    叶旭尧看了眼出去的妻子与庶妹后,这才脸色一板,“开石,你到底搞什么鬼?如果瞧不上我那庶妹,之前就不要同意这婚事,她再不好也还是我亲妹。”

    傅年愣了愣,还想要隐瞒心意,“我没有啊……”

    “还没有?你当我的眼睛瞎了?”叶旭尧冷声质问。

    傅年再怔了怔,这才不再加以掩饰。

    在外面的回廊处,叶蔓安在林珑正色询问下,这才没再故做坚强,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是强颜欢笑,真正是面人欢笑背人愁,无奈地叹息一声,“大嫂,不瞒你说,他嫌我心机太重……”

    林珑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震惊地张大了嘴,心思剔透地她立即想到叶蔓安这婚事的由来。

    此时的叶蔓安看了眼不远处在风中飘摇的红灯笼,语气既无奈又凄怆,“新婚之夜,他就质问我,是不是故意接近他娘才制造这成亲的机会?是不是买通了他娘身边的奴仆当内应?我……”

    ☆、第二百五十五章拔云

    说到伤心处,叶蔓安的眼睛顿时红红的,声音更是带上了几丝哽咽。

    她是庶出,如果自己不争取就会难获得好姻缘,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哪怕在表哥事件中受到了教训,这种认知仍旧潜在她的内心深处。

    在得知傅子爵家主母正在相看媳妇的时候,她就动了心思。傅年与自家兄长交好,如果能嫁到他家去,或许他看在兄长的份上会对她好点,再者自家嫂子也不是那等势利眼,看不起她是庶出,哪怕兄长一向忽视她,嫂子也应会对自己有几分关怀,这样一来她这婚事应该不差。

    更何况她还看中傅家的家世声望,以及傅年这个人,虽不及兄长与霍源那般耀眼,但也不差,前程还是十分光明的,只因之前死了一任妻子,从而被高门大户嫡女嫌弃,这才造成了议婚的困难。

    她自幼养在叶钟氏的膝下,就凭这点强过不少庶女,应能入得傅尤氏的眼。

    思前想后,她都觉得嫁给傅年会是她最佳的出路。

    所以,她才费尽了心思接近傅尤氏,搏得她的好感,果然一切都如她算计的那般,惟独她没有算到那男人心硬如铁,竟是在婚后让她摔了个大跟斗。

    思及此,她突然破啼而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自己的心机用尽到头却算到了自己。

    她还不如同为庶女的二姐叶蔓宁嫁得舒服,婚前闹了一出,胜在嫡母面冷心还不狠,最后还是嫁人为正妻。丈夫门庭不显,她却能在夫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近一次的会面,她在叶蔓宁的身上倒是看到了春风得意这四个大字,至此才明白,自己是走了弯路,只可惜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林珑看着这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拿帕擦泪的样子,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怜惜她,本来她是真的不想过问她婚后之事,这就是讨人嫌的举动,可身为嫂子,明明看到她强颜欢笑,却不闻不问,她自问做不到铁石心肠。

    纵是待她不及叶蔓君这嫡亲小姑的十分之一好,她也不愿意看着她似无依无靠的飘萍,这个时世待女子一向苛刻,娘家人若是不管不理,就真的只能孤军奋战。

    叶蔓安能指望谁来为自己出头?凌姨娘吗?那只是徒惹人笑话罢了,傅家是不会当凌姨娘是正经岳母看待的,登门去讨公道也只能落得一顿奚落罢了。

    算来算去,也就只能是自己夫妻二人,相信叶蔓安心里也是有数的。

    “既然如此,他当初为何不反对这门婚事?”

    听到大嫂问出口,叶蔓安拿帕子按去眼角的泪水,“他对婆母相当的尊重,既然婆母定下了我,他也就同意了这门婚事。”伸手握住林珑的手,“大嫂,婚前我还想着有你和大哥为我出头,他不会亏待我,可我如今不作这样想,这婚事是我招惹回来的,我就要努力做到让他重视我,而不是靠你们的施压。”

    这也就是她遭遇了傅年婚后的冷遇也没回娘家说过一句抱怨的话的原因所在,这话她说不出口,她用过一次计,活该让他对自己有成见,如果再使计,兴许她能得到他的相敬如“冰”,就再也得不到其他的。

    她不甘心啊,哪怕男人后院还有别的姬妾,但她还是想要努力一次。

    林珑自然听得出她话外的意思,伸出另一手握紧她的手,“既然你不愿把这事明面化,那我也就不多事,只是若你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就回来与我倒倒苦水,或许不能有好的主意给你,只愿你的心里不那么苦。”

    “大嫂。”叶蔓安顿时眼眶再度含泪,活了一辈子,除了姨娘之外,她是待她最好的人。

    林珑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古人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姑奶奶,只要有心,铁棒都能磨成针,假以时日,他会发现你的好。”

    “但愿如此。”叶蔓安伏在林珑的肩上抽泣道。

    除了以这为目标,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躲在暗处看着的两人都默然无语,傅年第一次正视这个比他小得多的妻子,其实与家中娇纵的妹妹比起来,叶蔓安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至少能做到让他娘满意到不介意她的出身。开春时,亲娘没少带着叶蔓安出席赏花宴,大方地向人介绍傅家这个儿媳妇,她是如何如何的满意,这搁在他去世的前妻身上根本是想象不到的。

    那时候,前妻身体弱,偏又性子倔犟好强,与亲娘处处都对着干,两人为此较上了劲,别说和谐了,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几乎人人都知道傅家婆媳关系不睦。

    他夹在中间只能用苦不堪言来形容,一回到家,前妻不是先嘘寒暖,而是向他哭诉,他亲娘如何如何的坏,如何如何的折磨她,而她如何如何地在傅家过得不好,林林总总,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初时还有心思安慰一二,找亲娘私下说说话缓和缓和彼此关系,只可惜收效不大,前妻得寸进尺,亲娘退了一步不会再退第二步,结果没多久,两人再度杠上。

    他再也不愿夹在中间两头受气,遂投向别的女人怀中寻求慰籍。

    或许就是他的不作为,前妻最终病情郁结,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连个子嗣也没来得及留下。

    自此后,他就暗暗发誓,将来再娶妻时,只要老娘满意,他一概不发表意见,这样一来,就算有口角,他也能推说这媳妇是老娘相中的,算来有几分推卸责任的意思。

    所以当老娘兴冲冲地跟他说,相中了叶家庶女时,他暗暗吃了一惊,亲娘的禀性他会不清楚?这出身是尤为重要的,亲娘老是嘴上嚷嚷,庶出的教养出来的子女都会差人一截,比不上嫡出的来得有出息。

    就是心中起疑,他暗中一查,顿时就知道叶蔓安是如何入得他亲娘的法眼,对于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他天生的就缺乏好感。但这女人能哄得他亲娘高兴,只要她不存着拆了傅家的心思,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把这婚给结了。

    人的心理是最难猜测的,哪个男人心中没有一个理想女人的形象?他傅年一样也有,叶蔓安的不纯良,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所以他很快就摊了牌,明面上会给足她这正妻面子,私底下她不能要求他更多,他是自私他承认,但这不就是叶蔓安的抉择吗?

    所以他一直问心无愧,嫁得进傅家,摘了傅家世子夫人的帽子,就得承受这顶帽子的重量。

    若非叶旭尧这娘家大舅兄质问,他是只字不漏的,尽管他与叶旭尧是多年的好友,但是这样的私事是不能交流的。

    两个大男人不动声色地往回走,没有惊动正在谈心的两个女人。

    临近包厢的门口之时,叶旭尧轻拍傅年的肩膀,“开石,咱们多年兄弟情谊归兄弟情谊,可能我今天严声质问的态度让你不高兴,但身为人家的兄长,我不能坐视不管,这点我希望你可以谅解。”

    他始终还是叶蔓安的娘家人,她过得不好,他还是得要为她出头,无关人情,无关兄弟,这是一份为人兄长的责任。

    傅年苦笑一下,伸手捶了叶旭尧的肩膀一记,“好兄弟,我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哪里会计较这么多?说来这事我也有错,不该一竹杠打死一船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女儿家的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婚姻,她使了些手段倒也无可厚非,倒也没有伤天害理到人神共愤。”叶旭尧道,“如果换做我是那般境地,只怕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处在什么身份就行什么事,庶出之人力争上游没有错,错的只能是方式。

    傅年怔愣一二,垂眸细思,如果他是叶蔓安,试问他会不会放弃这么一个爬上人上人的机会?不用再三询问,他都知道不会放弃,时机一旦没有把握住,稍纵即逝,一如他在官场上混那般。

    他的天份不及叶旭尧,所以也不及他升迁得快,但他稳打稳扎,将来也不差便是,这样一想,他豁然开朗。

    转身朝叶旭尧做了个揖表示感谢,“好在你给我醍醐灌顶,不然我怕是又犯了以前的错误,这婚姻之事如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现在反省,还来得及挽救过错。”

    叶旭尧看他转过弯来,一手勾着他的肩,“走,我们去继续喝酒,她们估计没多久也会回转。”

    傅年闻言之下顿时会意,心情放松地与叶旭尧一块儿进去继续喝酒。

    果然没有多时,两个女人就回转。

    叶蔓安除了眼睛稍有些红之外,倒是没有别的异状。

    林珑笑道:“我还是走错了道花了些时间,要不然这会儿还不能回转呢,幸好有三姑奶奶伴着。”

    叶蔓安笑了笑,“大嫂这是抬举我了,除了我,还有下人呢。”

    林珑笑着坐回丈夫的身边,绝口不提面前这对夫妻之间的矛盾,既然答应了叶蔓安不插手,她就只会作壁上观。

    叶旭尧给妻子挟了一些菜,妻子今晚都没吃什么东西。

    叶蔓安正看得出神,结果身边的丈夫凑近她,“你喜欢吃什么?”

    她顿时受宠若惊地看向他,他一向不问这些,只管自己做主即可,她怕他的询问不过是例行公事,遂小心回应,“我什么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