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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节

      林珑已换好了衣物,正要把手伸进盛着热水的铜盆里面时,看到那端盆的人微怔了一下,随后笑道:“今儿个怎么换你来了?”

    香椽熟悉地拧着帕子给林珑擦脸洗手,“奴婢侍候奶奶不好吗?”

    “我哪有说不好?”林珑打趣道,“就是太好了,万一我舍不得再把你要回来,只怕你心底要腹诽我了。”

    “大奶奶怎么这么说奴婢?只要奶奶一句话,奴婢立马就回南园侍候。”香椽狗腿道。

    “你啊。”林珑笑骂了一句。

    在香椽的巧手下,林珑的发髻也梳好了,打开首饰盒挑出几样饰品戴上,两手也由着如雁给戴上翠玉镯子和镶宝石的绞丝金镯子,这才一整衣物,看了看镜中无不妥后,这才转身出去到暖阁。

    听了香椽的来意后,她微沉吟道:“这事你回太太道,就说依太太的意思,本来我这里大丫鬟的数量就不合建制,不过那会儿刚大婚倒也顾不上添置人手,现在趁这个机会补足人数。”

    “是,大奶奶。”香椽应声。

    林珑难得香椽过来一趟,吩咐厨房多上了几样早膳,“你也坐下来陪我一块儿用,不然我一个人用膳也怪闷的。”

    香椽闻言不敢拒绝,斜斜地坐下,顺热执着筷子给林珑布膳,这个工作她做得得心应手,听林珑提及她的婚后生活,她的动作一顿,但还是面红地将婚后生活一一道出来。

    “没想到匪鉴也是个好丈夫,香椽,你可要把握好才行,当然,如果他欺负你,尽量报给我听,我一向护短。”林珑边吃边道。

    “那奴婢谢过大奶奶。”

    林珑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听到屋外有嚷嚷声传来,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郑南珠发出的,心下一沉,经过昨儿那一事,他们还有脸过来找她?

    她抬头看向如雁,“去,拦着外面那几个不礼貌的家伙,就说我不见。”顿了一会儿,“把匪石叫来,让他在那面守着。”

    “是,大奶奶。”

    如雁挑帘子出去唤来匪石,两人挡在门前不让郑家人进去。

    “我们大奶奶刚吩咐了,郑家的事情轮不到她多嘴,让郑夫人与郑大爷、郑二姑娘先回去……”如雁板着脸半分客气也没有地道。

    “不,我不回去。”郑南珠现在怕得要死,今天好不容易才觑得机会,避开常公公遣来看住他们的人到这襄阳侯府来,她不能自毁前程,不过有匪石这小厮拦着,她只能放开嗓子喊,“林妹妹,你就见上一见吧,救救郑二姐……”

    郑华翰也不敢硬闯激怒林珑,也学妹妹般地高声说了一句,“义妹,那天是义兄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义兄计较……”

    “珑姐儿,你就念一下旧情,帮一下我们吧……”郑夫人首次表现出脆弱地哭喊出声。

    这三人的声音,林珑在屋里听得真切,柳眉微皱,看来郑家这回是遇到了铁板,她挟菜的筷子一顿,一会儿后,她神色如常地继续吃起来,犯不着为了那几个心思深沉的人饿着肚子里的娃。

    香椽看到林珑不为所动,遂也没有开声相劝,这郑家人在苏州看时还好,一进京就下作地让人瞧不起,奶奶不待见也在情理当中。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林珑都没有松口见郑家人。

    郑夫人一脸凄苦地站在当下,这时候她是真的后悔了,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下了这么一步臭棋,如今真是悔之晚矣。

    郑华翰一脸的茫然,走到了山穷水尽,这才看清来时路,开始审视自己进京后的所作所为,与权英姿的闹翻,再与慧明郡主结仇,一件件一桩桩都涌上心头。

    惟有郑南珠仍旧嘶哑着嗓子在门外说,“林妹妹,我们姐妹相识一场,如今我真的走投无路,你就那么狠心不能拉我们一把?到底我们还是义亲啊……”

    正正是顾虑着义亲二字,怕名声难听,不然依林珑的性子必定会让人把他们都轰出去,省得在耳边嗡嗡叫地扰人。

    林珑没松口见他们,倒是把叶钟氏惊扰过来了,儿子的院子发生这样的事情,身为主母的叶钟氏第一个就收到了消息,只是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双方妥协,这才不得已过来一趟。

    “侯夫人。”郑夫人忙上前去见礼,现在的她自觉矮眼前这个命妇好几级,在这里守着不走也是存了要叶钟氏出面的心思。

    郑华翰和郑南珠也上前去施礼。

    叶钟氏看了一眼这郑家人,看那疲惫的样子,可见生活是极不如意的,敛下心中的不悦,“免礼。”两眼看向郑夫人,“郑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儿媳妇正怀着我们襄阳侯府的继承人呢,你在这儿又喊又叫的也不怕惊扰了我的孙子?”

    郑夫人的面色一红,一脸为难地道:“还请侯夫人见谅,实不是我故意要这么做惹你厌憎,实应现在我们真的碰到棘手的事情,不得法之下,只能求助于贵府。珑姐儿好歹与我们也是义亲的关系……”

    听到叶钟氏的声音,林珑就由香椽扶着从里面迎了出来,不给郑家人面子是一回事,自个儿婆母面前还是不能过于懒散,不过在听到郑夫人的话时,她忍不住冷声道:“昨儿你们要将西珠送给老太监的时候,说过的话都忘了?你们郑家的事情轮不到我这外人指手划脚,这还言犹在耳,怎么才过了一宿就不作数了?”

    叶钟氏自然是站在儿媳妇这一边的,听到郑家人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当即脸色一板,“既然郑夫人说过这样的话,那让我家媳妇说什么?你们郑家的事情确实轮不到她多嘴,还请郑夫人回去自行解决。”看到林珑出来连大氅也没披,她责备道:“这天冷,你想感染了风寒吗?”上前握着林珑的手催促她回里屋。

    郑夫人在叶氏婆媳的话中脸色一片羞红,昨天把话说得太死了,现在也难怪林珑的气还没有消,咬紧下唇,她毫不犹豫地甩了儿子一巴掌,这“啪”的一声极响。

    正要进屋的林珑和叶钟氏瞬间回头,不意外看到郑华翰的脸上有个五指印,大冬天的这印子一时半会儿也消不去。

    “你这逆子,瞎说什么?珑姐儿是我的义女,你的义妹,我们就是一家人,哪能说什么轮不到她指手划脚的话来?”郑夫人怒喝出声,又回头指着女儿骂道:“还有你,西珠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待她?”

    郑华翰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又拍了两巴掌,“娘教训的是,这是我的错,一时口不择言。”朝林珑跪下,“义妹,你就原谅义兄一时口误,不要往心里去,现在那常公公要我们将南珠送过去顶替西珠,你就舍得南珠年纪轻轻地被那老阉狗糟蹋吗?”

    郑南珠原本还恼恨母亲当众骂她,看到兄长这低头哀求的样子时,心中一痛也恨极了林珑的态度,随后脸上掠过悲哀,也学兄长那般跪下来道:“林妹妹,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有恨,也怪我们自己把好事变坏事,如今二姐真的求你,救我一救吧……呜呜……”实在忍不住哭泣出声。

    “珑姐儿,你也看到了,现在他们真的知错了,这事情我们就用抹布抹过去吧,本来就是两家结好,哪能结仇呢?”郑夫人再度放低姿态求道。

    她在林珑的面前一向也是端着长辈的架子,只是昨天把林珑得罪狠了,现在不得已只能用这样的哀兵姿态求林珑念在旧情上出手相助。

    林珑不得不佩服这郑家人,居然能把姿态放得如此低,本来这样能屈能伸的性子必定在京城混得很开才是,造成这样的局面就是过于贪婪。

    “那三妹呢?她也正值花样年华,你们要将她送给常公公这阉人时,可有为她的前程考虑?”林珑正色道,虽然她也能体会郑家人不喜欢郑西珠的心情,毕竟嫡庶有别,但把一个年轻的女孩儿送给一个阉人糟蹋,这实在令人发指。

    郑夫人的脸色再度一白,被林珑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叶钟氏也忍不住道:“郑夫人,这真的就是你的不是,身为长辈你没能约束好儿女,那庶女再不是至少也唤了你一声母亲,给她一桩体面的姻缘就那么难吗?身为主母,你连家下也管理不好,抛下丈夫在京城钻营,到头来还惹了这样的祸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同样是一府的主母,郑夫人与叶钟氏的差别这就比较出来了。

    郑夫人的神色一怔,莫非一直以来自己都错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我……我,侯夫人教训的是,一切都是我这个母亲的错,教子无方由得他们胡来,一步错步步错。”

    想到权英姿这样好的姑娘也错过了,这是她心中最佳贤媳人选,如果当初没有被儿女的话洗脑,现在只怕已经与权家结亲了,哪还有这么多的糟心事?

    “娘,不是你的错,是儿子太贪心所致。”郑华翰痛哭流涕道,

    郑南珠也用帕子抹去泪水,道:“娘,女儿也有错……”

    林珑看着郑家人争相认错,看这样子似乎也不像做假,只不过这回她不会轻易再帮她们,有些时候得到太容易,那心又会再度膨胀,再说这常公公真不是好惹的,之前为了阿绯她可以与其对上,为了其他人自然要掂量斟酌一番。

    “这天冷,还是进来再说话吧。”叶钟氏怕林珑着凉,这怀了身孕更是马虎不得。

    林珑也没有反对,由香椽扶着自己进了暖阁,把手中的暖手炉递给了绿秋,先扶着婆母叶钟氏坐下。

    “别光顾着我,你现在是双身子,比我金贵得多。”叶钟氏忙让林珑坐下,现在一想到即将出世的孙子,她就恨不得将林珑供起来,如今看这儿媳妇怎么看都顺眼至极。

    “还不大显怀,如今孕吐也渐少,倒也不辛苦。”林珑笑道。

    “那是还没到辛苦的时候,等怀的月数大了,这辛苦劲儿就会显现。”郑夫人以过来人的口吻道,也想借这个话题再度接近彼此的距离。

    “等到时候再说吧。”林珑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

    郑夫人眼神一黯,昨天真是被鬼遮眼了,一时的错再多话也挽不回。

    叶钟氏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茶碗,一边茗茶之际,一边瞄着郑家几口人,郑夫人坐着,郑华翰和郑南珠两人站在她身后,看着比以前规矩了许多。

    林珑也没说话的兴致,如果不是担心被人说成过河抽板,真想与这义亲断绝关系再不往来。

    郑夫人到底有求于人,想到昨儿林珑为郑西珠出头,这会儿她拣好听的来说,“珑姐儿,西珠之事就此做罢,如今她下落不明,如果她回来,我再也不会将她送到常府去,这点我可以指天发誓,。”

    郑西珠去了哪儿?她不知道,不过看林珑这镇定自若的样子,估计她应知晓郑西珠的所在,所以她立即表态。

    林珑微挑眉,“三妹是你郑家的人,如何能轮到我指手划脚?义母,你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她要许婚何人,我这当义姐也就讨杯喜酒喝喝罢了。”

    郑夫人再度碰了林珑一个软钉,脸上和缓过来的神色又再度紧绷。

    郑南珠抿紧唇,不明白林珑为何对一个庶出的比对她还好?她才是她正经义姐啊。“林妹妹,为何你要这么忽视我?”

    “郑二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时忽视你了?”林珑淡然道,“我只是帮理不帮亲罢了,到头来还要落得你们的埋怨,这又有何天理可言?”

    郑南珠脸上表情一顿,正要再说什么,手被郑夫人回头一攥,不让她再多说多错,看着林珑道:“珑姐儿,南珠这性子就是急躁了点,她没有恶意的。这样吧,西珠将来的婚事我不再参与,你是她义姐,给她主持婚事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她的婚事我就交由你全权处理,当然该给她的嫁妆,我这当嫡母的一分也不会少。”

    如果没有她的应允与点头,郑西珠就不能越过她这嫡母婚配他人,不管林珑再如何,郑西珠终是郑家的人,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所以她现在用这个来换林珑一个帮助的机会。

    林珑也一顿,这郑夫人终于心神清楚了一次,没再糊涂到底,这放正合她的意,但是还不够,“你是三妹的嫡母,郑家女儿的婚事我怎好插手?不行的,我可不越俎代疱地惹人厌。”

    叶钟氏看了眼儿媳妇,她那点小心思也瞒不了她,为人家的庶女操心她不大苟同,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不能拆了自家媳妇的台。“我这儿媳妇正怀胎,确不好太过操劳。”

    郑夫人心下一窒,本以为林珑会欣然应允,哪会想到她居然拒绝掉了?这会儿她再也找不到别的话来打动林珑的心,凄楚地看了眼女儿,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舍得她吃苦?后半辈子无儿无女地晚景凄凉。悲从中来,忍不住流下老泪,又不能失礼于人前,一面强忍一面悲痛,看来万分的可怜。

    郑南珠心如刀割,母亲的难过痛苦,她感同身受,忍不住问林珑,“林妹妹,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念旧情?”

    这样的哀兵之态,换成心肠软的人怕是已经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要帮忙了,只可惜如今她们面对的是林珑。在苏州那三年为了三餐,林珑没少受林白氏的白眼,如果悲哀有效,她当初也不会过得那么艰难。

    这段经历锻炼了她的心志,一如那次为了一两银子她抄起了炭盆一样,光是展示哀姿没有用。

    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脸庞,郑氏母女感到一阵绝望。

    郑南珠更是想到了死,“娘,还是让女儿先行一步吧……”

    她不能想象被老太监压在身下的情景,一想到就会吐,这后半辈子还如何能过得下去?还不如现在早早死去为好。

    “南珠,不可。”郑夫人心惊地阻止女儿做傻事。

    林珑看了眼说要去死的郑南珠,不是她有心要嘲笑,这郑南珠还真的舍不得死。在这当口说这话无非是要搏人同情罢了,对于这样的伎俩,她并不会轻易上勾。

    因而她仍旧能从容淡定地拈了块糕点吃起来,孕妇不经饿,她现在吃的比以前从了很多倍,所以叶旭尧早就下令屋子里必须要有食物摆着,就是为了林珑时不时地能吃上一口。

    郑华翰看了眼母亲与妹妹,妹妹说要去死的话深深地触动他的神经,父亲现在不在京城,他就是一家之主,微闭眼后,他再度睁开眼睛看向无动于衷的林珑,“义妹,如果你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我们三人立即起程离京与父亲汇合。”

    林珑吃糕点的动作一顿,劝郑家人离京他们一向爱理不理,现在倒是愿意回去了?一脸审视地看着郑华翰。

    郑华翰一见到她的表情动作,就知道这回押到宝了,当舍则舍才能杀出一条生路来,这回他的话显得郑重得多,“义妹不用多虑我在说假话,我可以当天发誓,只要南珠不进常府门,我们就立即起程回去苏州,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郑氏母女闻言微怔,均看向郑家在场惟一的男丁。

    郑夫人这会儿也体会出来其中的意味,林珑是希望自己一家人离开的,当即也做出承诺,“珑姐儿,我们说到做到,不会在京里给你添麻烦。”

    林珑略思索一会儿,看了眼郑南珠,郑南珠要高嫁的心思她明白,她也舍得铩羽而归?

    郑南珠咬紧一口银牙看着林珑郑重道:“只要林妹妹相帮,我也随母兄就此归去。”

    这话同样正中叶钟氏的下怀,郑家人早就该走了,遂朝林珑道:“既然大家都是义亲,就不能袖手旁观,儿媳妇,能帮则帮吧。”

    ------题外话------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九十八章 发威

    “是,婆母。”

    林珑终于松口,她的心思没阴暗到希望郑家垮台,也不想两家真的结下解不开的仇口,假如这次她真的拒郑家于千里之外,将来肯定会变仇家。

    郑家三人听得林珑松口相帮的话,终于能舒出一口气来。

    “珑姐儿,你的大恩我永生难忘。”郑夫人不顾身份起身给林珑行礼,这次她真的救了她的女儿,这礼她行得心甘情愿。

    “义母,你这是为何?赶紧起来。”林珑给如雁使了个眼色。

    如雁赶紧过去扶起郑夫人,让她重新坐回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