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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嗯。”赵樽懒洋洋的倚着马车壁。

    “晌午了,爷可要用了午膳再赶路?”郑二宝迟疑了一下,又道,“崇宁县令先头差人来报,说是在县里的吉祥如意楼备下了酒水,要请爷用膳。他人先去打点了,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候在了那里。”

    吉祥如意楼是崇宁县最有名的一家酒肆了。

    赵樽皱了下眉头,便不再多说。

    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便已经到达了吉祥如意楼的下头。

    郑二宝便过来打了帘子,拿马凳过来扶着赵樽下车,拘着身子,细心细气。

    “爷,到了。”

    吉祥如意楼下,除了前来迎接的崇宁知县之外,还候了一群同来跪接晋王殿下的县丞、主簿、典史、巡捕等六房吏员。

    除此之外,便是人挤着人,人挨着人的那一整条街的老百姓了。

    自打看见他从马车下来开始,挤在人群里那些个未出阁的小闺女小娘子们,目光一个个的亮了又亮,愣是没从他脸上移开一瞬。

    不知多少姑娘,只瞧得那么一眼,便芳心暗许,目光呆住了。

    崇宁小县城,啥时候能见着这样神仙似的人物?再者,一个男人除了有着过人的俊美长相之外,还加上成熟、权力、英武、冷漠、疏离等等诸多勾搭女人的魅力,又岂能是这些青涩少女们可以抵挡得了的?

    照常的一通跪接礼之后,明显赵樽有些烦了,甩袖便往楼上走。

    “殿下留步——”

    这时,人群中挤出来一个长得十分清丽可人的少女,约摸就十六七岁的年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着了魔一样,突兀的挡在了赵樽的面前,扑嗵一声跪了下去,咚咚咚的磕头。

    “请殿下为民女做主。”

    赵樽面色一沉,不悦的眼神儿扫了一眼崇宁知县。可不管他多不高兴,在这样的场合下,他如果对于这种看似前像来申冤的老百姓不理睬,实在不符合身份。

    “你有何事?”他冷冷开口。

    那姑娘肩膀一抖,猛地抬头,直勾勾盯住他。

    “殿下,您不记得民女了?”

    哗的一声儿,街巷上好奇之声大起。好多挤在后头的人看不见热闹,在人缝儿里钻来钻去,视线通通都往他们这边儿过来了。而原本就跟在赵樽身边儿的夏初七,一双眼睛,也是炯炯的盯住那挽了一个别致回心髻,穿了身儿直领妆花袄的姑娘,好奇心快提到嗓子眼儿来了。

    从赵樽漠然的表情看,他确实不记得了。

    在一群老百姓灼灼的目光下,那小姑娘又道,“殿下,民女名叫莺歌,两年前殿下出征乌那,途经崇宁县时,民女曾经拦过殿下的战马,请求您为民女做主,才免得被我那恶兄卖入青楼为妓。”

    她断断续续,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了起来。

    “可我那恶兄嗜赌成性,死性不改,在殿下离开一年多后,又故态重发,欠了人家的银子……还是将民女卖入了那春风楼,做了个清倌儿……可,昨日那老鸨子……硬是逼得民女接客,民女誓死不从才保住了身子的清白……呜,如今再遇殿下,真是天见可怜……民女想请求殿下恩准……让民女随侍殿下左右,为奴为婢,全凭殿下做主。”

    哗……人群沸腾了,指指点点。

    哇……夏初七却被她给雷死了。

    好一番英雄救美的传奇故事啊。

    一个敢于当街拦王爷惊马,敢于献身为奴给王爷的青楼清倌儿,不要说在古代,就算是在现代,都得算一个了不得的女汉子。

    她觉得是个狗血桥段,却引起了众多的同情心,都觉得这是一个“可怜如斯”的好姑娘,为了报恩,为了避祸,愿意以身为奴,长得还这么水灵动人,自是能令人唏嘘一番。

    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到西天。赵樽两年前都已经救过人家了,难不成现在眼睁睁看着人家姑娘往火坑里跳吗?

    夏初七觉着好奇死了。

    但看贱王爷要如何处置这么一个美人儿。

    赵樽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似是也回忆起了往事来,瞄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女子,突地一转头,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了夏初七。

    “小奴儿,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这么尊重她的意见?

    夏初七很想大声“靠之”,这货让人人都以为她是他的“娈童”,真的好吗?她真是一直都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非得在人前营造出一副他好男风,十分“宠爱”她的样子来。

    尤其这种带着宠溺的眼神儿,在万千注目中瞧过来,惹得那些赤裸裸的嫉妒眼神儿,都快要将她后背给戳穿了。

    行,让她决定是吧?

    他不喜欢女人近他的身子,她就偏要给他塞女人。

    反正他晋王府也不缺这么一个姑娘的口粮,救人一命,还能胜造七级浮屠呢。

    一念至此,微微一眯眼,她笑了。

    “爷,您瞧这位姐姐多可怜,您就收下她了吧。”

    那姑娘一听这话,看夏初七的眼睛明显深了一点。

    不过,却也是松了一口气。一转眼,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便又落在了赵樽冷硬尊贵的脸上,转都不带多转一下。

    “求殿下成全莺歌……”

    “好。”淡淡说完,赵樽拍了拍夏初七的手,在一干人等灼灼如火的目光凝视中,他平静如水的俊脸上,眉头稍稍一挑。

    “你,起来吧。”

    “多谢殿下。”

    莺歌又是感恩戴德的磕了一个响头,才爬将起来往赵樽走了过来。那款款而行的窄小腰肢儿,一掐就要断掉似的,那高高耸起的两团珠穆朗玛峰,瞧得夏初七都直咽口水,心里寻思道,这大姐儿往后若生了孩儿,肯定不缺奶水,好大的两个粮食仓库。

    “站住!”

    不料,那莺歌还未走近,赵樽再次蹙紧了眉头。

    莺歌凄凄然似有不解,娇声软语的喊,“殿下……”

    赵樽突然柔和的揽住了夏初七的腰身,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便别开脸望向了郑二宝。

    “带她下去。等回头到了清岗,去侍候楚七。”

    “爷——”郑二宝一愣,可瞧了下赵樽的脸色,硬是什么都没有多问,便垂下头去,尖细着嗓子应了声儿“是”。

    “侍候楚七”几个字,分量太重了。

    楚七她自个儿都只是一个奴仆的身份,可现在主子爷居然让别人去侍候她?那个意思,无外乎就两点。一是这个莺歌的身份,比楚七那奴才还要奴才,二是楚七那奴才实在太深得爷的爱重了,他舍不得她受一点点苦头。

    宠啊!

    郑二宝仰天感叹,有一种将要失宠的担忧。

    看来往后晋王府里,得要多出半个主子来了。

    而且还是一个做奴才的主子。

    这事儿来得太离谱,不说郑二宝,便是夏初七也有点发懵。

    她看向赵樽,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来。

    不巧,赵樽也在看向她。

    “先头不是在喊饿?这会儿你却是不急了?”

    他冷峻高华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说他在笑吧,其实仔细一看又没有笑。如果非说是在笑,还不如说是那是嘲弄来得更为妥当一点儿。

    管他的!填饱肚子再说。

    她目光一移,下巴高昂,“老子是饿了,走吧。”

    一行人缓步往吉祥如意楼而去,楼下的百姓们却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之前便听说晋王爷为了一个府里的仆役,不惜与锦衣卫大都督在城门口大动干戈,杀成一片,有些人还只道那是谣传。可今儿一见,看晋王殿下对那个仆役的宠溺样子,再没有人怀疑那真实性了。

    他们英明神武勇战漠北南疆的晋王殿下,竟然爱好男风。

    不仅爱好男风,还爱好的是那种十分普通的小男孩儿,这实在让很多人难以接受。不过,这时代那些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都把养一些清秀小倌儿当成风韵时尚,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因此虽有人心下略略惋惜,却丝毫无损晋王殿下在他们心中的威风。

    从上吉祥如意楼吃饭,到离开那里再返回马车。

    一共差不多就花了一个时辰。

    而夏初七耳朵里听得最多的,还是关于鎏年古井的千年石碑,还有天机示警的湔江堰决堤,以及丈人山高僧的禅解。

    世上什么东西传得最快?

    除了瘟疫疾病,便是流言蜚语了。

    受了那些事情的影响,目前蜀中各地的乡坤百姓们,为了保平安,甚至于都出自资金,在自家乡里为晋王殿下修建祠堂,立碑树撰,除了要把殿下的功德留传千秋万代之外,还希望保一方平安……

    夏初七觉得,赵樽已经完全被神话了。

    她当初那个“扑烂”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而且是超额完成任务。

    一行人再次上了马车,吃饱喝足的夏初七把赵樽从上到下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想到现在的舆论传播力度,觉得可以进行她“扑烂”的最后一个环节了。

    皱了下眉头,她提醒,“爷,计划该收场了。”

    赵樽没有抬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口一“嗯?”

    夏初七右手轻轻抬起,对着他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冷声说,“必须抢在东方青玄之前,灭了赵从良。要不然,依那锦衣卫无孔不入的侦察能力,定然会发现此事的源头在哪儿。范从良那货,如果落在东方妖人的手里,都不用认真过堂,指定连家里媳妇儿闺女穿什么颜色的亵裤都得招供出来。”

    赵樽目光一眯,看向她。

    久久,他神色难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初七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她,一张专注在她“扑烂”里的小脸儿,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在严肃气息的笼罩下,在神奇的荡出一抹潋滟的光华。那不是一般女人的美艳或者妩媚,而是一种与这个时代任何女人都不同的“干劲儿”。

    “你杀过人?”淡淡的,他问。

    夏初七想了想,莞尔一笑,“如果可能,我希望你是第一个。”

    静静看她半晌儿,赵樽阖上了双眼。

    “爷自有打算。”

    ……

    结束了那个话题,一行人马便又离开崇宁,往清岗上路了。

    夏初七的肚子越来越不舒服,在马车的摇晃之下,没多一会儿,便露出一脸的倦容来,虽说乘车比骑马舒服了不少,可还是觉得颠簸得慌。

    坐在软垫子上,她捂着肚子闭着眼儿,正准备眯上一觉,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阵的拔刀声儿,又有几个人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便听见郑二宝压低了嗓子在帘子外头喊了一声儿。

    “爷。”

    “说!”

    “大都督车驾过来了,说是有要事与爷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