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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广哥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娇娥又加把劲忽悠道:“玉瑶不知道有多羡慕你呢,她也想要有个小弟弟,可惜舅母不给她。”

    广哥想了想,点点头,最后还是道:“我还是要个妹妹,叫阿母给我生个妹妹好了。”

    娇娥哭笑不得,广哥又道:“阿母最知道广哥的心,一定会给广哥一个妹妹的。”

    “好吧……”,娇娥放弃和广哥对话,准备让最知道广哥心思的大表哥来对付这个小子。

    对着一心想要个弟弟的玉瑶,王氏有些无力,她和林晖之间越来越少同床,见到林氏又有了孩子,赵义兴高采烈地抱着林氏,王氏内心不是不羡慕,甚至有些嫉妒。

    王氏一直对小姑抱有复杂的心情,原先她很讨厌林晖对林氏不要命的好,对林氏很不待见。

    后来重振了林氏绣纺,王氏对林氏的感情就有些微妙了。

    林氏若是倒霉,赵家不好,王氏就会觉得林氏可怜,会怜悯着她,对她好些。

    可林氏现在过得好,又要添丁,夫妻和美,王氏又觉得有些气不平。

    林晖瞧的明白,他知道症结在哪里,却又觉得无力。

    见王氏打着玉瑶哭,林晖喝道:“女儿要娇养呢,心疼都来不及,你怎么能打呢?”

    林晖将玉瑶抱在怀里,哄道:“以后广哥有了小弟弟,也是你的小弟弟啊。”

    玉瑶见王氏不开心,撇着嘴道:“那是广哥的,是赵家的,不是林家的。”

    “你一天到晚给孩子说这些……这不是叫两家孩子生分吗?”,林晖也憋着气呢,“生分了有什么好,林氏绣纺现在这样,还不是托着妹妹和妹夫的照顾。”

    “你别一天到晚地提赵家,你那个妹子了不起,赵家好了不起。”,王氏气呼呼地丢了句话,进了内室。

    林晖阴沉着脸,玉瑶也不再哭了,暗道以后再也不要理广哥,每次都因为赵家的事,让父母生气。

    林天回到家里,觉得气氛有些沉闷,玉瑶撅着个嘴,都能挂油壶了。

    “小妹,怎么了?”,林天摸着妹妹的小环髻,从怀里抽出两根紫色带着金色花纹的丝带,递给玉瑶。

    玉瑶转怒为喜,接过来道:“谢谢哥哥。”

    “这是娇娥给你做的。”,林天希望玉瑶能和娇娥好好相处,替媳妇拉拢着妹妹。

    玉瑶脸色一变,将丝带扔给林天,丝带本就轻,半途就跌倒了地上。

    林天的脸上有些不太好看,声音就有些严厉,道:“你这又是为什么?”

    “你眼里就只有赵家的表姐,阿母和阿父为了赵家又生气呢。”,玉瑶跺跺脚,道:“是她给的,我就不要。”

    林天的怒气被撩拨起来,正想教训妹妹两句。

    王氏撩起帘子,从内室探出头来,道:“天哥,你来,你父亲有话说。”

    林天应了,俯身将丝带捡起来,戳了戳玉瑶的小脑袋,道:“看哥哥以后还给不给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

    玉瑶的嘴又撅了起来,泪眼汪汪的,王氏看了,恨铁不成钢地在林天的脑袋上大力戳了戳。

    林天哎呦哎呦地随着阿母进了屋,只见林晖阴沉着脸坐在榻上。

    “阿父,儿子来了。”,林天嬉皮笑脸地问:“巴巴地叫儿子来,有什么大事不成?”

    “大郎,你也知道你姑姑不是亲的,你可知道你姑姑是怎么到我们家的?”,林晖不理会林天的插科打诨。

    “不知道。”,林天明白阿父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也变得严肃起来。

    “当年你祖父和祖母回老家祭祖,返回的路上被盗贼将钱都掳了去,祖父又气又怒,生了场大病。后来才知道,能留下命来还算是好的,那群盗贼还杀人放火。祖母还捡了个躲在草丛里的孩子,那孩子的乳母让她藏在那里,手里还紧抱着个小小的妆匣子。”

    “孩子被吓得厉害,乳母也不知所踪,你祖母便带着这个孩子和我们一路行走了。”

    “那便是姑姑了?”,林天竟不知道姑姑这么可怜。

    “是的,你姑姑那时候还小,被吓得高热不止,醒来什么都记不得了。你祖母生了我便坏了身子,一直还想要个女儿,见你姑姑长得好看,性情又好,便决定养在膝下。”

    王氏的脸上带出些讽刺来,林晖对妹子的感情可不是兄妹之情。

    林晖的声音拔高了些,道:“你祖母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姑姑,当时你祖父病重,你祖母没得法子,便将你姑姑妆匣子里的首饰当了去,本想着日后能赎回来,可是你祖父一病不起……,你祖母接了绣活养活我们,你姑姑小小年纪,也跟着学……一双巧手撑起了林氏绣纺。”

    王氏低下了头,这些年,她一直觉得阿姑过于疼爱小姑,后来又知道小姑不是亲生的,心中的积怨越来越多,林晖也对她越来越冷淡。

    “你姑姑看上了姑父,你祖母抱着她哭了好几晚,生怕她作为商户女高嫁到赵家要受委屈,可又不愿意委屈了你姑姑的心意,就把林氏绣纺的份子分了一半做嫁妆傍身。你祖母悄悄对我说,那些首饰虽然少,但却极贵重,你姑姑的出生高贵,如今却被连累的……我便立下心愿,要让你姑姑幸幸福福地做个官家夫人,算是我们林家报答她的。”

    “我当时年少,生怕你姑父看轻了你姑姑的出身,便将这事告诉了他,又逼着他指着西母娘娘发誓,不得泄露。结果却让他内心存了别的想法,和你姑姑闹出许多不愉快来。”

    林天才明白,父亲多年来都深埋着这番心意,想将一切都弥补给姑姑,不由得痴了。

    王氏的眼泪一滴滴地掉在青砖上,林晖这些都是在说给她听。

    “我这趟跟着兴哥去西域,若是能活着回来自然好,若是回不来了,你可要对着西母娘娘发誓,若是能娶到娇娥,不要辜负她。”

    “我放在手心捧着怕她摔了,含在口里怕她化了,怎么会辜负她。”,林天恨不得将心刨开给父亲看,指着西母娘娘发誓赌咒了一番。

    王氏泣不成声,道:“以前阿姑告诉我的时候,也是想让我好好待小姑,你也别在这里指桑骂槐的,以后外甥女进了门,我不会难为她。”

    “你们记住今日的话便好。”,林晖有些颓然。

    王氏一掀帘子,眼圈红红地去了厨房。

    “你阿母啊……”,林晖摇摇头,对着林天道:“哎……”

    到底意难平那。

    林天不应声,狭长的眼睛好似更加狭长了。

    第二日,林天又早早起来,在未央宫门外等着赵广汉,一同去宣室议案。

    作为唯一一个未及冠的童官,林天自觉在宣室中有些打眼,他只看不发一声,将在宣室中发生的一点一滴都记在脑海里。

    像这般能够看到三公九卿的机会太少了,更何况能整日听他们议事。

    林天白日里听着案件,记着每一个人的发言,观察着上位者们的神态和风仪,晚上就一遍遍地揣摩着每个人的心思,偶尔凑空问问赵广汉的想法。

    这几日对于林天来说,非常珍贵,竟一日日沉稳起来。

    于廷尉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对他打量了一番。

    林天连忙施了一礼,道:“于大人,臣……”

    “京兆尹府的代主簿林天。”,于定国接过话来。

    林天能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他不知道连着几日都没有正眼瞧他的于大人,为何今日有些不同。

    一向灵巧的林天,竟然露出了腼腆来,那双剑眉轻轻地扬了扬,轻轻地道:“是。”

    ☆、第91章 意外

    在娇娥眼中,林天越来越缠人,总是一黏糊就没完。

    在广哥眼中,大表哥是个英雄,林天那日在小巷里突然出现,手执弓箭,喝令严汤那一幕深入他心。

    在古力眼中,林天从暗处谋划的黑蝙蝠长成了又狠又狡猾的老鹰。

    而这会子林天在于廷尉面前像只害羞的鹌鹑。

    “今日是皇上议案最后一日了。”,于廷尉像是在说着天气。

    “是。”,林天垂下双手,低下头,恭谨地回答。

    于廷尉将面前这个害羞腼腆的小郎君看了又看,怎么也无法和那个用雷霆手段将长安城内盗贼一网打尽的少年郎联系起来。

    于定国不再说话,捏着胡须,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微微仰着,悠远地望着宫门旁那光秃秃的杨树枝,像是在赏景又像是在沉吟。

    林天垂着双手,一呼一吸都非常小心,像是不忍打扰于大人的深思。

    眼角的余光扫见林天那恭谨的仪态,于廷尉满意地一笑,像是无意又是有意道:“动静皆有时,关键在这个时字。”

    林天静静地回味着,过了半刻,轻轻回道:“喏。”

    又想问:“不知何时。”,奈何于廷尉已经起步走入了宫门。

    百官出入宫门有“门籍”,上面写着姓名状貌,无籍者不得进入。林天跟随赵广汉进宣室,只需五日,便没有办理门籍,都由赵广汉带着方能入宫。

    林天只好留在原地琢磨。

    对于林天的表现,于廷尉还算满意。

    人不可貌相,在于廷尉面前无害的像个鹌鹑一般的林天,在宣室之中一言不发,却十分有心揣摩的神色,早已落入于廷尉的眼中。

    这个孩子是大女儿名义上的外甥,立了大功,却不骄狂,对着三公九卿也没有不得体之举,心智比许多成年人还成熟。

    京兆尹既然愿意带着他前来,名义上是记录的主簿,内心定然存有提拔之意。听说这孩子从商户人家做了小吏本就是破格,又被皇帝破格钦点为三百石小官,而不是厚赐了事,定有过人之处。

    方才几句言语试探,于廷尉觉得林天毫无急功近利之色,行事以稳妥为主,是个大胆又稳妥的。

    参议的官员们陆陆续续地都到了,包括瘦弱的魏相,一场大病让这个老丞相憔悴了不少。

    今日是议案最后一日,众人不免有些放松,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跪坐在席上说着正旦的朝会。

    小黄门轻手轻脚地进来点了香,不一阵,大殿内温暖的沉香香气袅袅升起。

    刘病己身着玄衣,脚步轻松地进入了宣室,自他亲理朝事以来,五日一朝会,像这般连着五日议案也是一年才就这么一次。

    弘恭跟在身后,咳嗽了一声,众人都肃静了下来,连忙按着尊卑分列而坐。

    天子面南而坐,三公面北而坐,九卿和其他官员面西而坐。

    待刘病己走到御座前,众人均已伏在席上行礼,刘病己答礼,就位。

    今日呈上来的案子不是太多,赵广汉身为京兆尹,擅长钩距法,右扶风的尹翁归擅长推理之法,若有疑案大多听取了这两人之言,好在两人的看法分歧不大。

    只有一件案子颇有争议,算不上疑案,却非常难以决断。

    这案子恰巧发生在冯翊郡,当时萧望之还是萧少府。

    冯翊郡紧挨着扶风郡之处,有个傍山的村落,这个村落太穷了,村里的男人们大都娶不起老婆,付不出娶妻的聘礼。

    有三个男子合娶了一个老婆,生了四个孩子。

    平时还好,可突有一日,三个男子发生了争执,吵着要分老婆孩子,后来就打起了官司。

    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判,这个案子转到了左冯翊处。

    当时的左冯翊断案说:“这三个人违背了人伦道德,就该像对畜生一般对待他们,畜生生下来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应该让四个孩子交给母亲,杀了这三个男子,把孩子交给母亲。”

    这个案子递交到了廷尉处,廷尉认为此案涉及教化,颇为特殊,将案子提了上来。

    众官听了这个案子,宣室内便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