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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朕先去更衣。”他对徽妍低声道。

    徽妍脸上一热。

    那语气透着若有若无的亲昵,她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众人暧昧的目光。

    “嗯……好。”徽妍颔首。

    皇帝面色如常,径自而去。

    一直到他身影不见,好一会,众人面面相觑,才终于吁出一口气。

    “陛下走远不曾?”陈氏小声道,“到殿门去看看?”

    “陛下又不是爱听壁角的小童。”周浚忍俊不禁。

    众人确定真的只剩他们了,放下心来,纷纷将目光集中到徽妍身上。

    “徽妍,”戚氏忙问,“陛下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王缪笑道:“母亲这话真是,陛下都说了,莫非还是假的?”

    戚氏瞪她一眼,立刻质问,“你和叔容,俱是一早知晓,可对?都瞒着老妇!”

    王缪哑然。

    戚氏说罢,又转向徽妍,“还有你!什么宫中的刘公子!早些与母亲说,今日母亲也不至于这般惊吓!那可是陛下啊!这般瞒着好玩么!”

    徽妍哭笑不得:“母亲,正因他是陛下,他不让我说,我怎敢说!”

    “你莫寻借口,你心中想着何事,老妇还不知晓?”戚氏“哼”一声,“全都拿老妇当三岁小童来耍弄,老妇岂有那般受不得惊,老妇走的桥比尔等走的路还多!”

    “是,是……”徽妍和王缪赔着笑,一左一右,又是给她摸背顺气,又是给她倒水解渴。

    “天公……”陈氏听着,忽然捂着胸口,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妾从前还当着陛下的面说过,他赐恒的宝马太费粮!这……这……”

    王璟苦笑:“陛下还对我等都行过礼,如何说?若治罪,都是欺君!”

    “陛下若是那等气量狭小之人,当初岂会到弘农去?”戚氏嗔道,说罢,却看向徽妍,露出正色,“徽妍,你告诉母亲,你亦真心想入宫么?”

    徽妍忙正襟危坐,向戚氏一拜,“禀母亲,儿与陛下两厢倾心,已立白首之约!”

    戚氏紧道:“你可要想清楚,他是皇帝,嫁他可与嫁别人不一样!你将来若受了委屈,家中什么也帮不了!”

    徽妍心头一热,恳切道,“儿知晓!母亲,儿跟在陛下身旁多时,其行为处事,端正识理,从无失德胡为之处!此事,儿乃经深思熟虑,伏惟母亲应许!”

    戚氏看着她,好一会,长长叹口气,眉间神色松弛下来。

    “你既愿意,母亲岂有不愿之理,快快起来。”

    徽妍闻言,大喜过望,抬头望向戚氏,眼圈忽而一红。

    “母亲……”她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扑到戚氏怀里,竟哽咽起来。

    “坏事哭就罢了,怎好事也哭。”戚氏笑嗔道,说着,眼底亦微微泛红,“你才貌双全,母亲曾觉得谁也配不上你,可逢得陛下这般男子,还有甚话可说?”

    王缪啼笑皆非,“母亲真是……我方才还以为母亲竟不许,吓了一跳……”

    “胡说,那是天子,我岂敢不许!”戚氏道,“且哪位天子娶妇会先这般询问女家之意?如此品貌,如此诚心,便是乡中子弟,老妇也要答应,何况是陛下!”说着,她摸摸徽妍的头,笑眯眯,“可若是我女儿不肯,母亲便是拼了性命也断不应许!”

    众人忍俊不禁,会心而笑。

    徽妍把头埋在戚氏怀中,只觉心头暖融融的,似浸在了蜜水中一般。

    戚氏又追问了一番徽妍与皇帝的过往之事,面对着众人,徽妍虽羞涩,还是大致地说了一番。

    虽是挑拣着重要的说一说,众人听着,仍欷歔不已。

    “竟有这么多事!”戚氏又瞪起眼,埋怨道,“你这无心肝的女子,还有多少瞒着老妇?”

    “无了!都无了!”徽妍忙道。

    王缪笑着说:“母亲消气,该骂的,我与叔容都骂过了!母亲但想,当初采选,母亲也不想徽妍去,若非徽妍瞒着家中,温温吞吞,陛下怎会急着上门来?母亲若未见过陛下,只怕此时得了消息却是未必欢喜啊!”

    戚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眉头舒开,搂着徽妍,笑得宽心。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也不少的么,呵呵,大家晚安~

    ☆、第64章

    徽妍迫不及待地想将此事告知皇帝,可才出殿外,内侍却来请,说寿筵已经开始了,皇帝请戚氏上座。

    陈氏和王璟对视,掩袖而笑,对戚氏道,“姑君,陛下可是心急。”

    “莫胡说,陛下是敬你舅君。”戚氏纠正道。

    众人忙称是,簇拥着戚氏,谈笑着地往大殿而去。

    皇帝回到偏殿时,几位大臣来见,议了些事。待得谈完,筵席已经快开始了。皇帝让内侍去请戚氏赴筵,正待宽衣,丞相又来,谈到内侍来禀告众人都入席了,方才罢休。

    皇帝望望天色,让内侍手脚快些,将礼衣换上。

    戴冠时,皇帝坐到镜前,心里还思索着方才与丞相商议的事。身后,有人用梳篦整理他的头发,重新绾起,插上玉笄。忽然,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淡淡的,不由抬眼看镜中。

    却见正为他戴冠的人,是徽妍。

    目光一亮,皇帝回头。

    “陛下莫动,啊……”徽妍好不容易把冠摆正,一下歪了。

    皇帝却不管许多,抓着她的手,拉到身前。

    “如何?”他目光炯炯,“戚夫人应许不曾?”

    徽妍窘然,瞅瞅周围。徐恩暗笑,招招手,教侍从们都退下。

    皇帝仍捉着她的手不放,着急地问,“到底如何?”

    他的模样,好像一个努力做了事,渴望得到褒奖的孩子,全然没有了方才的从容镇定。徽妍觉得好笑,想说谎逗他两句,却又不忍心。

    “怎会不应许?”徽妍拉开他的手,继续为他戴冠,道,“陛下做得那般招摇,仿佛怕全天下都不知晓似的。”

    皇帝看着她,双眸倏尔光釆熠熠,笑开来。

    “戚夫人呢?”他问。

    “坐在殿上。”徽妍道,“她见陛下还未到,坐不住,左问右问,妾便来看看。”

    待得冠簪稳,皇帝起身,兴奋地将双手搂着徽妍,低低道,“朕回宫便下旨,昭告此事,行六礼!”

    徽妍笑起来,心底亦是高兴激动,却眨眨眼,道,“陛下可是忘了何事?”

    “嗯?”皇帝想了想,一脸茫然。

    徽妍红着脸,道,“陛下……陛下问过了妾母亲应不应许,却不曾问过妾。”

    皇帝讶然:“你不是说你母亲愿意了,你就愿意么?”

    “那是从前。”徽妍嘟哝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王徽妍!”话未说完,皇帝瞪起眼睛,“你又想耍赖?朕问你,自从你归朝,你推拒过几次?”

    徽妍:“……”

    “三次!”不等她答话,皇帝已经说了出来,“朕召你做女史,你不肯;朕说娶你,你不肯;后来你与司马楷婚事作罢,朕再提,你还是不肯!”

    徽妍一怔,回过神来,却道,“陛下何时提过第三次?”

    “从匈奴回来之时!”皇帝振振有词,“朕说心中仍有你,可你还是不许,说甚天恩难测!”

    “天恩难测是陛下说的!”徽妍反驳,“陛下当时问的是入宫做女史,妾应许了!”

    “若无蒲那与从音,你怎会许?”皇帝恼道,“司马楷有一双儿女,你拒了朕之后转头便去找了他;后来就算散了,朕还要去寻来一双外甥,你才肯来。王徽妍,朕来不如两个童子!”

    “你说怕做不好皇后,可是又打算着让朕放你走,好转头又去寻个什么崔公子张公子鲤城侯?王徽妍,你这是始乱终弃!”

    徽妍哑口无言,看着他气鼓鼓的脸,哭笑不得。

    “朕说得不对?”皇帝看她神色,又要恼。

    “对,对……”徽妍忙道。

    “那你……”

    “妾答应了,方才是玩笑!”徽妍抱着他,连声安慰,“陛下,妾愿意啊!”

    皇帝听得这话,脸色才缓下些,眼睛却仍瞪着,少顷,报复地在她肋下挠,“日后不许开这般玩笑!”

    “不开了!”徽妍最怕他这样,连忙笑着躲闪求饶,“不开了……陛下!”

    最后,皇帝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你这无心肝的女子!”

    一连被人骂了两次无心肝,徽妍看着他胜利之后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无奈。

    她只是想在听他说一次“王徽妍朕想娶你”啊……

    再说一次很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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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大殿的时候,皇帝要徽妍与自己一起去。

    徽妍窘然,只是不肯。皇帝知她脾性,也不强求,与她分道前往。

    大殿上已是热闹,乐声不断,宾客谈笑。戚氏被内侍请到了上宾之席,位次仅在杜玄之旁。

    虽皇帝称王兆为师,戚氏是帝师孀妻,尊师重道,这般举动说得过去。但长安的官宦贵人,向来心眼颇多。

    匈奴来的蒲那王子和从音居次,坐在皇帝的下首,而徽妍作为服侍的女官,坐在二人身旁。

    近来,宫中这位王女史和皇帝的绯闻在贵人们中间悄悄流传。据说,皇帝对这位王女史很是着迷,日日探望,百般宠爱。

    这消息出来时,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曾有人去打探了这位女史的来历,竟是有眉有眼。太傅王兆的女儿,被先帝封为公主的女史往匈奴和亲,今年初归朝。前不久,皇帝将公主的儿女接到宫中,召王女史入宫服侍王子和居次,就在漪兰殿。

    但另据传言说,皇帝每日到漪兰殿,是为了探望王子和居次,且从未留宿。亦有人质疑,皇帝堂堂天子,喜欢何人收入后宫便是,何必还让她当女史服侍王子居次。

    最重要的是,众人一直猜测皇帝对窦妃念念不忘,以致多年独身,采选之后也并未纳后宫。甚至有人预言,不久之后,皇帝就会立怀恩侯女为后,如今忽然冒出一个王女史,自然难让人信服。

    不过今日,许多人已经回过神来,看看徽妍,看看正与杜玄说着话的戚氏,再看看与别的贵人坐在一处的怀恩侯夫妇,交换着目光,意味深长。

    今日,侯女不曾来,而侯夫人纪氏的脸色一直冷着,在有心人眼里,可谓别有意蕴。一些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借着恭贺升迁,去与王璟夫妇见礼套近乎。就连王璟的外家陈氏一家,前来寒暄的人也比往日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