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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苏霖心有不甘的又抬头看了眼对面房檐上那个暗色的影子,然后狠狠一挥手道:“我们走!”

    护卫们押解着被五花大绑了的紫絮和紫维,重甲护卫,往南河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那气势汹汹的模样,较之前一刻似乎又更添几分凌厉。

    苏逸也是言出必行,果然再不曾阻挠,看着那一行人匆匆离开。

    然后,他缓缓抬手,做了个撤退的手势。

    十名弓箭手无声隐退。

    他自己则是轻身飘下屋顶,款步走在巷子里,到对面苏府的墙壁上将残留在那里的一片金叶子取回,回身的时候却又突然在那株槐树前面止步,指尖轻抚,压在那里残留的一道裂痕上面摩挲片刻才若有所思的撤了手。

    随后足尖轻点,几个起落就在那皇庙残破的楼宇间隐没了踪迹。

    苏府门前的夜色再次沉于宁静。

    而南河王府的府邸之内却注定要掀起一场空前的风暴。

    南河王嫁女,嫁的又是他唯一嫡女,更是最得罗皇后喜爱的安乐郡主,这一天喜宴的排场办的空前盛大,从晌午十分一直摆到晚上,直至二更时分,众人才喝的心满意足,准备与主人作别散场。

    这边喝高了的礼部尚书正握着褚易民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赞美贺词,哪怕只是敷衍,褚易民也笑的腮帮子僵硬,刚好不容易推开他的手,就见管家从外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那管家也是这府上的老人了,办事沉稳,也有些胆量,然则这会儿却是方寸大乱,虽然碍着有客人在场没有当众叫嚷出来,但是那掩都掩不住的慌乱表情已经透露了一切的讯息出来——

    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或者即将发生。

    褚易民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王爷!”管家快步走到他面前,还不等说什么,后面就是砰的一声,一个南河王府的护院被人从院外扔进来,砸在正对门口的一张桌子上。

    那桌上汤水四溅,碗碟碎了一地,惊的在座客人纷纷跳起离席。

    这一声的动静太大,根本就再无需掩饰。

    褚易民的目光一冷,循声望去,却见一脸被寒冰包裹的苏霖已经大步跨进了院子。

    身后跟着一队精锐的护卫,那阵仗,绝对是来者不善!

    偌大的院子里,百十来号客人齐齐噤声,霎时间除了苏霖等人沉重而冷凝的脚步声,再无一丝杂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冷面神一样的苏霖身上,心中嘀咕不已。

    褚易民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惊醒,诧异道:“贤婿,你这是——”

    “王爷!”苏霖的语气阴冷,讥诮的一扯嘴角便是打断他的话,冷冷道,“先别急着攀这个亲,省的稍后咱们彼此之间说不清楚。”

    褚易民的心中一恼,脸色便骤然沉了下来,刚要发作,苏霖已经一招手:“把那两个丫头带上来!”

    褚易民的眉头紧皱,狐疑的往他身后看去。

    就见两个侍卫提小鸡似的把五花大绑头发蓬乱的紫絮和紫维给带了来,二话不说,直接扔在了褚易民的脚下。

    褚易民当即就是面色一沉,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要问问王爷,问问你们南河王府是什么意思呢!”苏霖却是半点顾忌也无,全然不给他面子,一脚踢在紫维身上,语气清洌的大声道,“说吧,你来告诉你家王爷和在场的各位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维痛呼一声,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此时她是真的慌了,浑身痉挛瑟瑟发抖,使劲的跪伏在地,只是哭。

    按照褚灵韵的计划,自然是当众闹开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褚灵秀已经入了苏家大门,并且和苏霖拜了堂,然后褚灵韵才能就此脱身。

    可是这会儿——

    不仅苏霖的反应出了意料之外,还有后面发生的那一连串的怪事都让她心里起了嘀咕,忐忑不安。

    苏霖今天几次三番的被人挑衅,早就没了耐性,也不和她磨叽,目光冷冷一瞥看向紫絮道:“她不说你来说,别再挑战本世子的耐性,否则的话——我要现在告到御前去,你们整个南河王府,谁也吃不消!”

    紫絮一个机灵。

    外围静默中的客人却是强压着窃窃私语的冲动,都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好戏。

    紫絮吓了一跳,只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了回头路走,当即便是涕泪横流的一声哀嚎,扑倒在褚易民脚下,哭哭啼啼道:“王爷!郡主不见了!郡主——郡主她——”

    紫絮语不成句。

    褚易民闻言,已经是眼前一花,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被身后的台阶绊倒,好在是他身边站着的管家扶了他一把。

    褚易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那个孽女逃婚了。

    还没等缓过一口气来,然后便又听紫絮嗫嚅道,“花轿里,苏世子抬回去的——是——是二郡主!”

    褚易民如遭雷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变化十分之精彩。

    而同时,沉默了好久的人群中也终于不可遏止的发出一片抽气声。

    “你说什么?”后面的回廊上,忽而传来女人焦躁的尖叫声,却是褚其炎和南河王妃一行被一大群人拥簇着从后院赶来。

    她快走过来,一把将紫絮拉起来,目露凶光盯着紫絮的脸,颤声道,“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说韵儿怎么了?”

    “郡——郡主她不见了!”紫絮的哀哀哭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后来才发现,穿着新娘喜服在新房里的人竟然是二郡主。”

    “这不可能!”紫絮的话音未落,就又是一个尖锐的女声嚷道,一个浓妆艳丽的中年美妇自后面跑出来,跪下去拽着褚易民的袍子道,“王爷,这不可能!”

    这人便是褚灵秀的生母,南河王府里十余年间盛宠不衰的李姨娘了。

    “二郡主呢?”郑氏见她这张脸就更是心里生厌,当即厉声喝道。

    她止了泪,目光凌厉的四下扫视一圈,所过之处所有的下人都纷纷摇头,表示没人知晓。

    紫絮的话,褚琪炎是不怀疑的。

    这不是普通的事情,如果不是确有其事,苏霖怎会公然闹上门来?

    别的姑且不论,他自己的脸面总不能不要!

    所以——

    自己千防万防,终究还是百密一疏的出事了!

    藏在身后的手指用力的握了握,褚琪炎缓缓的压下一口气,一步走上前去,面对苏霖。

    “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褚琪炎道,面上犹且还能保持一丝平和的微笑,他拍下了苏霖的肩膀,然后就势错过他去,对愣在当场的客人们一拱手道,“抱歉了各位大人和夫人,我们王府现下还有点家务事要处理,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各位海涵!”

    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这就是变相的逐客令了。

    “世子客气了,都这个时辰了,这酒宴本也就该散了。”马上有人领头道,“是我等打扰了,这就先行告辞了。”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从善如流,也都跟着纷纷告辞。

    褚易民和郑氏已然是无心理会这些。

    褚琪炎亲自到门口送了众人离开,一直忙了小半个时辰才把人全部送走。

    最后一批出来的,是褚浔阳一行。

    因为褚月妍昏迷未醒,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便留在了最后。

    一个健壮的婆子抱着褚月妍出来,褚浔阳和褚琪晖跟在后面。

    等在马车上大夫人远远看见,赶紧下车来迎,一边嘱咐道:“都小心着些,别磕着了。”

    褚易安下午的时候就被皇帝宣进宫去了,所以这会儿的长辈也就她一个。

    车上褚月宁帮着丫鬟一起把昏迷不醒的褚月妍接进去安置。

    大门口,褚琪晖与褚琪炎作别道:“今天也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我这也便告辞了。”

    褚琪炎面上犹自微笑,目光却是越过他去,瞧着不远处正在帮忙安置褚月妍的褚浔阳。

    虽然没有任何的线索指向她,可他就是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似乎这一切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说起来,五郡主的事到底是我府上有愧。”眼底神色意味不明的微微一闪,褚琪炎笑道,“长孙殿下急着护送令妹回去我不好阻拦,不过你们不妨留个人下来暂且再等一等,稍后我也好查明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褚琪晖愣了一愣。

    眼下他南河王府出了这样大的丑事,掩人耳目都还来不及,褚琪炎居然主动邀请他留人下来?

    那边褚浔阳是一直注意着这边褚琪炎的一举一动,心中却是明了——

    这件事,苏霖肯定不会吃哑巴亏,所以才会当众就给闹了出来,现在事情已经当着所有客人的面曝出来了,再遮掩也是欲盖弥彰,所以褚琪炎倒是大方又有魄力,干脆直接就邀请他们做见证了。

    不过他一句话倒是先把褚琪晖给排除在外了,所以不言而喻——

    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五郡主在我南河王府出了事,太子殿下那边可别是会有什么误会。”褚琪炎隐晦道,说着也不去征询褚琪晖的意见,却是忽而转向褚浔阳,扬声道,“浔阳堂妹觉得呢?”

    褚浔阳等了他许久,闻言便是微微一笑:“我们留下,不会打扰府上么?”

    “我府上诸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褚琪炎道。

    他是不怕,既然苏霖找上门,这件事明天就会闹到宫里去,早一刻晚一刻被人知晓也没什么大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客随主便了!”褚浔阳道。

    旁边大夫人皱了眉头,担忧的扯了下她的袖子,犹豫道,“我随你留下吧,省的一会儿太晚回府,你一个姑娘家的路上不安全。”

    南河王府的这群人,虎视眈眈,不得不防。

    “也好!”褚浔阳想了想,就略一点头。

    褚琪晖对她防范的紧,但是人家双方你情我愿的,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也只能答应下来,道:“那好吧,我先送四妹和五妹回去,侍卫都给你们留下,回去的路上你们小心些。”

    大夫人应了。

    马车上褚月宁有些担忧的从窗户探头出来,唤了声:“娘——”

    “你先回去早点歇着,别等我了。”大夫人道,隔着窗户握了握她的手。

    褚月宁眉头紧蹙,点了点头。

    褚琪晖翻身上马,简单带了几个随从先行回府。

    大夫人站在门口目送。

    门廊底下,褚琪炎已经不动声色的上前,在褚浔阳身后站定,语气平缓而无起伏的轻轻响起:“我听说,晚上那会儿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浔阳堂妹你都不在席上。”

    试探的语气,却带了几分玩味笑意。

    他留她下来,无非就是为了确认此事。

    褚浔阳莞尔,也不曾回头看他,只就半真半假的轻笑一声:“世子的消息果然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