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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两个年轻人都停了杯箸,肃容聆听。

    “我心中想,不论这出身如何,既我们都入此朝堂中来,自然都是要为民请命,解忧排难的,你们以为,然否?出身所形成的壁垒甚重,但在国家大事跟前,这些壁垒应当都是可以放下的,通力合作,我大丹方能欣欣向荣。”

    “时公说的是。”

    “延深以为然。”

    时茂方笑呵呵地点头,将话题拉回开头处:“我起初对你们这等世家子弟,心中看法确然是有些偏颇的,只道这等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如何能甘于虚耗时光,安于在普通平凡小事。只不过此三月以来,见你二人执小役不曾怠慢,执大役更是兢兢业业,精益求精,不论在甚位置上,竟都无有怨言,我才知,这世上果真有这等钟天地之灵秀于一身的人物,如何能叫人不赞一声。江陵谢氏、苏州诸氏,名不虚传。”

    大郎笑着又敬了时茂方一杯,道:“时公实是过誉了。邵其实并无何等长才,若说有些能耐,也是家父教导有方所致。自四月底在建州至泉州时遇地裂至今,从彼时救灾安抚、农政安排诸事至如今一州政事处置上,多得时公倾囊相授,实是长进不少。”

    大郎话语极诚恳。他是诚心这样想的,虽然出身于这国度地位最高的家族之一,自幼养尊处优,但在谢丞公的严苛教导下,他并没有一丁点机会养出纨绔习气来。起初谢丞公要求他追随时茂方学习,他在心里虽然不抵触,但也是有些疑惑的,世家自有一套知识和权力的传承体系,极少极少会有世家将子弟放到那些出身寒微的官员身边去历练,原本两边就泾渭分明——世家子弟高高在上,多半看不起寒微出身者,而寒微出身的官员们能在寒窗苦读十数年之后踏上官途,心里又岂会没有两分骨气?

    不过,在这三月下来,大郎对谢丞公未言明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时茂方这样的官员,算得上朝堂中的一个异数。正直却又圆滑,聪慧却又诚恳,忠于皇帝,为官清廉,心中自有一套原则,这样的人,并不是随便投注些好处就能打动他的,可谓是最难啃的硬骨头。所以虽然世家占据了朝堂中的大多数高位,也还是让时茂方爬到了三品的位置上,有他在任,泉建二州的吏治几乎是无可挑剔的清明。

    为政者,求同存异是第一条。

    世家容得下一个时茂方,即使他明摆着对圣上忠心耿耿。

    觥筹尽欢,更深露重之时,时茂方送走了谢华邵和诸清延。

    时茂方的夫人帮着丈夫宽衣濯足,扶着醉醺醺的丈夫躺下时,听到丈夫说:“如此人物精采,世家气运依然哪……”

    夫人不解问:“阿方说了何事?”

    时公早已鼻息醺醺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自觉比较满意^0^

    ☆、第64章 竹园日常

    64

    中秋之后,金陵城的气候就慢慢转凉了。

    竹园的庭院里铺着青石板地面,傍晚夕阳渐落,华苓站在正房前三级台阶的下面,看见石板地的缝隙里有一芽幼小的青草长了出来。

    小丫头们勤力得很,若不是今日长的,定然早就被拔掉了。

    华苓出神地看着这株小草,心里却想起了别的事——卫羿在金陵已经待了足足五个月,从三月初三一直到仲秋,应该快要离开金陵回归边疆了吧?似乎听他说起过一两句,就是大致,最晚到现在这个时候就该走了。

    能在金陵过中秋,已经是很难得的事。

    又是好几日没见……他不会已经离开金陵了吧?

    这么想一想,华苓很快又否定了,因为——卫羿若是要离开了,定然是要来与她说一声的。虽然很多时候都不懂得卫羿的脑回路,但她知道,卫羿是很负责任的人。

    而如果卫羿真的不和她打招呼就回了边疆,那只有一种可能——军情紧急。这反倒更叫人担心。

    其实要确定卫五离开了还是没有,她只要去前院问一问丞公爹就可以了,但斟酌了一下,华苓打消了主意,心想那还是别人家的人呢,她这么关心一定会被丞公爹和谢贵笑的。

    碧浦和碧喧从外面跑回来,一个手里挎着一篮子白胖胖的新藕,一个手里是一篮子红艳艳的菱角。两人欢喜地跑到华苓跟前,规规矩矩地福身道:“九娘子,府里刚刚来了新藕和菱角呢,这些是分到我们竹园的。婢子看过了,都是上好的。”

    华苓比这两个侍婢稍高些,看着她们欢喜的神情也笑了起来,点点头,从碧喧捧着的一篮子菱角里取出来一个,看了看。

    菱角是自然地长成牛角样子,中间粗,两头尖尖的,咬开水红色的壳子,里面的肉肯定又鲜又嫩。菱角和莲藕都是在秋天熟的,总是和秋天的记忆联系在一起。

    “咦,居然已经是这个时候啦。”华苓有点惊奇地说。

    两个小婢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偷笑。九娘子又开始呆气了,总是在一些大家伙儿都习以为常的事上和大家伙儿的反应都不一样。

    碧浦说:“九娘子,立秋、处暑、白露都过啦!今岁的秋日子也过了一半啦!”

    “嗯。”华苓瞄两人一眼,知道她们又在笑她迟钝呢,懒懒地将菱角放回篮子里,叮嘱道:“虽然菱角生食很甜脆,但是你们不可以生食,定要拿到厨房里煮透了才能进口,可知道?”这些东西她一向都吃不了多少,多的自然是进了侍婢们的肚子。

    华苓弯弯眼睛,促狭地补充道:“我早与你们说过了,这水里的东西生吃了,说不得就有那小虫子随着菱角跑进人的肠腹里去了,然后一点一点地长大,在你们的肠子里钻来钻去的……”

    生食在活水里捞起来的任何东西都有感染寄生虫的可能,她可不想见到这些小婢子在某个时候腹痛得满地打滚。中医里虽然也有草药可以驱虫,但始终少了后世手术驱虫那一套手段,要知道,有的寄生虫可是会偷偷钻进人的脑子里过活的,到了这样的情况,通过食入药物进行驱虫的效果就近似于无了。

    碧浦和碧喧听得脸都白了,忙不迭应道:“九娘子放心,婢子绝不会生食,也不让其他人生食。”

    “嗯,拿走吧。”华苓弯弯眼睛,挥挥手。这才对嘛,相比于成为一个笑料,她更喜欢成为一个让人笑不出来的人。

    “是,九娘子。”两个小婢子欢快地拎着篮子往厨房去了。

    辛嬷嬷从正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华苓的一件外衣,笑呵呵地道:“九娘子也别太宠着这些小丫头了,宠得她们早就无法无天了。”

    华苓转脸朝辛嬷嬷笑,为小婢子们辩解一句:“嬷嬷。不会的,她们规矩都懂得很呢,谁还没有个活泼调皮的小时候吗。”

    辛嬷嬷没办法地摇摇头,反正她是说不过九娘子的,九娘子什么都能说出一大通道理来。辛嬷嬷走下台阶,拉着华苓的手摸了摸,发现是热的,才没有立时叫她加衣,但还是道:“九娘子,这仲秋过了风便凉了,早晚还是要加一件衣裳才好。”

    “嗯,我知道了。”华苓指指霞色的天空,笑道:“嬷嬷你看,这傍晚天色极好,夕阳很好看。”

    斜阳几乎是金红色的,有几缕褪去燥热的金红色光辉投在竹园东厢的黑色瓦顶上,映上一片深红。

    辛嬷嬷对华苓的话总是应和的:“九娘子说的是,确实好看着呢。”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辛嬷嬷就是往天空看了那么两眼,心想这天色和往日也并无什么不同。

    华苓无奈地笑起来,摇摇头道:“嬷嬷我去书房,晚食前写几张字,明日要交功课。”

    辛嬷嬷听了便忙叫金箩来:“仔细点上蜡烛,这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最易伤眼的。”

    华苓在书房写了几张大字,用了晚食,然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等一切都打理好,已经快要二更天时分了。

    她懒洋洋地靠在榻上,执着一卷野史杂谈,有一眼没一眼地看,若不是头发还未干透,早就睡着了。

    金瓯帮她绞着头发,含笑道:“九娘子,等头发干了才好睡呢,不然大了要头疼的。”

    “嗯……知道了。”华苓打了个呵欠。

    迷迷糊糊地挨到睡觉的时候,华苓躺上床,金坠帮她熄了烛火。金坠是今晚上守夜的,早早抱了被铺在外屋摆好,侍婢们都各散歇息去了。

    万籁俱静,华苓正要睡着的时候,听到卧房的木花窗轻轻‘叩’地响了两声。

    她猛地醒了过来。这样有节奏的敲击,应该不会是小虫子撞在窗上发出的声响吧。

    竹园的建筑不大,正房的后面没有倒座房。从窗子往外看,外面是一个地势往下的斜坡,栽了一片青翠细竹,再往下,是圈出了竹园的一道矮墙,再过去,就是府里的清凉湖了。

    丞公府里时时有训练有素的兵丁巡逻,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危险。华苓心里有一丁点的害怕,但还是决定去看看。她安静地坐起身,从帐子里探出头往窗户的方向看了看,窗扇是半开着的,外面月色不错,正对着的是竹林子,在月光下也看得半清。

    华苓捏了捏手心,下了床,穿上软鞋,尽量安静地走到窗边。窗外,淡淡的月光洒在疏朗的竹丛,在地上投下一片一片如水的阴影。

    窗台上放着一高一矮两堆东西,华苓眨眨眼,心里的一丁点害怕都消失了,她拿手去摸了摸,立刻分辨出来,一堆是足足有一尺高的书,另一堆是一个触手光滑的木匣子,很沉。

    华苓好笑,往窗外左右看看,对着空气试探着问:“卫五?”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被麻麻拉去相!亲!了!所以早上只有这么多,今天下午5点再补一更,能写多少就更多少。

    原本我不肯去,她居然说:我!好!讨!厌!你!

    给麻麻跪了,真是大杀招 orz

    相亲也跪了  orz

    ☆、第65章 静夜闲谈

    65

    为了不惊动守夜的金坠,华苓的声音压得很轻。虽然窗外面已经没有人影,但她觉得卫羿说不定还没有走远。就算已经走远了,也说不定能听到她的问话,自从卫五投壶露了那一手之后,她就觉得什么发生在他身上都挺正常的了。

    一团人影从屋檐上翻下,动作像猿猴一样灵活,悄无声息地落地,舒展开身体站起来。

    借着淡淡的月光,华苓看清了卫羿神采熠熠的眼睛,淡定的表情,握着嘴好一阵才压住笑意,不曾笑出声来。然后才问:“你怎么来了?”

    卫羿说:“我将离开金陵。”

    果然是这样。华苓点点头,指指窗台上的物事:“给我的?”

    “嗯。你喜读书。是从家中寻出来的孤本,你家许是没有。”

    卫羿又点点旁边的匣子:“此是从西疆带回的玉一方,也予你。”

    “多谢。”华苓摸了摸那堆书,好奇地推测:“你翻墙从屋顶上过来的?直接递个拜帖来不行嘛?——哦,我明白了。”

    话问出口华苓就明白了,虽说大丹习俗在订婚前后男女并没有多少不同,但她可以出外的时间少。除非像仲秋那样大家出门玩,就可以见一见,否则的话,两人要见面,就需要卫羿登门拜访,而且是以见谢丞公的名义来,然后也许丞公爹会把她喊过去见一面。总之,如果长辈把她叫出去见一见,是可以的,但卫羿自己是不可以开口求见她的。

    这是某种华苓至今还没有琢磨明白的潜规则,但是好像每一个人都很理解。

    但是丞公爹爹平日里极忙,怎可能在家中等未来女婿登门。

    所以他就自己来了,也省得麻烦。

    就跟三年前丞公爹爹的生辰宴上一般,因为卫弼公不允许他顶着张破脸来丢人现眼,所以卫五就独个儿翻墙走壁地来了,还特别注意地没有给任何人看见。

    想明白了这一节,华苓觉得很好笑:“卫五,我觉得你的脑回路特别神奇。”

    “脑回路是何物?”卫羿问。

    华苓:“就是思考问题的方式。”

    卫羿:“如此。”

    “你还没说呢,你怎么来的?”

    “翻过院墙,避开巡逻兵丁便可。你家兵丁颇为训练有素,只我有藏神敛气之术,藏匿之效甚佳。”

    感情这位要是转行去当妙手空空儿,业务也能开展得十分顺利呢。

    华苓无声地笑起来,又实在是很羡慕,要是她也能拜药叟为师,说不定过几年也这么厉害了。想想,其实她有许多话想问的,便道:“换个好说话的地方吧。这里太不方便了,我的侍婢就在外间睡着呢,吵醒她就不好了。”

    不太守规矩也有它的好处。

    比如现在,两人就能有一段儿不受打搅的聊天的机会。华苓把窗台上那堆书搬到地面,又把那木匣搬下来,这两样东西居然都沉得很,被她放到地上,还因为力量估计不够,闷闷砰了一声,让她很是提心吊胆了一下子,生怕吵醒了金坠。

    立刻就有一种当了贼的刺激感。

    不过并没有,于是华苓利落地扶着窗沿跳了上去,感谢每日有规律的锻炼,她现在的动作可灵活了。

    卫羿往后退开,让华苓跳下来。

    他往周围看了一圈,指着屋顶上道:“屋顶上不虞有人听。”

    “那就到屋顶上!”华苓很高兴,这么久了,她还不曾到过房顶上去玩呢。

    她眼睛闪闪发亮地伸给卫羿一只手:“要怎么上去?”

    卫羿看看高兴的华苓,心里也很高兴。原本他放下给华苓的东西,等了片刻,就走了,华苓喊他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二三十米外。不过他耳朵好,听到了喊他的声音,于是立刻又折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