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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晚上九点,舒盈领着简跃进门的时候,还忍不住感慨,“我以前还当同庆楼只是装修高规格一点,味道肯定不怎么样,结果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啊——尤其是椒盐排骨,太入味了。将来退休了我去念个新东方厨师培训班,晚年的一日三餐就有着落了。”

    简跃叹气,“人均花费二百五,够我去四星酒店住一晚了……”

    “等我工资到账——诶?”舒盈不说话了,拍了拍墙上的开关,客厅照旧一片漆黑。

    简跃问,“停电?”

    “不是,肯定是灯坏了,之前就已经坏了三个灯泡了。没事,我有备用的”舒盈摸着黑在厨房里转悠,把几个抽屉都拿手机照着找了找,好半天还真的在最下层的抽屉里找到了两根蜡烛,“打火机给我!”

    简跃摸出打火机来点着蜡烛芯,不忘摇头叹气,“姐姐,你们小区门口就有个五金店,买两个灯泡回来换上呗,你难不成是想以后生活得跟山顶洞人一样?”

    舒盈把蜡烛滴了两滴油固定在茶几上,接话说,“备用灯泡倒是有,不过我回来就是睡个觉,客厅有没有灯不重要,再说了我压根不会换灯泡……”

    简跃的唇角忽而扯了一丝无奈的笑意,他三两步拎了把餐椅过来,又伸手把茶几拽到吊灯下面,把椅子搬上了茶几上,对着舒盈伸手,“灯泡。”

    “啊?哦!”她赶紧又摸进厨房,没一会就抱着四枚灯泡出来了。

    “……你还真都准备着。”简跃踩着茶几站上椅子,小心翼翼地拧下了一颗灯泡。

    舒盈扶着椅子理所当然地说,“淘宝特价,四个包邮。”

    简跃也是无话可说,唉声叹气地给她把四个灯座都换好,“你说你这点基本技能都没有,还整天游戏人生的,将来的生活质量估计相当堪忧。”

    “生存技能和人生态度之间没什么本质性的联系。”她抱着一堆废弃灯泡丢进门口的垃圾桶里,用手指戳了下开关,客厅里一下敞亮地跟大白天一样,让她一时都不太适应了。

    简跃不由得打量起整间屋子,进门左手是厨房和餐厅,右手是茶几,家具布置与他印象中基本一致,大概是时间久了,浅条纹的墙纸已经斑驳发旧,白色的大理石的地板也显得光泽暗淡,更不说从前雪白的真皮沙发——

    “咳。”他指着沙发上的成堆成堆的衣服问,“洗衣机是不是也坏了?”

    “洗衣机没坏,不过衣柜放不下了。”舒盈从沙发上随便抽了一件衣服走向洗手间说,“冰箱里有可乐自己拿,电视机好久没交费了,是摆设。你要是闲得慌就自己上网玩吧,待会我给你找两件我爸的衬衣——你说你闲得慌非要搁我这过一夜干嘛?也不怕麻烦我。”

    简跃只好实话实说,“太后娘娘今晚给我安排了相亲,我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就你,还羊入虎口?”舒盈隔着洗手间的门说,“不过平心说,能让你妈看上的姑娘肯定长得不错性格又好,你真该去见一见。反正又不是让你现在就结婚,跟漂亮姑娘谈恋爱又不少你块肉。”

    简跃拿一侧的肩靠在门上问,“我从前说过要娶你,你忘了?”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舒盈半天没也回应,八成是没听见。简跃摸着口袋掏出烟盒,转头去拿茶几上的打火机。

    浴室里,舒盈站在淋蓬头下抓着头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突然在彼此的生命里空白了三年,或者应该这么说,在她重生之前,是足足五年。这段时间说短不短,真能什么都没变?

    半小时之后,舒盈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突然闻见一阵香,“简跃,你在干嘛?”

    “红糖珍珠。”简跃把两只碗端上饭桌,她走去看,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珍珠丸子。

    舒盈觉得太神奇了,“我厨房里有红糖和珍珠?”

    “你厨房可怜得小强都没有一只,我刚下楼逛了趟超市。”他看向舒盈说,“你能不能先把头发吹干?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女人经期最好不要洗头——”

    她怔住,“等会,你怎么知道我姨妈来了?”

    简跃:“哦,你不是姨妈一来就长痘嘛?”

    她顿时觉得这个谈话怪怪的,应该换个话题了。

    “话说,你这三年进步挺大啊,都会做甜品了——”舒盈懒得去吹头,拿毛巾把头发裹起来就捧着碗坐下,拿勺子舀了两颗丸子尝尝味,突然笑了,“上一句话我收回,你是不是把一袋红糖都放进锅里了?这么甜……”

    “啊?”简跃说,“没一半这么夸张,就十几勺吧,我起先感觉锅里颜色太淡了,不好看。”

    “……”舒盈也是无话可说,对他的烹饪水准,果然不能抱有任何期待。她捧着碗一勺一勺地嚼着珍珠,末了把碗送到他跟前说,“再来一碗。”

    “你晚上一个人就啃了半只烤鸭,难不成还饿?”简跃坐在她对面抽着烟,推着碗说,“何况味道又不怎么样。余下的珍珠我都给你放冰箱了,以后自己煮呗。”

    她笑笑,拿毛巾拧着发梢不说话。

    简跃隔着一张饭桌打量她的眉眼,平心说,街上突然遇见她的时候有那么好几秒都没能把她认出来。他的印象里,她始终披着黑直的长发,一年四季都短裤短裙,不说话的时候也是可以冒充一下清纯少女的。

    看她白天扎着头发不觉得,现在见她披着微微卷起的长发,衬着洗浴之后白润细腻的肤色,真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越来越有味道了——更离得他越来越远了。

    “不要再用你色眯眯的眼神看我了,我是不会跟ex打炮的。”舒盈拿余光瞥了瞥他,突然没来由地问,“你从学校退学之后……是不是生病了?你换了手机号又搬了家,我联系不到你,就让常欣找人问情况,有人说你住院了。”

    简跃夹着烟,对她苦笑,“急性肾衰,感冒引起的,起先压根没重视这事,突然病情就恶化了……当时我妈坚决不许我们再见面,把我的手机号都注销了。”

    “肾衰?”舒盈给惊着了,“是不是很严重?”

    “医生说如果治疗成效不错、能在短时间内把病情控住住,是可以痊愈的,就怕转成慢性的。所以我当时一直在看中医,三餐都是大白菜炒小白菜,还不能搁盐……”简跃对她笑,“我还真挺怕自己将来只能靠透析维持,后半生就废了。说了都不怕你笑话,有时候半夜里睡不着,想想未来都是茫然恐惧,真庆幸跟你断了来往,不然肯定会变成你的累赘。”

    舒盈的手一直攥着毛巾,微笑着问他,“你就是怕拖累我,所以再也没找过我?”

    简跃叼着烟耸了耸肩,摇头,“起先是这样……”

    “洗洗睡吧你——”她站起来一把夺了他口里的烟,徒手就给掐灭了,“这么怕死还抽烟!”

    “天地良心,我抽烟可是你带的……”

    简跃这说得是实话。

    高中时期,舒盈是他们学校的风云少女,一度被校长点名批评过,总之只要她走在学校里——八成女生都会对她摆出不屑脸,背地里指指点点。

    原因很简单,她长得漂亮,而且特立独行。

    教导主任重点盯梢目标,全校最目无法纪、成绩稀烂、无药可救的差生。

    学校规定不许女生披头发、戴首饰,她不仅披着拉直过的长发对班主任的痛批不以为意,还特意打了耳洞,时常换各种有趣花哨的耳钉耳坠——就这种从来不把学校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的人,现在居然当上了刑警。

    他跟舒盈认识是高二,当时放学他经常骑着个山地车陪着一票哥们在学校附近转悠,偶尔能碰上舒盈领着一群人在墙角下说话、抽烟。同桌曾经指着舒盈跟他说:看见没?校花,全校属她长得最好看。不过见是常见,可他的一群哥们都说这样的女生不好招惹,次次遇见都是瞥两眼就走,从来不靠近她。

    结果有天他脑袋不知道是抽风了还是怎么着,突然撂了车走过去跟她说:借我根烟。

    “讲点道理,是你自己非要用这种方法跟我搭讪的……而且我后来都跟你说了,你要是不会抽烟就不要抽。”舒盈踩着拖鞋去隔壁的房间里翻了两件衬衣出来丢给他,“这是我爸的衣服,你凑合先洗澡换上,换下来的衣服洗完晾阳台上,一夜就能干。我去给你铺床,要不还是你在沙发上随便窝一夜?”

    简跃思考了两秒,“我其实可以跟你在一张床上凑合一晚的,你看你姨妈来了,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滚——”舒盈走进自己的卧室啪地一下把门一关,咔哒一声反锁的声音传来,简跃唉声叹气地走进洗手间里,估计今晚是只能睡沙发了。

    ——

    没过两天,舒盈正埋头整理资料的时候又收到一条短信,又是简跃:正好我在你门口盯林烨,晚上一起吃饭?

    她不禁笑:同庆楼?我理解一下,你现在的工作就是在我们局门口监视我顶头上司,是不是预备天天请我吃饭?

    她拿着手机等简跃的回复,邹天却一脸焦急地领了两个面生的民警过来,“老大,有案件,女童失踪。”

    其中一名民警站出来跟她简述,“我们是安宁区派出所的,有人报案说孩子不见了。失踪的女童叫余琪,小名琪琪,两个小时前她的父母过来找我们报案,说女孩在学校里不见了,整个学校都找不着人。”

    “而且老大——”邹天忙说,“你是不是认识失踪的女童?她妈妈特意要人来找你,说你肯定能破案,把琪琪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舒盈的心一沉,“通知林队没有?”

    邹天忙说,“已经通知了,林队说,给我们两个小时,看是不是孩子故意恶作剧或者其他亲属、朋友带走了孩子,如果找不到人就立案。”

    “你去跟林队说,这个时间耽搁不得,让他立刻成立专案组,这个案子很有可能与近段时间来流窜的人口贩卖团伙有关!”她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对着邹天交代,“我现在去找琪琪的父母问下情况,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徐冉,你跟我一起!”

    坐上警车的时候她一颗心都是乱的,都已经特意叮嘱刘萍要她看好女儿,也跟琪琪说过绝对不能跟陌生人走——怎么还丢了?

    这一路上,她大概问了下事发经过。

    中午十一点半,琪琪的爷爷去接孙女放学。谁知道在门口站了有半小时都没看见人,就赶紧找班主任打听,结果班主任说说琪琪一打铃就走了,不可能没接到,他立刻就慌神了,打电话给家里人四处地找孩子。

    起先还心想琪琪是不是贪玩不肯回去,就找班主任打电话问了几个跟她关系好的同学,结果都不知道琪琪的下落——直到学校两点半上课,琪琪都没出现。

    她妈妈慌了,赶紧地报了警。

    派出所的民警已经把相关人员都带回来问了话,找学校拿了校门口的监控录像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了琪琪在放学时根本没有走出校门,可在学校里来来回回找了两个小时,巴掌大的地儿,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勘查之后他们发现,教学楼最后面的围墙下有个矮洞,正巧让绿化带的杂草挡住了。校长说,这一块空地本来是旧的公共厕所,正在规划推倒了盖图书馆,平时基本没有学生会往这来。他们于是就找了两个六年级学生进行询问,结果,这个矮洞是早就有的,能通到隔壁的巷子,少数学生有时会偷偷从这钻出去买巷子的零食和麻辣烫。

    这么一推测,琪琪应该是被从这个矮洞带出去的。

    舒盈到辖区派出所的时候,一进门就见有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正在偷偷抹眼泪,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年过七十的老爷子冲着她怒说,“我们把孩子送去学校就是让你们帮忙看住的,这么天大的事你们也能不注意?你们,比人贩子还可恶!”

    舒盈没摸清楚情况,老爷子她重生前见过,琪琪的爷爷,问过话的。这女人她倒没见过面,于是就问同行的公安说,“这谁?”

    “余琪的班主任,王蕊。一般放学的时候都是她领着班里的孩子出校门。今天不巧,她婆婆住院在,她心说想趁午休时间买点菜什么的,晚上给婆婆送饭——就让体育老师领着孩子出的校门,结果丢了余琪。”

    舒盈不禁眉间紧拧,还不是孩子没看牢,给了人贩可趁之机?

    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三两步走到班主任王蕊面前问,“王老师,请问你在放学前有没有见过琪琪?”

    “舒警官!”刘萍正从里间的办公室里出来,一见她就忙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舒警官,琪琪不见了!你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啊——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

    舒盈忙拿纸巾给她擦眼泪,拍着她的后背说,“你先稳定下情绪,我们正在调派人手做搜查……你们有没有问过亲戚朋友,会不会是有熟人把琪琪接走了,没联系你们?”

    琪琪的父亲从门口走进来,拿着手机摇头叹气,“亲戚朋友我都问过了,都说没见孩子……”

    舒盈清楚情况不乐观,得抓紧时间。

    “王蕊,你跟我来。”她领着班主任走到门口,尽量回避琪琪的亲属,“详述一下事情的经过。”

    “是这样,本来中午放学之前,我们都要把学生在班级里排好队,一个班一个班的送出学校。今天他们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都是收拾好了书包带去上课的,一打铃就直接排队走。下课之前我特意去组织了他们排队,但是没把他们送到校门口……”

    舒盈问,“排队的时候你看见余琪了没有?”

    “看见了,她是体育课代表,带队的,小组领头就是她。”王蕊说着,又低声啜泣起来,“可谁知道排队出校门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舒盈疑惑地问,“她站在最前头,你也没注意?”

    “起先是站在最前面,但是她带的小组是在第三排,排队出校门的时候,她就站在队伍中间了,我没留意到她在不在。平时她很遵守纪律,我没想到她会乱跑……”

    舒盈微微一顿,“乱跑?”

    “排队之后如果有人再想上离队,比如要上厕所什么的,都是要举手找老师同意的。”王蕊抿着唇,看起来情绪很失落,“我当了余琪两年的班主任,她是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要真出了什么事……”

    舒盈对于安慰人这事一贯不在行,把她安排给了徐冉照顾着,自己去找了还在接受问话的体育老师庞娟,想搞清楚余琪究竟是什么时候从队伍里跑走的,结果派出所的民警对她直叹气,“这个庞娟,自己还是个小姑娘,二十出头刚毕业,一问三不知的,我看她都把自己吓得丢魂了。”

    还真是,庞娟被带到她面前的时候,脸上也挂着泪痕。圆领的白色t恤配运动裤,利落的短发配上一张圆圆的脸,依稀还是个大学生的模样,怯生生地,是给吓得不轻。

    “平时都是王老师带队领他们出校门的,我不知道出校之前还要点名的——我看他们都排好队了,领着他们就出去了,没注意余琪已经不在队里了。”

    庞娟说着又蹲下来抱着双膝埋头哭起来,“天啊,可一定要把孩子找到……这个责任我真的担不起啊……”

    舒盈莫名有点头疼,她向民警指示说,“找一找学校周围几个路口的摄像头,看有没有拍下过失踪的女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烨,她接起来就问,“林队,有什么指示?”

    林烨的声音专注平稳,“邹天说你认为这桩案件与人口贩卖团伙有关,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