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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第36章 绛紫色(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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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景行已经回了梁宅,正打算出门去接拙政园接二人回来,还没到门口,便见姜词挽着梁夫人,有说有笑地过来了。

    梁景行走上前:“妈,你跟姜词倒是投缘。”

    梁夫人笑了笑,“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在身边,我快被闷出一身毛病来。你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带回来一个这么对我胃口的贵客。”

    “既然对您胃口,那就让她多留几天吧。”

    “要能留在这儿过了年再走就是最好不过了。”梁夫人半开玩笑道。

    姜词瞟了梁景行一眼,摸不准梁夫人是不是知道了她父母双亡这事儿,静了几秒才浅笑道:“过年怕是不行,采风回去还得跟陈老师交差。”

    梁夫人笑说:“我虽有心留你,但梁家的礼数,外姓的女子留下过了年,就等于是定了亲。思来想去,跟你年纪相当的只有觉非,可惜觉非也不是梁家的,是陈家的……”

    “妈,越说越荒唐了。”

    梁夫人哈哈大笑,“老婆子的几句胡话,别当真别当真。”

    吃过晚饭,梁夫人喊姜词去书房帮她看几幅画。

    “都是我自己的涂鸦,你帮忙看看,我自己觉得不对,但又看不出哪里不对。”

    姜词从梁夫人手里接过一沓宣纸,一张张翻开。梁夫人画的是国画,跟姜词主攻的西洋油画不是一个路数,但有些道理却是相通的。

    姜词看完,挑了一张兰花图,“画画多数流派都讲究形神兼备,您的画作形到位了,但是欠缺一点神韵。好比这张,过于拘泥形姿,所以显得有些死板,不够灵动。您今后作画,可以省略一些细节,不用面面俱到,用笔更随心所欲一些,不必犹豫。一旦犹豫,笔锋就会凝滞。”

    梁夫人顺着她指的地方细看了片刻,似有所悟,笑了笑说:“果然后生可畏,我怕画错,每落一笔都得思考一阵。”

    “画错了换一张纸重来就行,束手束脚,反而享受不到乐趣了。”

    梁夫人连连点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有些道理反不如你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看得透彻。”

    姜词被夸得不好意思,“我只会纸上谈兵,一些事落在自己身上,一点也不透彻。”

    梁夫人铺了笔墨,笑看着她,“年纪轻轻就这样心事重重,不如跟我说说看,兴许能开导你几句。”

    姜词垂眸沉默片刻,还是摇头。

    梁夫人看她一眼,笑了笑,也不强求。她捉着衣袖,在宣纸上运笔,不过片刻,几株梅花跃然纸上。

    案上放了一盏灯,灯光柔和,映着梁夫人恬淡含笑的容颜。姜词不由怔忡,只觉这一幕分外动人。她向来只觉时光残忍,好比她与梁景行,每相隔一岁便是一道沟壑——可原来时光也有这样的力量,能够雕琢出一种淡定自若的安详平和。

    “再看看,这张如何?”

    姜词回过神,往纸上看了看,不由点头,“很有神韵。”

    梁夫人笑说:“可别是说瞎话安慰我。”

    姜词摇头,浅笑道:“我没少被人教训不懂左右逢源。”

    “不会逢迎也不算什么坏事,就是在这世道,难免要吃点苦头。有大智慧的人,往往能够在别人的要求和自己的秉性之间找到平衡。”

    姜词忙问:“该怎么做呢?”

    梁夫人摇头笑答:“这个我也是爱莫能助,所谓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我怕是一辈子都未从心所欲过,今后也未见得有这样的机会,还得仰仗你找到方法了来告诉我。”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梁夫人乏了,打了个呵欠,“赶紧去休息吧,明天让景行带你去逛逛寒山寺。”

    姜词走出书房,才发现又下雪了。雪花飘进廊下,被柔和的灯光照亮。她踩着积了薄雪的石板路往客房走,迎面撞上正疾步走来的梁景行。

    梁景行手里拿了件宽大的羽绒服,往她身上一批,“正要去书房接你。”

    姜词朝手里呵了口气,笑说:“还好你来了,我差点迷路。”

    两人一道往客房走,梁景行问她:“在书房大半天,聊了些什么?”

    姜词乐了,“你这话到底是在吃谁的醋呢?”

    梁景行微微挑了挑眉,“我可是被扔在一边,听珍妈念叨了几小时她刚满月的孙子。”

    姜词笑起来,“多好,免费的育儿经。”

    很快到了客房门口,姜词推开门,同梁景行道晚安。

    “阿词,我妈很喜欢你。”

    姜词笑了笑,“她要是知道我是什么人,恐怕就喜欢不起来了。”

    梁景行不置可否,凑上前亲了一下,伸手替她整了整领子,“进去休息吧,晚安。”

    ·

    连日都在下雪,姜词也没逛几个地方,多数时候都是待在宅子里,同梁夫人喝喝茶聊聊天品品画。

    三天后,天终于放晴,姜词也踏上归程。

    “今后如果没事,随时过来玩,崇城离这儿也近。”梁夫人将姜词和梁景行送到门口。

    “这几天叨扰您了。”姜词微微鞠了一躬。

    “招待不周,也没备什么礼物,”梁夫人接过珍妈递上来的一个描金的漆盒,打开来,拿出一只翡翠的镯子,“一点心意,阿词,你别嫌弃。”

    姜词一惊,急忙推拒,“梁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梁夫人笑着将她手拉过来,“你还不到戴翡翠的年纪,但翡翠内敛光华,戴着最是养性。年轻人该有蔑视规则的劲头,但也不可锋芒太露,否则伤人伤己——拿着吧,你是陈同勖先生的学生,要是过来拜访,这点薄礼都不肯接受,外人恐怕要说我们梁家不识礼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