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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母亲,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离开秋家,不再受这些掣肘?”秋叶白看着风绣云轻声道。

    风绣云一愣,垂下眸子,显得内心极为挣扎:“我又能去哪里呢,嫁给你父亲,到底是我自己选的,当年你父亲救过你外祖,这些年他对我虽然不敢太亲近,但是对善宁却从来没亏待。”

    秋叶白沉默,是的,她那自打回来前就被外放的父亲,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或者看过自己,但是几乎没有亏待过作为庶女的秋善宁,却养得她全无进退分寸,庶女的命格,嫡女的性子。

    “娘知道是娘亲对不住你,善宁又不懂事,只是她终归是你的妹妹……我也只盼着你平平安安,她能顺利嫁人,不给你招惹麻烦,别的我也不敢求了。”风绣云垂下眼,忍不住又流起了泪。

    从秋山春日宴回来的时候,秋善宁一脸苍白病容,站都站不住,养了好些日子,提起秋叶白是又恨又怕,眼底的恨色让风绣云都心惊,但是秋叶白一副从容模样,而两姐妹唯一一样的就是没有提起在秋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叶白看着她的模样,心中轻叹,母亲对父亲总归是有情的,当年母亲和父亲也算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世事无常,变成这般模样。

    秋善宁的婚事一日没嫁出去,大约是风绣云如今最大的心病,只待这心病解了才好谋划下一步。

    秋叶白心中拿定了主意,便从风绣云那里离开了,去杜珍澜那里复命。

    华美的房间里,杜珍澜一袭翠云金绣撒花裙,翡翠头面精致华美,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琼,绛唇微抿似时时含笑,一点都不似生育了两个十几岁孩子的模样,见着秋叶白来了,便懒懒地含笑让秋叶白从榻上扶起自己。

    “四哥儿如今前途光明,只是司礼监那里没有太合适住的地儿,本宫特请了太后恩赐,允你交班后归家居住,那凝翠阁,你可喜欢?”

    一边秦大姑姑的目光在杜珍澜搁在秋叶白手背上的柔荑上停了停,随后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

    秋叶白看着杜珍澜似笑非笑的样子,便也温然道:“多谢大夫人操劳,叶白很喜欢。”

    说是恩赐自己交班归家居住,其实不过是担心自己这颗棋子跑远了,让她捞不住罢了,只是杜珍澜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一颗能被她捞住的棋子。

    看着面前年轻人不卑不亢的模样,让杜珍澜某地闪过一丝异光,搁在秋叶白手臂上的柔荑慢慢地轻划,淡淡地笑了笑:“四哥儿是个聪明人,明日走马上任,想来进了司礼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总该是不需要我来提点。”

    秋叶白含笑:“是。”

    是不需要人提点,还是希望自己来求她?

    若是求了她,她打算向自己索取什么?若是自己情报没有错,自己那便宜爹年纪大了,已经满足不了这位春闺寂寞的襄国公主,她早已经有了的入幕之宾。

    自己虽然做了些引诱的情态出来,却没有做出真的勾引之事,却不想这位大夫人竟然真对自己的庶子都意动了!

    看着秋叶白不为所动的样子,杜珍澜的眼底光芒就冷了不少,随意地打发了秋叶白离开,恹恹地看着那道清隽的背影远去,讥诮地低声嗤道:“本宫,等着你明晚来求我的时候。”

    春日宴那日,她看见秋善京那做作的样子,便下了决心,自己想要得到的人,从来就没有得不到过,便是庶子又如何?伦常她早已不放在眼底。

    司礼监,到底是她杜家的天下。

    要秋叶白屈服,也不过是随手可成之事!

    第四十章 拜见祖师爷

    杜珍澜望着月光冷冷清清地落在地面上,忽又想起秋叶白平日里看着温然,除了那日因为底下几个婢女折了个老婆子的手,行事上几乎就是个滴水不漏的,不正正像这月光,看似温柔缱绻却清冷得很。

    可就是那样温柔清冷的少年郎,在场上竟硬生生地一招压了那残暴的猛虎。

    她远远地看见他骑在猛虎之上,抬手向着主宾台致敬的时候,那一瞬间忽觉那人是对着自己在笑,原本只是脑子里有一分意动的……如今在那人面前,她莫名就再不愿自称母亲。

    杜珍澜望着天空,只觉得心底有点子焦躁,她忽然眯起眼道:“姑姑,去一趟绿竹阁,听说天书公子回来了,本宫许久没有练字了,召他进府。”

    天书身上那股子冷冷清清的气息,与秋叶白最是相近,只可惜他为人太冷了些。

    秦大姑姑望了杜珍澜一眼,面无表情地躬身道:“是。”

    一边伺候的几个嬷嬷默默地垂下眸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

    只是,世事总难尽如人意,杜珍澜并没有想到原本以为隔日就能见到的人,就能如愿的事儿,足足隔了一个月才见上,许多算盘生生打了水漂。

    ——老子是春闺寂寞的大夫人的黄瓜的分界线——

    司礼监

    三个大字扣在黑瓦红墙的建筑门楣之上,与其他府衙多用黑漆或者金漆勾勒字体不同,司礼监三个字用的血漆描绘而成,与腥红的大柱和红墙一起透出一股子阴沉的气息,让人远远看去便觉得呼吸不顺,仿佛能闻见浓浓的血腥气。

    秋叶白抬头静静地看着门楣上那三个腥红张狂的大字。

    从前朝到今朝,司礼监屹立了两百多年,死在里头的人的血确实足够将司礼监的墙柱刷上无数遍,听说原本门外还有吊死人的刑场。

    司掌刑狱,巡查缉捕、侦缉百官、刺听潜伏、暗杀栽赃。

    总总皆是司礼监分内之职,为天下人所不耻,却也为百官所畏惧,皆道其为鹰犬。

    虽然如今的司礼监职权早已被大大削弱,原本遍布天下的司礼监行走衙门如今也都只在几个大的州府才有,势力龟缩于京城,再也比不得当年,如今在太后手里掌控着,却还是掌管着诏狱和一部分侦缉刑事之职能。

    总归,还是个让人不喜和忌惮的地儿,说白了就是个特务机关,不过却还是有些实权的。

    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当特务的份儿,她忍不住心中暗叹。

    “前面就衙门正堂,平日里掌印督公偶尔来此办事,但多半时候都还是在神武后堂。”领着自己的小太监笑嘻嘻地一路介绍着,她也淡淡地点头,目光一路掠过司礼监的内府建筑,虽然看得出很多地方细处颇为精致,但是细细看去,雕梁画栋之处斑驳剥落,都已经有了衰败之气。

    有些地方竟然还有龙纹刻饰,这种绝对是逾制的存在让她不免心中愕然,暗自嘀咕,这司礼监除了阴沉衰败之外,当年的辉煌想来真是让人侧目。

    一路上秋叶白行过之处,都有品阶不同的厂卫们纷纷侧目,各色目光明暗不同,或疑惑忌,却同样多含着讥诮甚至幸灾乐祸之情。

    她只当着没有看见,心中轻嗤,不管什么时代,空降分子,总是不容易得人心,想来一会子还有大的下马威。

    那小太监领着秋叶白一路进了神武后堂。

    她打量了下神武后堂,红漆大柱,西洋琉璃净窗,八张清一色的紫檀包金雕花太师椅分列堂上,周围挂件雕刻都是有些年月了,却依稀可见当年的华贵精美。

    秋叶白听着小太监道这神武后堂的东西全部都是两百多年都没有动过的,依旧是按着初代督公大人在的时候摆设的时候,她不免暗自嘀咕,当年的司礼监掌印督公,想来是个性好奢侈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