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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反倒是皇贵妃同样平安熬过这一劫,给这些人的触动并不大,只能赞一声皇贵妃有福,而打心底却不以为然,皇贵妃死了,后宫少了位副后,当然好,但是没死,也影响不大,生的又是公主,更没什么大不了了。

    从刚才皇上一直站在璟淑仪身边低声交谈时,很多人便打消了心中“皇贵妃比璟淑仪更得圣心”的念头,大家都是女人,对男人的态度天生便存在那种敏感的分辨力,到底是不是真宠,到底对谁是真心,那可不是语言或行动上刻意就能表现出来的,从那眉梢眼角,从那相处的气氛中,少有人弄不清楚,真正深得帝心的是谁。

    一个没什么圣宠又生的是公主的皇贵妃,在她们心中的威信便大大降低了,反而是之前让她们颇看不起的狐狸精璟淑仪,被她们越发看重起来——哪怕皇上只是坦途新鲜宠爱她一时,也足够她们去巴结讨好了。

    秦瑄反倒不觉得生个女孩有什么不好,反而松了口气,紧绷的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上前一步,垂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新出炉的弱兮兮的五公主,只见这小公主额上几缕发黄的胎发,双目紧闭,肿肿的,似乎还看不到下巴,那几乎透明的小手就像一枚桃核般大小,真的是太丑了。

    秦瑄有些难以置信,皇贵妃虽然谈不上貌美可也有清秀之姿,他本身更是容貌出众,为什么生出来个女儿却这么丑?

    看了半晌,这个疑问他只能憋回了心中,只希望这个女儿长大了能漂亮些,否则真的有嫁不出去的隐忧啊!

    他是压根没想过这个女儿活不下来,一个刘家女所出的公主,将来再嫁回刘家,他也对得起母后了。

    秦瑄扭头对跟过来的御医道,“朕看五儿的身子不太好,让黄御医专门盯着调养,朕记得他精通儿科,以后朕就把五儿交给他了。”

    一番认真叮嘱,听得这位御医院判冷汗淋漓,心中对这位即将倒霉的同行同情不已——因为皇贵妃多思多虑,五公主在胎里养得就不够健壮,偏又早产,弱得他都不敢保证能活到满月,可依皇上的意思,却是要让小黄保证将五公主养活,这可真是难为死人了!

    秦瑄一副好父皇的架势,仿佛刚才说出那般残酷话语的不是他一般,容昭忍不住无声地“嗤”了一下,这表情却刚好被秦瑄捕捉到了,秦瑄露出个无奈的神情。

    他想,他在昭昭心里的形象大概是彻底毁了。

    第八十章 钟情

    皇贵妃毕竟是难产,虽然最终保住了小公主,但母体还是遭受了不可恢复的创伤,生完后便力竭昏了过去,万幸没有出现大出血情况,只是御医也隐晦地下了定论——皇贵妃以后都不能再生了。

    秦瑄也不可能再去调养皇贵妃的身体,一个孩子,是秦瑄能给予刘家的极限。

    到了这个份上,除夕宫宴已经没人再去提了,便是那个罪魁祸首小宫女,众人也有眼色地不再提起,连皇上都亲自去审问了,完了出来璟淑仪一点事没有,照样和皇上亲密地交谈,众人也不会昏头到以为皇上是在包庇璟淑仪,能进到这种场合的女眷都不是笨人,明白了皇贵妃出的这事儿大概真的和璟淑仪无关。

    等小公主生了下来,这群人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小公主弱是弱了点,毕竟没有当场出人命就好,她们就可以完完好好地离宫回家了,从来进宫都被她们看做是一种荣耀,还没有过如今日这般坐立难安恨不能飞遁回家的经历。

    到这份上,贤妃也恢复了她的理智,重新开始安排起来,并向秦瑄提了这些宫外的女眷们,秦瑄看到这帮子王妃公主的留在宫里也不像话,大度地摆了摆手放她们回府了。

    随着这些人的回去,皇贵妃艰难诞下公主的消息也扩散到了宫外,自从得知皇贵妃出事时便开始焦急等待着的刘家上下多少松了口气,既喜且忧,喜的是好歹大人小孩的命保住了,虽然刘家再送进去一个女孩也不难,可是毕竟皇贵妃和皇上有着十多年相处的情分,且已经坐上了皇贵妃之位,这些可不是随便一个刘家女就能唾手可得的;忧的是,皇贵妃生的居然是个女孩,千辛万苦几乎拼了一条命生下来的,居然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女孩!

    刘夫人当场便哭了,“我可怜的女儿,以后可怎么办?难道后半辈子注定要看她人的脸色了?”

    培养出了年轻有为大儿子的承恩公到底是个明白人,沉着一张清隽儒雅的脸,低喝道,“闭嘴,妇人之见!潇儿生个女儿是好事,不是坏事!”

    刘夫人愣了神,生个女儿怎么会是好事?就算是在平民百姓家,也谈不上好事,何况是皇家?

    刘家大儿子刘铭坚也有些想不通,“爹?”

    承恩公叹息道,“刘家如今看着花团锦簇,家业兴旺,全靠皇上的扶持,已是鼎盛至极,实则并没有多大的底蕴,所谓盛极必衰——皇贵妃生的是女儿也罢了,若是儿子,刘家能保证不卷入那种要命的事当中?铭坚,你身为下一任家主,忍得住不去沾那泼天的功劳?到时候,刘家还能保持如今这种超然的地位吗?一旦卷入那种争斗中,小小的刘家又算什么?覆灭也只在顷刻之间!”

    刘铭坚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到底是他父亲,目光更长远,考虑问题也更全面,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如此说来,妹妹生了位公主,的确是好事。”刘铭坚艰涩地道。

    刘夫人也不是什么政事都不懂的肤浅之人,听了爷俩的对话,没有说话,半晌后忽然道,“既然你们都觉得潇儿生了女儿是好事,那咱们就当好事吧,可潇儿到底是受苦了啊,产期本在两个多月后,潇儿现在就生了,显然是出了事了。”

    刘夫人的话,给刘家添了一重乌云,他们脑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那个让他们讳莫如深的人——璟淑仪!

    宫里出来的王妃公主们都不肯多说,潇儿在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跟那个圣宠有加的璟淑仪有没有关系?

    ……。

    方才还人满为患的景仁宫终于清静下来,方才那膨胀的奉承关心就仿佛是繁华一梦,一下子便碎成了泡沫,露出真实的内在。

    秦瑄还不得走,顺手颁下了一批贵重的赏赐,至于皇贵妃心心念念的位分,则是提也未提——重立国母是多大的事情,别说秦瑄从来不曾属意过皇贵妃,便是真的有心立她,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说出口。

    景仁宫内的人大约也心中有数,轻手轻脚地走动,大气也不敢喘,就怕触了皇上的霉头,对于导致皇贵妃早产的罪魁祸首,权作不知,既然皇上已经将这件事接了过去,不管最后的真凶是谁,就没有她们再开口的份了。

    终于,景仁宫中的‘外人’都离开了,倒是留下了两名御医随时照应。

    一直守着皇贵妃的刘嬷嬷透过窗户,看到皇上和璟淑仪近乎并肩而行往外走的背影,想起自家姑娘在生死间挣扎着拼命生着皇上的孩子,皇上却搂着新欢在众人面前恩恩爱爱,全然不顾自家姑娘的脸面,姑娘的一片痴心在他眼中根本无足轻重,她心中也不知该怨谁,不由得老泪潸然。

    “我可怜的姑娘,这都是命,都是命……”

    出了景仁宫,大红的灯笼将甬道照得明亮如昼,但毕竟已经过了子时,再明亮也掩不去那份寂寥安静,虽说是除夕夜,因为皇贵妃的事情,前面的宴席一散,宗亲们早早就离开了,那些烟花等等也无人去放了,太监宫女们也不敢走动玩耍了,整座皇宫一下子空旷安静下来,今年的年,过得可说是格外朴素简陋。

    贤妃和容昭都住在西六宫,翊坤宫甚至就在永寿宫后面,两人分明同路,也不好立刻分道扬镳,只让人抬了两张抬轿,一前一后地走在一起,偏偏秦瑄也与她们一路,过了乾清宫也不见停下,也不知是要去她们谁的宫中,还是去养心殿,这三人行的,十分尴尬。

    好容易到了西六宫甬道前,在永寿宫的岔路口,三人即将分开,向南便是养心殿,向北便是翊坤宫,而直行便是永寿宫。

    贤妃虽然觉得尴尬,难免希望皇上能去她的翊坤宫,不由得鼓足勇气打破一路的沉默,柔声道,“臣妾那里因为有三公主这个孩子,平日里常准备些热的宵夜,防着她晚上饿,今天这么晚了,夜深寒气重,皇上在宴席上想必也没能进多少东西,回了养心殿只怕他们也不能立即端上热食,不若去臣妾那里用些宵夜,热热的暖暖胃,下半夜也能睡得香。”

    如她这般的标准大家闺秀,讲究的是内敛含蓄,犹抱琵琶半遮面,说出这番直白邀宠的话已经是极为出格了,一般哪怕是不忍让她难看,或者看在三公主的面上,也会答应下来。

    容昭已经做好了秦瑄答应贤妃的准备,自己盘算着回去弄点吃的,她最近随着内功的日渐深厚,饭量也更上一层楼,从宫宴被搅合那会儿起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早就饿扁了。

    偏偏秦瑄只是看了贤妃一眼,对她的情意仿佛毫无所觉,轻飘飘地拒绝道,“朕就不过去了,贤妃今日也辛苦了,回去早点歇息吧。”

    贤妃说不出的失望,心中也有些难堪,却没有胆量再试第二次,眼睁睁看着秦瑄的抬轿直接向前,很快消失在永寿宫的大门里。

    ……

    这一刻,容昭简直不想去看贤妃的脸色。

    贤妃抿着嘴,脸色苍白,沉默而怔忡地看着秦瑄消失的方向,半晌,藏在貂皮大氅下的双手才抖索地握在了一起,却依旧颤抖个不停。

    李连海轻巧地滑了出来,来到容昭的抬轿旁,轻声道,“娘娘,皇上让您快点儿回去,外面太冷了。”

    容昭默,这简直是在不择余力地给她拉仇恨值啊!

    她原本还存了三分和贤妃交好的心思,毕竟就她看来,贤妃的心性还算不错,稳得住,也没有太多害人的心思,可如今是想都不用想了,人家不把她当生平大敌那都是人心胸宽大,若换成她被人给了这么大个难堪,弄死对方的心都会有了!

    她只好藏在抬轿的厚棉帘子后,轻声道,“姐姐慢走,妹妹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