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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三姑娘大概不记得我了,我姓袁,陆三郎是我表哥。”袁如玉笑道。

    卫蘅一下就想起了她是谁,她们曾经在陆家见过一面,袁如玉是陆湛父亲庶妹的女儿。

    “袁姑娘。”卫蘅笑着寒暄道。

    袁如玉走近了一步,低声道:“三姑娘,也是觉得杨姑娘和我三表哥不相配么?”

    听袁如玉这样说,卫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心里暗忖,陆湛可真是个香饽饽,表妹什么的也真是够多的。

    “不是,我是觉得陆表哥年纪大了杨姐姐不少,有些委屈杨姐姐。”卫蘅道。

    袁如玉的笑容僵了僵,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的。

    郭乐怡拉了拉卫蘅的袖子道:“走,咱们去找贞姐儿说会儿话,来了这样久,还没跟她打招呼呢。”

    卫蘅冲袁如玉抱歉地笑了笑。陆怡贞这会儿正招呼卫萱和周月眉,卫蘅走过去时,见卫萱一脸吃惊,心下不由好奇。

    “二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卫蘅提高嗓门儿道。

    卫萱转头一看,见是卫蘅,便来拉了她一起坐,她先看了看周月眉,然后才道:“刚才听眉姐儿说,咱们女学里的魏姑娘定给了眉姐儿的堂兄。”

    周家的情况卫蘅知道,成年男丁里没定亲的只有周家三房的小儿子,周城。不过周城这个人,卫蘅等都不熟悉,只知道是周阁老最小的孙儿,如今在兵马司任职。

    卫蘅倒是没想到魏雅欣本事这样大,居然攀上了周月眉的堂兄。按说,周家肯将周月娥嫁给钱秀那样的人,没道理三房的儿子会娶魏雅欣这样娘家没势的女子,只是不知道背后有什么名堂。

    卫蘅对魏雅欣这个人自然十分厌恶,心思歹毒,品行不端,她本来还想遇到机会一定要教训一下她,但是如今她嫁入了周家,倒是有些投鼠忌器了。

    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卫蘅觉得若是周家的人发现了魏雅欣的真面目,她将来的日子也未必好过。这样一想,卫蘅也就将魏雅欣丢到了一边。

    一时堂内忽然有些闹动,卫蘅从落地罩的镂空处探头去看,只见陆湛正领着一个年轻男子进来给老夫人问安,瞧样子应该是陆湛的族兄。

    那族兄也是一表人才,可是站在陆湛身边,就埋没了光彩。卫蘅等一众姑娘这会儿是坐在凝和堂的西敞厅里,卫蘅此时刚好坐北面南,侧头正好能看到陆湛。只是陆湛目不斜视,正经得不得了,端的是高门世家教养良好的子弟,可是谁能想到他私底下会是那样脸皮厚又无赖的人呢?

    卫蘅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嘴角已经微微翘起了,她扫了一眼堂内,杨顺、袁如玉,还有周月眉的目光似乎都被正堂内的陆湛吸引了过去。

    不过她们也只是含羞带娇地比其他人脖子伸得略长而已。

    陆湛从进凝和堂开始,一直到出去,眼睛都没乱瞥过,对卫蘅更是余光都没扫一下,卫蘅觉得陆湛实在是太会装了,难怪上辈子那么大作为。

    只是可惜了卫蘅今日特地挑的衣裳和头饰,光是穿戴梳洗就用了半个时辰,结果陆湛看都没看。

    郭乐怡拿手肘轻轻碰了碰卫蘅,低声道:“哎,谁要是嫁给陆三郎,也就是表面光鲜,真的过起日子来还不知会怎么呢。他那样的人,不知道外头多少女人惦记呢。”

    卫蘅啐道:“羞也不羞,你一个还没嫁人的小姑娘,说什么外头女人。”

    郭 乐怡挽了卫蘅的手臂笑道:“我也就是跟你说一下而已嘛。外头女人的手段可厉害着呢,根本不是咱们这些正经姑娘家比得上的,扬州瘦马听过没有?不说她们那些 从小到大专门养给爷们儿玩的,就是我们家里也蓄着不少婢女专门伺候来往大人的。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反正你表哥肯定不敢对你不好的。”

    郭乐怡说这番话多少也是冲着她那庶吉士未婚夫婿去的,她娘家虽然有钱,可是总是自觉在进士出身的未婚夫婿面前有些抬不起头。

    卫蘅听了郭乐怡的话没再搭腔,郭乐怡的顾虑,卫蘅曾经也有过,现在也依然有,可是人生总是面对着各种艰难的选择,有利就有弊。

    这一日直到卫蘅回到靖宁侯府,她和陆湛别说说句话,就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对上。卫蘅趴在床上,双腿向后翘起,交叠在空中,看着眼前画着陆湛脚模的纸,轻轻地戳了戳,“就不给你做。”

    陆湛那边儿虽然一直没动静儿,但是卫蘅的大伯父却已经撬开了净云的口,净云也是走投无路,看见谁都当救命稻草,她一股脑儿将罗氏是如何经人牵线跟她搭上关系的,然后她收了钱又是如何照着罗氏吩咐的骗卫蘅母女的,把那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老太太听了之后,脸阴沉得滴水,半晌都没开口,如今真真是打老鼠怕伤了玉瓶。

    “把老二媳妇给我叫过来。”老太太沉声对袁嬷嬷道。

    袁嬷嬷赶紧应了。何氏见着袁嬷嬷亲自来请她时,就感觉出事情不对了,走进瑞云堂时心里都在颤抖。

    老太太将净云的供词扔在何氏的面前,“你看看。”

    何氏看完之后,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这不可能,我弟妹人虽然心眼儿小了些,但城府绝没有这样深。”

    老太太冷笑道:“你跟她多少年没见过了?人都是会变得。你应该知道何家如果娶了咱们珠珠儿能得到多少的好处,为了这样的好处,就是杀人放火,有人也干得出来。”

    出了这样的事情,何氏心里没了主意,只能红着眼圈问老太太,“娘,那现在怎么办,珠珠儿……”退亲对姑娘家的名声伤害可是极大的。

    老太太跺了跺拐杖道:“珠珠儿绝不能嫁到和家去。他们这次敢设计珠珠儿,下一次还不知道敢干出什么事情来。”老太太看着何氏道:“我不是瞧不起你们何家,而是自古以来商家重利,家风日益败坏,只你爹爹在的时候,何家可不是这样的,不然我也不会替老二聘了你。”

    何氏点了点头,知道老太太这是不想伤了自己,“我明白的,娘。可是退了亲,咱们珠珠儿的名声也就毁了。”

    ☆、第78章 良辰景

    老太太道:“那就得看你们何家的态度了。老二那里我给他写信。”

    何氏失魂落魄地从瑞云堂出来,也不敢跟卫蘅说这些,回了屋就给何斌去了信,她必须要问个清清楚楚,罗氏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休了她也活该,但是何氏想知道何斌是不是也参与了。

    何氏虽然不说,但是她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卫蘅见何氏看自己时,总是略带着心虚和愧疚,就猜着可能是净云把罗氏的事情抖出来了。

    卫蘅叹息一声,老太太肯定怪上自己的母亲了,其实当时允婚卫蘅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的,但是两个长辈瞒着自己,卫蘅也不能冲上去安慰何氏,说她退了亲也能嫁得好?卫蘅如今就只盼着事情能尽快解决,免得自己母亲伤心难过,她肯定以为自己退了亲,以后的亲事就难说了。

    日子溜进了腊月,北风呼呼地刮着,雪天天色阴沉得厉害,园子里没人行走的地方,雪都积了快半尺高了。

    卫蘅是百无聊赖,卫萱因着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三月里,所以要忙着跟着蒋氏学管家,还要绣嫁妆,卫蘅自然不能去打扰,而她的一众朋友差不多也都是卫萱这种情况,卫蘅闲下来的时间太多,每日里想陆湛的时间就难免多了些。

    这都两个多月没见了,卫蘅也不知道陆湛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成?或者他心里是不是又怜惜上他那杨表妹了,所以才久久没有消息给自己?卫蘅不由想起前段日子陆湛的缠人,他们见面那样频繁,虽然心里害怕被人察觉,可是卫蘅不得不承认,至少她心里是高兴的。

    此 刻,卫蘅又难免不思考起未来来,老太太肯定是知道罗氏的事情了,如今在自己面前再也没有提起何家的亲事,退亲的事情即使陆湛不插手,肯定老太太和自己爹爹 也会想法子的,只是时间的早迟而已。即使陆湛变卦,卫蘅也不愿意再嫁给何致,罗氏虽然有错,可是如今自己背着何致同陆湛有了首尾,也是不贞,反正都是没 脸。

    卫蘅越想越难受,想着如果陆湛变卦,那也是自己识人不清,被人的甜言蜜语骗得晕头转向而已,索性剪了发做姑子去。或者留在家里一辈子不嫁也使得。廖家、王家都有这样的先例。

    “三姑娘在吗?”

    卫蘅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葛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她赶紧坐直身,打了帘子出去,“三嫂找我?”

    葛氏笑着道:“过几日不就是二十四了么,我们珠珠儿就十六啦,我来问问你明日想怎么过?你想叫杨柳村的席面还是叫芙蓉宴的?听说安国公府养的戏班子有两个小姑娘的南曲唱得好,咱们借了来唱一天如何?”

    每年的生辰过得都差不多,卫蘅倒是不放在心上,“算了,今年馨姐儿、怡姐儿肯定都来不了,二姐姐也忙,年下你事情也多,叫一桌杨柳村的席面就行了,送到瑞云堂,晚上咱们都去老太太那儿吃饭。”

    葛氏笑道:“这样也好。”

    十六岁就是大姑娘了,二十三日的晚上卫蘅仰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起陆湛就心烦,真是看见他也心烦,看不见也心烦,自己明日生辰,也不见他有什么表示,肯定忙着陪那杨表妹和袁表妹去了,亏他还好意思让自己给他做鞋子。

    卫蘅迷迷糊糊地烦躁着,可是小姑娘的瞌睡多,晃悠悠地就进了梦乡。

    陆 湛坐在卫蘅的床畔,看她一张酡红的小脸半遮半掩地藏在锦被堆里,热得红艳艳的,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眼珠子在眼皮下还动来动去的,睡觉也不老实,粉嘟 嘟的唇还时不时吧唧一下,大概是太热了,脚一抬、一翻,就将被子压在了身下,露出一截儿鲜嫩藕似的小腿肚来,还有莹白得几至透明的小脚来。

    陆湛握了卫蘅的脚,掀开被子将卫蘅的腿放了回去。

    不过片刻,卫蘅就又开始踢被子了,她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迷迷糊糊地还睁了睁眼睛,可人是一点儿也没醒的。

    陆湛捏了捏卫蘅的脸蛋儿,卫蘅“叽咕”了一声,大约是觉得陆湛的手比自己的脸凉,她蹭了上去,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声。

    陆湛轻轻拍了拍卫蘅的脸蛋儿,“阿蘅。”

    卫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面前坐着一团黑影,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陆湛捂住了嘴巴,幸亏她立即认出了是陆湛,否则只怕半条命都吓掉了。

    卫蘅“腾”地一下坐起来,“你,你怎么进来的?!”

    靖宁侯府的后院如果轻易就能被男子闯进来,那靖宁侯还不如抹脖子算了。

    哪怕是陆湛艺高人胆大,那也不敢轻易涉险,主要是被逮住的话,后果太严重。

    “南慧。”陆湛只点出一个名字,卫蘅就明白了。

    有内应就是不一样,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陷的。

    “你真是色、胆包天!”卫蘅怒嗔道,然后推了推陆湛,“你赶紧回去吧,被人发现就糟了,你要是真有事儿,就让木鱼儿给我传信啊。”

    陆湛捏了捏卫蘅的下巴,眼睛尽量不去看卫蘅那掩映在松江细棉布小衣下的玲珑身子,还有露出来的那一大片绣着山茶的墨绿肚兜。

    “明天我们阿蘅生辰,今年我想做第一个陪你过生辰的人。”陆湛道,子时很快就要到了。

    没有贵重的礼物,也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情意,仅仅是一句甜言蜜语,卫蘅就招架不住了,她见陆湛一身黑袍,大约是为了方便行动,这样冷的晚上,打个喷嚏都能结出冰渣来,他居然连大氅都没穿。

    谁的未来夫婿谁心疼,卫蘅虽然没说话,但是拥着被子往后退了退,无言的邀请是这样的明显。

    陆湛在卫蘅面前也不是那谦虚守礼的人,迅速脱了鞋,就躺到了卫蘅的香喷喷的软呼呼的床上,伸手揽了卫蘅在怀里,动作是那样的自然,仿佛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一般。

    卫蘅红着脸将头靠在陆湛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虽然理智上一个闺阁姑娘半夜三更同一个男子躺在一起块儿,实在太匪夷所思,但卫蘅一边心跳如雷,一边却又觉得兴奋甜蜜得不能自已。

    只是这样静静地靠着,就觉得这已经是自己收到过的天下最最美好的生辰礼物了,卫蘅觉得。

    天下姑娘都是一般的傻。

    “那个,退亲的事情怎么样了呢?”卫蘅没有动,脸依然贴在陆湛的胸口上,手却拉着他的手,十指交扣。

    陆湛没有回答,南边儿查出来的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龌蹉,陆湛捏了捏卫蘅小腰上的肉,若不是他横插一杠,卫蘅这只小蠢猪只怕就要进虎口了。

    何家的胆子也真大,何致那样的人也妄想娶卫蘅,陆湛想到这儿,眼神就不自觉带怒,“你那表哥水可深着呢。”

    卫蘅不解地抬起头,“怎么了?”

    陆湛看着卫蘅的眼睛道:“你是不是说过你表哥答应过你,成亲之后不纳妾?”

    卫蘅点了点头,虽然不解陆湛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陆湛冷笑道:“你知道原因吗?”

    卫蘅不说话。

    “虽然何家瞒得紧,但是杭州城也还是有人知道,你表哥性好龙阳,身边伺候的都是如花似玉的娈童。”

    卫蘅简直惊呆了,她从没听说过这个,上辈子也不知道这件事。当然上辈子卫蘅和她外家接触的人也就何斌一个,不过陆湛这样一说,她就想起来了,她在杭州时,何致身边伺候的人的确是没有丫头的,她当时还以为何致是洁身自好,从没往其他方向想过。

    “那小舅母为何还要设计我?”卫蘅不解。

    陆湛道:“我当时也费解,何家就不怕事发之后两家撕破脸么?如今就说得通了,何致唯一肯亲近的姑娘就是你,你那小舅母大概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卫蘅生得如此漂亮,简直堪称惊人,是个男人见了就稳不住,何况她出身和教养都是极好的,罗氏觉得卫蘅是唯一一个能掰正何致的人,也不是没道理的。罗氏简直是将卫蘅当成了救命稻草,她能不能抱上孙子就全靠卫蘅了,自然什么都敢做。

    虽然上京城中身边养娈童的男人也不少,狎昵戏子的更是比比皆是,可那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卫蘅上辈子也是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那般对所谓的“龙阳之好”懵懵懂懂。

    卫蘅可受不了那些人的龙阳之好,想着就觉得恶心,忍不住抖了抖,又想着她若是嫁给了何致,那还不知道要怎么度日呢。此刻,卫蘅再抬头看陆湛,那眼神就不同了,有感激,也有感动,心里像烧了一团火似的,她忍不住瞥了瞥陆湛的嘴唇。

    卫蘅心道,今夜陆湛怎么这样守礼,也不动手动脚的了?

    这女人的心思就是奇怪,陆湛轻薄她时,卫蘅又嫌弃他不尊重人,拿她当外头的粉头一般对待,可是陆湛转了性儿当正人君子时,卫蘅又觉得陆湛肯定是有其他想法了,也或者是觉得她太蠢了,心底腻味了?也或者是同杨表妹看对了眼?

    卫蘅心里虽然喝着醋,但是也知道吃醋无济于事,陆湛不也曾经教过她么,让她遇到这种事时,细细思考一下背后的原因。卫蘅虽一时找不到原因,却也有别的办法试探陆湛。

    卫蘅想了想,克服了一下自己心底“矜持”这一层障碍,抬头轻轻覆上陆湛的唇。

    陆 湛还是一动不动,这多少激起了卫蘅的一点儿逆反心理,平日里他跟老房子着了火似的时,没少强迫她,这会儿却给脸不要脸,惹得卫蘅一阵火起,也学着陆湛的样 子,想抵开他的唇舌,可是力量对比天生悬殊,卫蘅百攻不得而入,只能愤愤地在陆湛唇上咬了一口,惹来陆湛一阵轻笑。

    卫蘅是个拗脾气,陆湛越是这样,她就非要拿下他,硬的不行,便来软的。卫蘅扭转身子,干脆腿一伸,骑到了陆湛的腰上,低头在他唇边细细地啄起来。

    陆湛原本正在想如何跟卫蘅说退亲的事,哪里知道这姑娘比他还急躁,这还是他第一回享受这样的待遇,一时见猎心喜,倒摆出个“被侵犯”的模样。

    卫蘅急得不行,一会儿温软,一会儿强硬地亲着陆湛,可这人就是死死不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