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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我是陪朋友来的。”密斯脱唐指了指身边的陆轻萍,向王经济作了介绍,然后说道:“我的这位朋友对这方面感兴趣,我陪她过来看看。”投资不投资的还说不准。

    王经济目光落到陆轻萍身上,笑容不变的说道:“陆小姐,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吗?”

    陆轻萍不清楚王经济的具体身份,但是能被人冠以“老板”的称呼,她知道绝对不能以普通的证券经纪人来看待。人家不过是看在密斯脱唐的面子上客气一句,陆轻萍可不敢当真,因此笑道:“不敢麻烦王老板,我虽然对这方面感兴趣,但是资本有限,所以就算投资也是小单子,杀鸡焉用宰牛刀,哪里用得着王老板出马,随便一个小经济就可以了。”

    这边正说着话呢,一个瘦长身材,削肩细颈,穿著一身白色西装的男子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喊王经济为“王老板”。王经济把那男子拉了过来,向陆轻萍两个作了介绍,“这是跟着我做事的一名经济,姓祝,名叫祝鸿才,你们就喊他‘老祝’好了。”

    “老祝,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唐小姐和陆小姐。”王经济又给祝鸿才介绍认识了陆轻萍和密斯脱唐。

    祝鸿才见王经济介绍的时候,神色郑重,非常正经,知道面前的两个女孩身份可能非同一般,需要严肃对待,因此满脸堆笑的喊着“唐小姐,陆小姐。”态度非常谄媚。

    听到对面这位男子名叫祝鸿才的时候,陆轻萍忍不住细细打量了这位“笑起来像猫,不笑的时候像老鼠”的人物。他板着脸,做出一本正经模样的时候,眼睛小小的,嘴尖尖的,看起来的确很像一只老鼠,笑得时候,马上变成了一张猫脸,如同马戏台上滑稽的小丑。

    密斯脱唐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忍俊不禁,差一点笑出声来,旋即觉得这举动有失教养,极力忍住了,笑容满面的对着他点点头。祝鸿才不知道密斯脱唐在笑什么,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这下子密斯脱唐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嘴贴到陆轻萍的耳边把她的发现说给她听。

    看到密斯脱唐和陆轻萍亲密无间的动作,本来听陆轻萍说只是小投资,只需要一个小经济就可以,本来已经打算把这票生意转给手下的王经济想到他刚才旁敲侧击了解到的陆轻萍身份背景,旋即改了主意。

    王经济亲身上阵,详细讲解之后,本来陆轻萍这趟来是打算买一些后世记忆中的股票的,听了他的介绍,根据后世的记忆,陆轻萍把钱一分为二,一半买了战争公债,一半用来买股票。密斯脱唐受陆轻萍影响,投了一千块钱在公债上面。

    送走密斯脱唐和陆轻萍,祝鸿才站在门口,望着两人的背影悠然神往。看着他的傻样,王经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祝,回神了!”

    “啊?”祝鸿才回过神来,讪讪的笑着,跟着王经济回到交易大厅。王经济看着祝鸿才依旧有点心神不定的模样,笑骂道:“你小子跟着我的日子也不短了,大场面也不是没见识过,怎么还跟个才从乡下出来似的?你在乡下不是有老婆嘛,怎么还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你看看你刚才,像什么话,眼睛似乎就要黏在人家身上了。得亏唐小姐和陆小姐已经走了,没看到,不然……真是丢人!”

    “嘿嘿。”祝鸿才笑道:“王老板,我乡下的那个婆子哪里能跟上海的女人相比?给她们提鞋都不配,更是连这两位小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跟在王老板的身后紧走几步,涎着脸问道:“王老板,刚才的陆小姐和唐小姐是哪家的小姐呀?我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王经济斜了一眼祝鸿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怎么?你还想把人家请回家去不成?”

    “王老板说什么呢,我现在可不敢这么想。”连王老板都要恭敬相待的人,他现在不过人手下的一个小喽啰,就算想攀也攀不上呀,祝鸿才嘴上赶忙否认,但是脸上的神情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哼哼,”饱经世故的王经济一眼就看出了祝鸿才的真实想法,冷哼了两声,说道:“你现在不敢这么想,但是以后发达了,就没准了是不是?”

    “你小子心倒是挺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也不想想,人家是不是你能痴心妄想的?她们可不是欢场上的那些女子,只要你有钱就能娶回家,人家可是有身份地位的正经人家出来的女孩子。”王经济冷笑道:“特别是那位唐小姐,你当人家是什么出身,她的父亲是上海著名的‘煤炭大王’唐又安,上海市的参议议员,她堂姐是有‘南唐北陆’之称的交际名媛唐瑛,当年孙先生的妻弟宋先生都曾拜倒在她堂姐的裙下。唐家来往的都是身份显赫的人物,你一个股票经纪,就算再有钱,在唐家又算得了什么?”

    在奚落祝鸿才的同时,王经济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上海证券交易所刚成立的时候,他就投身这一行业,做到今天,在证券交易所里作经济的大多是他的徒子徒孙,他的身家也不算少,洋房住着,汽车开着,走到哪,人家都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一声“王老板”,但是他在唐家人眼里,就是一个证劵经纪人,和那些普通行业的中介并无太大不同。在攀上唐家的几位少爷和少奶奶之后,他终于在过年的时候捞到一个到唐家拜年的机会,但是大年初一至初三都没他的份,虽然安排在了初四,但是却是在下午。就算祝鸿才将来能爬到他这个位置,积累出他这个身家,那又怎样?难道唐家还会看在眼里。还想娶唐家小姐,根本是做梦!

    祝鸿才点头哈腰的说道:“是,是,王老板教训的是,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了。”说着还作势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不过他不死心,试探着问道:“王老板,这唐小姐的身份这么显赫,那么跟着她一起的陆小姐又是什么个身份背景?似乎上流社会中没有这么一家姓陆的名门吧?”

    “原来你看中了这位陆小姐。”王老板笑着看了祝鸿才一眼。吃经济这碗的,那些社会名流自然都记在脑子里,免得无意中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在他们所记的资料中是没有姓陆的这么一家,只是这不重要。他摇着头说:“你小子觉得陆小姐家世不显,所以能得手,是不是?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就算陆小姐出身不是名门,但是她这朵鲜花也插不到你的头上。”左右这会子没事,王老板干脆耐心的像祝鸿才解释其中的关窍。“哪怕陆小姐家世不显,但是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她的家计并不差,怎么也在中等之上。而且陆小姐不仅是唐小姐的同事,在圣玛利亚女中教学,又是震旦大学的学生。来往的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所以就凭陆小姐的条件,就算没有唐小姐提携,嫁入高门一点问题都没有,何况她又和唐小姐交好。再说,你在乡下又是有老婆的,就你这个条件,人家怎么可能会看中你?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让人家嫁给你作小老婆?”

    中西女中、圣玛利亚女中,作为上海顶级的女子中学,好多中产阶级家庭把家里的女孩子送进来学习,为的就是将来女孩子毕业后,能够有资本游走在上流社会,进而攀高折贵。陆轻萍作为一名出身中产的大学生,她有这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资本,而且她来往的圈子,都是祝鸿才现在想接触,但是没有王老板带着根本接触不到的,有些场合,甚至就算王老板自己也接触不到。

    王经济拍着祝鸿才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老祝呀,你呢,在上海这边确实是需要一个人帮你交际应酬。只是就你现在这条件,听我的话,做人别那么好高骛远,胡思乱想也该有个度,还是踏踏实实的找个交际场合的小姐吧。至于像陆小姐这样念过书的女学生,想把她们请回家供着,家里没有洋房汽车,一年收入没个十几万块,连想都不要想。”

    此时,国内的股票经纪人不管多么风光,其实还是个掮客,主要仰仗的是人脉。像祝鸿才这样的证券经纪人,除了靠老人带进门之外,就是自己在外面交际应酬,结交人脉。但是从一个圈子进入另一个圈子并不是好进入的,需要有人带领才行。除了像密斯脱唐和陆轻萍这样有交际圈子的闺阁小姐之外,再就是欢场上的交际花,有这个本事。前者,王老板已经告诉祝鸿才此路不通,所以他只能选择后者。

    祝鸿才知道王老板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明知是死路一条,他自然不会还往里走,只能死心。只是他内心深处总有点不甘心,凭什么他就不能娶个出身清白,正正经经的女学生回来帮着他交际应酬,只能找个欢场上的交际花?而且以他现在的社会地位,哪怕是二流的交际花都不屑搭理他,他只能找那种半黑不红,已经快要过气的那种。

    见陆轻萍第一面,祝鸿才就被她所吸引。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觉得他和陆轻萍有夫妻缘分。陆轻萍就该嫁给他,成为他的老婆,帮着他在外面交际应酬。但是王老板的话就如同一盆凉水,顿时浇灭了他心头的那点火花,让他知道这不过是自己想入非非,白日做梦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祝鸿才拉出来溜溜,作为书中的主要配角,哪怕曼璐不在了,他和顾家还会发生联系的。

    陆家哪怕是福煦路上的陆家,在上海的上流社会中也不上数,这是因为陆振华作了一名下野的军阀,手里没有兵,已经没有权势了,而且还是从东北逃到上海来的,所以陆家在上海,也就算一个富户罢了,连二流家族都算不上。陆振华也只能在福煦路,在王雪琴和傅文佩以及她们的几个子女面前称王称霸罢了。

    ☆、第35章

    陆轻萍虽然一开始进入证券市场的资金并不大,但是她每个月都有资金投入,这样细水长流,积少成多,而且悄无声息,不引入注目,很是附和她低调的心意。心里盘算着证券市场上的收益,想着自己手里握着的逐渐增多的股票,陆轻萍心情良好的勾了勾嘴角,到菜市场转了一圈回家。

    到家后,陆轻萍将买的菜蔬交给韩妈,进屋。前几天冷太太感冒咳嗽,虽然吃了药,病好了,但是嗓子还有些肿痛,而且里面仿佛还有痰似的,她将手里拎着的四罐蜂蜜柚子茶给冷太太看,“舅妈,听清秋说你嗓子还有点不舒服,我买了蜂蜜柚子茶回来,这个有润肺爽声,化痰止咳的效用,你喝喝看,看看效果如果,如果不好,我们就去看医生。”边说边把蜂蜜柚子茶放在冷太太面前的茶几上。

    冷太太看着四大罐蜂蜜柚子茶。心中为陆轻萍想着她而高兴,但是面上还是推辞道:“我这不过是感冒好了后的后遗症,不用看医生,也不用吃药,什么都不用干,只要过几天就好了。你又何必花这个钱买这些个东西回来,老贵的。”

    陆轻萍捡了旁边的一张单人木制沙发椅坐下,笑道:“我们家若是每日人参燕窝,确实吃不起,但是一点子蜂蜜,还是无碍的。况且这柚子茶不仅有我上述说的作用,中医还认为能消食解酒,所以就算不做日常饮用,家里备一点也是好的。”

    冷太太和宋世卿年纪大了,常有些消化上的小问题,这些问题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常遇到的毛病,并不值得去看医生,而且就算去看医生也没什么用。所以家里常备有山楂丸、消食丸之类的促进消化的药丸。

    宋世卿爱“杯中物”,家里饮食因为陆轻萍的缘故,每顿肉蛋之类的都食物都少不了,所以他每天都要自斟自饮几杯,偏他酒量不大,稍微喝一点就喝醉了。如果蜂蜜柚子茶有解酒的效用,但是省了熬解酒汤的事了。想到此,冷太太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陆轻萍看着冷太太面前摊放在一边的报纸,知道自从搬到这边后,虽说独门独院,清净了,但是冷太太在家,也没个说话的人,实在是寂寞的很。像她这样每日闷在家里不出去,又不像后世有电视电脑消磨时间,因此陆轻萍说道:“舅妈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是出去走走,随便四处逛逛也是好的,免得整日闷在家里,憋闷的慌不说,闷出病来岂不糟糕。”

    “虽然呆在家里,我也没无聊到哪去。看看报纸,做点针线,翻翻秋儿她父亲留下的书,再和韩妈梁嫂说说话,……一天的时间很快就打发过去了。”冷太太轻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我不爱出门,实在是我一个寡妇家家的,整日到外面闲逛,不像话。何况,只有我一个人,也没个伴,没意思。”

    出去玩,呼朋唤友,结伴同游才有趣,若只是一个人,确实没趣。陆轻萍倒是很赞同冷太太后面的观点。她笑了笑,说道:“也不一定非要出去玩不可,舅妈可以多和左邻右舍走动走动,和她们有了来往之后,舅妈也多了几个说话的人,也可以到她们家里串串门,总比整天一个人呆在家里要好。”虽然冷太太说她在家会和韩妈、梁嫂说说话,但是韩妈和梁嫂都有事,哪里有时间陪冷太太闲聊,而且她也不觉得冷太太和这两个人有共通话题。

    陆轻萍买房子时虽然是脑袋一热下的决定,但是并不是没挑拣的。住在这一片的人家,其实他们还不算穷,至少能维持温饱,只是租界里面住的大部分都是富商、高官、洋人等或有钱,或有权有势的人,与之相比,他们算是穷人了。

    当然要说这些人家多富裕,也说不上,不过一日三餐总能填饱肚子,隔三差五的饭桌上也能见到荤腥,若铺张点儿晚上吃个夜宵什么也还供得起。家里的男人有一份固定的工作,薪水足以养家糊口,有的时候还会有点外快;不需要老婆出去工作;不管是公立还是私立,孩子也都能被送到学校里上学。

    而且有的人家,家里除了老婆和孩子之外,还能养着一两个仆役丫头。所以,住在这一片的算是上海中下阶层,生活状况称得上是不上不下。当然,顾家属于特例,不包括在内。至于傅文佩和依萍母女两个,如果没有李副官一家的连累,她们的日子其实并不困难,在这一片里能维持一般的水准。

    因为这一片家庭情况相似,男人在外赚钱养家,女的不需要出去工作,大多呆在家里,所以冷太太只要走出去,不愁没人来往,扩大交际圈子的同时又睦邻,正可谓两全其美。

    冷太太摇头叹道:“话是这么说,只是人和人之间来往,讲究一个‘投缘’。我也不是没尝试着走出去过,只是和她们在一起,不是听她们说些家常里短,就是围在一起打牌,实在是没意思。”还不如呆在家里呢。

    在这个全国百分之八十皆是文盲的时候,女子的读书识字率更是远远低于男人,所以这一片成为人/妻的妇女,读书识字的并不多。哪怕冷家败落了,但是知书达理冷太太心里的那点小清高依然还在。她看不上这些每天聚在一起,只知道扯些家长里短,互相攀比谁家比其他人家好的家庭妇女,觉得她们庸俗乏味,不愿意与之为伍,所以宁愿深居简出,也不肯和她们有过多的来往。

    陆轻萍理解冷太太的心理,闻言尴尬的笑笑,说道:“舅妈说的是。舅妈若是觉得她们说的话题无聊,那么不听也罢。至于打牌嘛,闲着无事舅妈也可以摸上几圈,左右筹码小的很,就算玩上一天,能有一块钱的输赢顶天了。纵使做不了朋友,作个“牌友”也不错,只当打发时间了。”左邻右舍也不是多有钱的人家,所以就算玩牌,输赢也不大。

    见冷太太没有应声,陆轻萍想到了自己刚到冷家时,冷太太的俭省,虽然只是一块钱的输赢,但是冷太太未必舍得,何况自己这边还借了冷太太一大笔钱一直没还,她手头紧,更舍不得了,因此忙说道:“舅妈,我借你的那笔钱,三……呃,半年之内我就还你。”因为在公债上获利甚丰,钱生钱,陆轻萍计算了一下,这样下去,三个月内就能还掉冷太太这边的欠债。本来她是想说三个月的,但是想了一下,为了更保险,还是稍微延长了一下还款期限。

    “倒不用那么急,我这边不急着用,你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好了。”经过宋世卿分析后,虽然冷太太和宋世卿说,对陆轻萍什么时候还她钱,还多少,已经不指望了,但是那么一大笔数目的钱财,她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只是因为钱已经借出来了,而且已经被花了,马上和陆轻萍要钱是要不回来了,所以冷太太只能尽力在宋世卿面前说漂亮话罢了。

    因此之后,每每看到陆轻萍大手大脚,不加节制的花钱,冷太太想起自家借出去的钱,她的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如果没有借钱这一事,她早就训斥陆轻萍了,但是有这件事梗在那里,这话她就不好开口了。而且陆轻萍花钱虽然大方,但是她并不只花在自己的身上,吃的、用的、……所有人,连宋世卿在内都有份,所以这话她更不好说了。因此冷太太虽然对陆轻萍的行为看不过眼,但是一直隐忍到现在。今天听了陆轻萍还钱的话,她的心里敞亮了不少,心中虽然高兴,但是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而且话说的也很漂亮。

    “舅妈放心,我买的公债盈利不错,估计半年之内赚的钱绝对不止八千块,所以就算还了舅妈你,我手里还能剩下不少。”陆轻萍不知道冷太太的心思,笑着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陆轻萍这边手里有了钱,当然要马上还债了。其实如果不是陆轻萍不耐烦断断续续的还款方式,而是想着一次性还清,这钱早就能开始还了。

    “你买的什么公债?这么赚钱?”听陆轻萍说半年之内就能赚八千多,冷太太吓了一跳,忙道:“轻萍,做人要本分,可不能为了钱去作那些犯法的勾当呀?”在冷太太的印象里,正当行业里可没有半年之内赚这么多钱的,能赚大钱的,获利这么丰厚的,都是些违法乱纪的行当。

    陆轻萍赶忙解释道:“舅妈,你放心,违反乱纪的事我一点都没干。我买的是战争公债,为了募集资金,这些公债都是打折发放,一百块的债券,七八十块就能买到手,到期后,连本带利,能返到一百二十元,有的甚至更高。不过翻个手,就能赚四五十块,但是这是被政府许可的,并不犯法。”

    冷太太听了之后,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听着还是不靠谱,虽然是被政府许可,但是这事哪里有稳赚不亏的?这些年,这些军阀们打打杀杀,不是你赢就是他输的,输赢谁也说不准。你要是买了胜利的一方,自然是赚了,可是要是买的是输的一方呢,那岂不是赔死?”

    陆轻萍自然不好说她有后世的记忆和系统作弊,因此说道:“正是因为风险高,所以回报率才会大嘛。不过舅妈,你也别担心,我不是随随便便就买的,因为有从学校里的老师那里得来的确切的内部消息,所以才投资的,因此只有赚的,绝不会赔。”陆轻萍为了让冷太太放心,假托有内部消息,给冷太太吃了个“定心丸”。

    冷太太对陆轻萍外面的事情并不熟悉,陆轻萍也很少向冷太太提及这方面的事,但是她曾经向冷太太提过学校里的密斯脱唐,说起过她父亲的身份,说她父亲不仅是上海有名的煤炭大王,还是上海市参议员。因此听陆轻萍是从学校里得来的确切消息,冷太太想到密斯脱唐的父亲,也就信了。

    宋世卿听冷太太说陆轻萍买公债赚了大钱,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晚饭的时候,宋世卿对着陆轻萍笑成了一朵花,不住的给她夹菜,态度殷勤亲热的让人为之侧目。

    冷清秋看着宋世卿对陆轻萍非同以往的态度,桌上的蜜汁鸡翅和虾仁豆腐几乎全都夹给了陆轻萍。陆轻萍面前的吃碟堆的满满的,还没来得下去,又被填上。她停下筷子,带着几分探究的说道:“舅舅,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突然对表姐这么好,打的是什么主意?”

    被冷清秋无意中戳中心思的宋世卿恼羞成怒的训斥道:“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什么殷勤不殷勤的,我献什么殷勤?有什么好献殷勤的?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时对轻萍不好似的?”

    “不是不好,只是不像今日这么好。” 冷清秋指着陆轻萍都要溢出来的吃碟,不服气的说:“还说没献殷勤,你看看,你看看,表姐的吃碟都变成什么样了?都是舅舅你夹过去的,这不是献殷勤是什么?”

    宋世卿被冷清秋这么一说,觉得脸上下不来台,狠狠的斜了冷清秋一眼,转而对冷太太说道:“大姐,你也不说管管秋儿,我是她舅舅,她这样没大没小的像什么样子?”

    冷太太对宋世卿打的是什么主意心知肚明,她正在懊悔自己一时嘴快把事情告诉给他,只是事已至此,懊悔也无用,后面的事要怎么发展,她根本管不了。因此听宋世卿这么说,她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到冷清秋的碗里,息事宁人的说道:“秋儿,快吃饭吧。”

    冷清秋见此,心中不满,小声的嘟囔着:“是舅舅又怎么样?难道就不能有错处了?舅舅上次不是言之凿凿的说总统要下台呢吗,可是报纸上怎么变成了总理停职了?可见就算是舅舅也一样会犯错,既然犯了错,难道就不许人说了?……”

    “秋儿!”冷清秋虽然声音不大,但是饭桌就这么大,她虽然是小声嘀咕,但是在座的还是把话听得一清二楚。冷太太怕宋世卿训斥冷清秋,先发制人,喝止了她。“你不吃饭,在那瞎嘀咕什么呢?还不快吃饭!”

    宋世卿冷哼了一声,拿着筷子点着冷清秋,不满的对冷太太说:“大姐,你听听她刚才那是什么话,啊,你也不说管管。你就惯吧,惯得她连我这个舅舅都不放在眼里,竟然出言顶撞我,没大没小,不分尊卑!这样下去,将来还不知道要把她惯成什么样!”

    发了几句牢骚,宋世卿现在满心都在公债上面,无心和冷清秋纠缠,又把注意力转向了陆轻萍。吃过饭,宋世卿终于按捺不住,提起了这方面的话题。“轻萍呀,我听你舅妈说你在玩公债,而且赚了不少。我这边,你是清楚的,在一个清水小衙门,每个月就那么点死薪水,还要寄回老家一部分。如今世道越来越不好,钱越来越难赚,偏物价腾贵,你这边既然有发财的路子,怎么也该告知我一声才是?”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和宋世卿住了这么久,陆轻萍早了解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可不敢带宋世卿进证券市场,这个时代的证券市场毕竟不规范,没内部消息,没钱,没人脉,进这一行不亚于赌博。以宋世卿的个性,带他进场,就算开头能赚钱,但是不管赚多少,最后都会赔进去,他能在里面输个底掉。

    陆轻萍笑笑,说道:“舅舅,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这个消息其实也是我无意听来的,我当时也不敢确认真假,只是抱着赌一把的念头进场的,后面赚钱不过是侥幸而已。你不知道,自从进了场,我这心就七上八下的,再没安稳过,担心的要死。不进场是不知道,里面因为投资这个,赔得倾家荡产,血本无归,闹到最后要跳楼的每天都有那么几个,真是吓死人了。”

    见宋世卿不以所动,陆轻萍也知道利益诱人,因此又说道:“后来见公债赚钱,我也想着告诉你们来着,只是后来见这公债被售出之后,除了刚开始市面上还能见到售卖的,现在市面上几乎没有流出,才知道,不仅我这边有内部消息,上海市这么大,有权有势的人那么多,他们自然也有途径得到内部消息,所以这公债现在根本没有人肯出手,就算有人售卖,和返利之后价钱差不多,而且一千股起售,不划算,因此这事我也就没说。”

    冷太太胆小,虽然知道公债做好了能赚大钱,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怕亏了,所以是不可能拿钱出来投资这个的,因此陆轻萍这么一说,她也就这么一听。但是宋世卿听了之后,可是连连扼腕叹息,遗憾错失了赚大钱的机会。

    宋世卿手里没有钱,他属于月光族,每个月不倒欠债已经算是好的了。哪怕现在他住在陆轻萍的房子里,省下了一笔租房钱,但是他依旧没剩下钱,每个月的薪水发下来,给家里寄去点,剩下的用来吃饭,交际应酬,勉强维持。所以就算他想投资,本钱这方面,只能从冷太太这里打主意。

    但是陆轻萍已经说了,散股市场上现在没有。有的是一千股起售,而且价钱和返利的价钱差不多,虽然这其中还有的赚,但是这至少要十万块的本钱。可是冷太太的家底宋世卿再清楚不过了,就算把犄角旮旯全都划拉上,也凑不出十万块。所以他只能死心。而且陆轻萍话里的意思也透露出了,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没奈何,宋世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发财的机会从眼前溜走,和他无缘。

    作者有话要说:那时代的所谓民国,哪怕是光头蒋统治下的南京政府,其实更像是个大拼盘。蒋委员长的权威在江浙尚可,到了荆湘就要打折,至于川渝则几乎成了独立王国。

    1931年1933年,新疆“哈密事变”,金树仁最终击败哈密一带民族叛乱。

    1932年10月,四川刘湘与刘文辉发生二刘大战。战争持续到1933年9月,刘文辉失败,退往西康一带。四川基本为刘湘控制。

    1932年11月,黔军内讧,王家烈击败蒋在珍部,随后与毛光翔、犹国才爆发王犹战争。1934年1月,王家烈先败后胜,与犹国才形成僵持。双方罢兵。毛光翔此战后退隐。

    1932年6月10月,胡宗南故意挑动玉树藏僧与青海商人的矛盾,引发藏军与青马之间的“青藏之战”。青马与川军刘文辉部联手击败藏军

    1932年8月,山东韩复榘与刘珍年在胶东半岛爆发内战,在张学良丁惟汾调停下,刘珍年率部退出山东移防浙江。

    1933年1934年,新疆内乱,盛世才击败北疆和伊犁的马仲英、张培元武装,获得新疆大部的统治权。

    1933年11月,蔡廷锴蒋光鼐发动福建事变,成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权”。1934年1月,蒋军攻占福州。蔡廷锴蒋光鼐失败,部队被收编后缴械。

    1934年,孙殿英率部进入西北,遭到宁马青马等军阀的阻拦,发起“四马拒孙”之战,孙殿英不敌,败退回山西。

    1936年,桂系联合陈济棠发动两广事变。7月,陈济棠众叛亲离,被迫下野。桂系于9月与南京国民政府达成协议,避免了战争。

    经过历年军阀混战,自1930年代初开始,大部分省区逐渐归于单一军阀的控制之下。如云南、四川、广西、广东、山西、陕西、新疆、山东、青海、宁夏等。另有部分省区因为属于通衢之道,成为各路军阀厮杀的战场,如湖南、湖北、河南、江苏等地。所以,当时的中国,既有内忧,又有外患,哪怕当时全国各省的军政力量渐趋统一,并逐渐向蒋政权集中。但是下面依旧少不了打生打死,连蒋都制止不了。

    ☆、第36章

    冷清秋的生日并没有赶在周末,所以冷太太选择在晚上庆祝。陆轻萍拎着蛋糕回家的时候,顾家一家人也在。自从曼帧在家发狠,不让顾家人在上门占冷家便宜,两家按正常亲戚之间来往走动之后,冷顾两家的关系反而比以前要亲密了。所以这次冷清秋过生日,冷太太请了他们一家人过来。

    陆轻萍神色淡淡的和顾家人打过招呼,将手里的蛋糕放下,径自回房,直到开饭的时候才从屋里出来。出来后,陆轻萍才发现冷清秋竟然还没回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以往这个时间冷清秋早就回来了,而且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冷太太还叮嘱她,让她今天放学早点赶回来,家里晚上给她过生日。就在陆轻萍心中纳闷,想着要不要出门迎一迎的时候,冷清秋进院了。

    冷清秋这个寿星回来了,饭菜摆上桌,大家团团而坐,饭桌上,顾太太反客为主,拿着调羹舀了一羹匙的磨芋烧鸭递给陆轻萍,招呼起来:“来,轻萍,尝尝这道磨芋烧鸭,咸中带鲜,辣而有香,味道很是鲜美爽口,开胃的很。”

    陆轻萍把手里的饭碗稍微挪了挪,没有去接顾太太递过来的羹匙,笑着拒绝:“谢谢姨妈,不过我不吃魔芋,而且我也不怎么爱吃鸭子。姨妈还是把它盛给表妹或者表弟吃吧。”

    听陆轻萍这么说,顾太太怔了一下,曼帧赶紧把碗伸了过来,帮顾太太递台阶:“妈,把它给我吧。我正想吃这个呢,只是离的远,够起来蛮不方便的。”

    这次坐席,冷太太并没有像吃暖屋酒那天一样把大家分为两席,而是都围坐在大理石面的核桃木餐桌上。当初,陆轻萍就考虑到桌子太大,摆到上面的菜,可能会有够不到的问题,因此学着后世,作了一张玻璃转台放到上面,谁要想吃什么,只要转一下转台就可以了,所以曼帧所说的够不到问题根本不存在,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顾太太打圆场罢了。

    顾太太给陆轻萍盛的一调羹磨芋烧鸭被曼帧接了过去,但是她却没有就此偃旗息鼓,目光落到饭桌上,讪讪的笑道:“啊,你不喜欢吃磨芋烧鸭呀,那,那这个给曼帧。你吃点清淡的,我给你盛一碗莲藕冬瓜猪骨汤。”说着伸出手来,去拿汤勺,准备给陆轻萍盛汤。

    陆轻萍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不知道顾太太这么不依不饶的为的是什么,她虽然猜不透顾太太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是不管顾太太想打什么主意都注定是作无用功。陆轻萍没有把自己的汤碗递过的意思,“姨妈,你还是别忙了,坐下吃饭吧。我现在还不想喝汤,一会儿要喝的时候我自己盛。”

    “没关系。”顾太太好像听不出陆轻萍话里的拒绝意思似的,一面伸手去和陆轻萍要汤碗,一面笑道:“现在汤还有点热,先盛出来,晾一晾,一会儿喝正好。”

    陆轻萍没奈何将汤碗递了过去,顾太太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递了过来,陆轻萍接过来之后,就把它放到了一边,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顾太太见陆轻萍把盛汤的汤碗丢在一旁不理会,根本不喝汤,于是说道:“轻萍,怎么不喝汤呀?汤这会应该已经晾凉了,喝起来正合适,要是在等一会,凉透了,味道就不好了,而且还会有些腻。”

    “凉了就凉了,不好喝了不喝了就是。”陆轻萍不以为意的说道。话里透出来摆明就是刚才她不过是却不过顾太太的一再要求才把汤碗递过去让顾太太给她盛汤,但是她却没打算喝。

    冷太太听陆轻萍这么说,怕顾太太尴尬,赶忙解释道:“她二姑奶奶,你别管轻萍这丫头了,轻萍这个孩子挑嘴,难伺候着呢。她不喜欢吃藕,拿冬瓜做汤她嫌弃冬瓜煮的黏糊糊的,也不喜欢。自她来我家之后,这也不吃的,那也不吃的,每次烧饭都让我头疼的要死,后来我干脆不管她了。不去理会她的口味如何,桌上没顺口的,要不就饿着,要么就吃咸菜。这样的话,做饭的时候才不会有那么多为难,不然,若是按照她的心思来做饭,恐怕饭都不知道该怎么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