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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其实惜晴平日里也算是个从容的,可是怎奈这九皇子的目光实在是让人不敢应视,仿佛常年处在高位时那个居高临下的凛冽,让你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服从。

    阿宴低头,咬了下唇,低声吩咐惜晴道:“你去吧。”

    惜晴得令,不放心地看看阿宴,再看看九皇子,终于狠心出去了。

    阿宴何曾是个傻的,自从前两天她遇到了九皇子,这事儿就透着古怪。虽则她根本不曾去想什么这位诡异的九皇子可能对她有男女之情,可是她也看出这九皇子显然是找她有事儿。

    尽管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儿。

    此时,她低低地垂着优美的颈子,恭敬地问道:“九皇子,敢问您拦下阿宴,是有事儿吩咐吗?”

    其实九皇子和阿宴交叉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可是因为少,他却几乎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每一次见到她的任何一个细节。

    望着她弯下去的颈子,那段优美的弧度,和上一世隐约见到的何曾相似。

    九皇子眸中浮现出烦躁。

    他握了握拳头,松开,又收起。

    曾经的他,出生尊贵,十三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容王,十九岁登上帝位,俯瞰天下。

    他经历过沙场征战,也见识过宫廷政变,在位十三年,既施展得怀柔手段安抚人心,也使得出雷霆手腕镇压群臣。

    可是他对付得了群臣,镇压得了边塞敌军,却从未对付过什么女人。

    他上辈子,其实除了一个皇后和两位贵妃,其余妃嫔实在不多,便是有,也是一些他记不住名字的。

    后来那个皇后一把匕首自缢于万福宫,因为他派兵攻打了皇后的母族北羌,使得北羌退守极北沙漠之地,也使得皇后的两个兄长一个侄子战死沙场。

    两位贵妃,一个因错处被他罚入了冷宫,永世不得出来,另一个则是被他囚禁在天牢中,受尽了苦楚。

    他曾经的那些女人,根本不用他哄,或者自己贴上来温言软语,或者被他雷霆手段吓得瘫作一团。

    于是此时的九皇子,尽管他有两世经验,却依然有了一丝不确定和迷茫。

    他该怎么让她抬起头,笑嘻嘻地对自己说话,牵着自己的手,温柔地喊他的名字?

    就在九皇子陷入了迷茫中时,可怜的阿宴低头低得脖子要酸了,她艰难地抬起头,小心地看了眼九皇子。

    到底有什么事儿啊?他不说,可也不能让她在这里傻站着啊。

    就在这时候,九皇子的目光陡然落到了阿宴的手腕上,那纤细皓白的手腕上明晃晃地挂着个和田玉的手镯,赫然正是平溪公主的那一对。

    于是顿时,九皇子仿佛陡然喝了一盏冰冷的隔夜茶,堵在心口,刺骨的难受。

    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及多想,竟然伸手抓住那手腕,冷道:“到底是给你了?”

    阿宴不及防备,忽然就被这九皇子把手腕抓个正着,虽说这九皇子到底年幼,可也是十三岁的少年郎了啊!

    她羞愤地望着他,水润的眸中迸射出怒火:“放开,放开!九皇子你要干什么?”

    说着这话时,她拼命挣扎,试图摆脱这九皇子,怎奈九皇子根本不放,不但不放,反而冷笑道:“你干嘛这么害怕?怕我弄坏你的镯子?放心好了,我不会的!”

    阿宴脸色惨白,她是吓怕了,这么一刻,她忽然记起了上辈子这当皇帝的他曾干过的事儿!

    她怎么就傻到只记得他待人的宽厚,却忘记了他一怒之下的血流成河呢!

    她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唇:“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九皇子脸上神情稍稍缓和,他垂眸,凝视着那被自己攥住的细白手腕,那手腕那么纤细柔弱,被他这样握住,他都不敢用力,怕稍微一个不小心便将这手腕折断。

    他深不见底的眸中涌起一点隐约的怜惜:“你觉得威远侯如何?”

    阿宴细喘着,紧张地道:“他,他挺好啊……”

    九皇子抬眸,凝视着她,又问:“你是不是想嫁给他?我要你说实话。”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

    阿宴又惊又恼,又羞得不行,半响终于抑制住打颤的双腿,小声小声地说:“是有点……”

    九皇子闻言,面上便阴晴不定,握着她手腕的大手犹如钳子一般,越握越紧,疼得阿宴脸色越发白了。

    九皇子却忽然笑了下:“顾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情景吗?”

    第一次见到……阿宴脑袋迷糊一片,她只是觉得自己的手腕好疼好疼啊,疼得她满眼都是泪花儿。

    九皇子却道:“你可真是傻,要多傻有多傻,自以为是的聪明,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傻得没救了!傻得把你一脸的谄媚都写到了脸上!”

    阿宴羞愤地望着他,不敢置信地瞪大沁满泪水的眼睛。

    谁知道九皇子还没说完呢,他冷哼一声,又继续道:“还有,你真是太笨了!笨到被一个花笺骗出来,又笨到自己把自己绊倒,最后——”

    他抬眼望着阿宴,眉目间尽是清冷,说出的话却犹如刀子一般:“你笨到被尿憋了一整夜,连吭都笨到不敢吭一声!你说你如果憋死,别人会怎么说你呢?敬国公府的三姑娘因为笨到不知道说要撒尿,被尿憋死了?”

    他这话一出,阿宴眸中的眼泪几乎都化成了怒火,直射向九皇子!

    她拼命地挣扎着,忿恨地低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九皇子见她恼成这样,又低头间,恍然间那细白的手腕被自己握得都是红印,陡然一震,忙放开来。放开来后却见红印淤痕更是触目惊心,因为原本那手腕就是别样的纤细娇柔,如今更显得这淤痕的残忍。

    他望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悲愤交加的样子,顿时有些呆呆的,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也是气愤,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宴想起他那羞辱人的话,简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气之下,竟然恼得顾不得其他,凭着本能,抬起手腕,狠狠地给了这九皇子一巴掌!

    “啪”的一声,好生清脆。

    在阿宴看来是拼尽全力,在九皇子看来却是不疼不痒。

    不过再怎么软绵绵的一个巴掌,那也是打在脸上啊。

    还是打在当今九皇子的脸上,打在未来帝王的脸上。

    打完之后,阿宴全部的恼恨都消失殆尽,她怔怔地望着九皇子如玉般的面容上那一个清晰发红的小小掌印,吓得猛然后退一步,花容失色,浑身轻颤。

    她瘪瘪嘴,又哭了,这次是吓哭了。

    “我,我真得不是故意的……”

    ☆、第47章 九皇子的梦

    她又哭了,这次是吓哭了。

    “我,我真得不是故意的……”

    九皇子带着那个掌印,神色晦暗地望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有风吹过,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我,我……”

    她睁着湿润的眼睛,恐惧又委屈地望着他,好像那个被打的人是她。

    良久,九皇子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他挑眉,沙哑地开口道:“你别哭了,行不行?”

    阿宴无措地望着他脸上的掌印,一时脑中想起了许多,譬如哥哥的前途,譬如她的未来,她瞪大泪眼,抽噎着道:“你,你一定不会放开我的……”

    九皇子眸中颇有认命的神色,无奈地道:“我又不是阎王,为什么不放过你?”

    阿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的事儿:“可是我打你了,我打你了……”打了六年后就要登基为帝的人……

    就在这时候,有脚步声传来,阿宴脸色一变,她如今泪流满面,九皇子又被打了,如果被外人看到,定然是大大不妙的。

    九皇子微蹙眉,忙一拉阿宴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路旁的花丛中。

    阿宴觉得不对劲,忙要躲,可是九皇子却一手按住她,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少年略显粗糙的指腹带着火烫的触感贴在她的脸上,她顿时屏住喘息,一个字都不敢出。

    花丛后极为局促,她和他就这么紧紧贴着,她已经是浑身僵在那里了。

    而九皇子,喘息却渐渐急促粗重,有烧灼的气息在她耳边萦绕,她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了,她的耳边只能听到那粗重的喘息,以及身后那环抱着自己的火热身体。

    她闭上眼睛,拼命地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小孩子罢了,她不和他一般计较!

    小小的花道上行经的只是四个侍女,仿佛是去给平溪公主送什么的。

    待这几个人走过后,阿宴抬手,颤抖着碰触了下九皇子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示意他可以放开自己了。

    九皇子怅然若失地离开了那温软细腻的地方。

    阿宴挣扎着起身,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九皇子一眼,抹抹眼泪,小声地道:“你若要生气,那就生我一个人的气吧,不要牵累我的哥哥。”

    说完,她再也不敢看九皇子一眼,挣脱了九皇子,迈着小碎步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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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九皇子都没来得及和平溪公主告别,就自己匆匆地离开了平溪公主府,回到了宁王府中。

    进了王府的时候,周围的侍卫见了九皇子脸颊上隐约的红印,倒像是被人打的,一个个都吓傻了,忙有人回禀了宁王妃。

    宁王妃也是一惊,忙来到九皇子所在的聚天阁。

    这些年,宁王一直戎守边疆,在外征战,轻易不得回的。宁王离开时,曾亲自把九皇子托付给宁王妃。

    “本王这皇弟,乃本王同母所出,是自小跟随在本王身边的,王妃万万要好生照料,它日本王归来,定不忘王妃之恩。”

    这是宁王临行之前的原话。

    后来宁王到底是不放心这九皇子,在九皇子八九岁的时候,就命人将他接到了边疆之地,竟然开始亲自教他武艺,教他领兵打仗。后来这九皇子倒是也不负宁王所望,几次出入边疆,十二岁亲自带兵,首战告捷,斩获北羌敌军近千人。

    当今皇上原本对于这个放出去的九皇子都是可有可无的,谁让他子嗣众多,也未曾把谁放在心上过。不过自从知道了这些事迹后,他对于这个从小没见过几次的九皇子越来越重视,倒是时常召进宫去询问功课。

    对于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九皇子,宁王妃当然不敢怠慢。

    照顾不好九皇子,她这个宁王妃从此后失去宁王的心——这是宁王妃胆战心惊体认到的事实。

    现在宁王妃也顾不得仪态,匆匆忙忙来到了聚天阁,却被九皇子的侍卫拒之门外。

    “启禀王妃,九皇子歇下了,请王妃赎罪。”侍卫长萧羽飞毕恭毕敬。

    尽管他也非常纳闷九皇子的脸到底怎么了,不过他并不敢去好奇。

    宁王妃拧眉,为难地望着那紧闭着大门的聚天阁。

    这九皇子从八年前她嫁过来,就是个古怪的性子,她寻常都是很难亲近的。

    如今他长大了,更是不容自己问上半句了。

    宁王妃叹了口气,终于吩咐萧羽飞道:“萧大人,若是九皇子有何不适,万请告知,本宫——”

    她原本想说本宫自会命人去请御医,可是话还没出口,就想起九皇子养在府中的现场有一位绝世名医,她就心灰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