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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等到如山铁证摆到眼前,他也不用再纠结,可以认命接受。

    而知晓真相后要如何处置,端看这答案究竟如何了。

    .

    贺期回来得比叶薇估计的要快。

    她本以为怎么也要拖到八月份,孰料七月末的时候那人就回到了煜都。她并不知这是因为皇帝特意吩咐过,日夜兼程,不得有片刻耽搁。

    贺期回宫的时候叶薇正在永乾殿书房伺候笔墨,夏日炎热,书房两角都放了冰块,凉飕飕的很舒服。可是皇帝看了一个时辰奏疏额上还是出了汗珠,她便拿来纨扇一下下地替她扇着。

    朱砂写下一行行批示,他间或抬头瞥她,却被她催促的眼神弄得不敢分心,“陛下专心朝事,别看臣妾。您就把臣妾当成……当成桌上的笔架好了。”

    他失笑,“会打扇子的笔架朕还是头回见到。”

    叶薇正欲再言,却见高安世掀帘进来,附到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神情立变。

    “阿薇,你先回宫。”

    她站起来,“出什么事了么?”

    “朕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你在这里不方便。高安世,派人送慧贵姬回去。”

    直觉告诉叶薇,是她期待的事情有结果了。皇帝派去惠州调查的人回来了,他马上就要见他。

    想了想,她微笑道:“那臣妾先行告退。陛下如果忙完了还有兴致,可以来披香殿听臣妾吹笛子。臣妾昨日刚作了首新曲。”

    皇帝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却还是神色从容地朝她颔了下首,“知道了。”

    叶薇临出门前略略回头,瞧见依旧镇定的皇帝,感慨不能亲眼见到他知晓真相的表情,真是有点遗憾啊。

    .

    “启奏陛下,微臣按照您的吩咐,在惠州查访数日,终于探听到关于宋大小姐的全部消息。”

    贺期跪在书房中央,每个字都说得又郑重又认真,“她是左相的原配夫人所生之女,自小便养在惠州,由宋老夫人亲自教养。载初二十二年五月,宋大小姐已年满十五,左相派人将她接到煜都,准备为其商谈婚事。然而次年正月,她又被送回了惠州,理由是身染疾病,大夫嘱咐送回乡下静养。

    “左相多年来一直对这个嫡长女不闻不问,是以煜都知道宋大小姐的人很少。她在煜都宋府一共住了三个多月,也从未被正式引荐给帝都的贵妇小姐们,所以几乎无人知晓宋家的大小姐曾经来过。

    “宋大小姐回到惠州后没有住进城内的府邸,而是被直接送到了乡下的祖宅,一个月后不治而亡。她的尸骨葬在宋氏祖坟,微臣也潜进去查探过,至少从表面上看是没有问题的。”

    等到他这番话讲完,皇帝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忘记了呼吸。太过紧张,他甚至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仿佛稍有不慎就会惊扰什么,然后改变自己等了这么久的结果。

    一点一点思索每一个细节,他慢慢道:“住了三个多月?也就是说她是九月份抵达煜都的。五月份从惠州动身,却直到九月才到,就算姑娘家身子娇气,这速度也太慢了些。是路上发生了些什么吗?”

    贺期的头埋得更低,“回禀陛下,确实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皇帝的心跳开始加速。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就是这里,他错过了这么多年、等待了这么久的答案,就在这里。

    仿佛笼罩在团团迷雾中的桃花源,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就能看到仙境中的如水伊人。

    她曾经自作主张地闯入他的世界,留给他一个永不能忘的幻境便抽身离去。他一路迷失,直到今日才终于找到出口。

    他把她弄丢太长时间了。

    闭上眼睛,他艰难地问道:“什么事?”

    “宋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在途中染了疾病,大小姐担心侍女,坚持停了半个月,直到侍女的身子好全才继续动身。”

    “他们在哪里治的病?”

    贺期抬头看了看他,慢慢吐出两个字,“明州。”

    第63章 询问

    明州。

    那是他当年被她救下的地方。

    心好像被狠狠攥住,让他连呼吸都感觉出疼痛,偏偏还不能喊,得继续问下去,“所以,他们在明州治病的时候,就住在左相置办在当地的宅子里?城东头安宁巷那处三进的府邸?”

    他的语气让人胆颤,贺期强自镇定,“是。”

    果然。果然。

    他已经没有别的念头,满脑子翻来覆去都是那两个字,如同魔咒。

    “微臣本想详细打听路上的情况,可是护送宋大小姐北上的人如今都已不在人世,查不出更多。”

    不在人世?是了。依照左相的性格,既然做下此等瞒天过海的大事,定是要天衣无缝。留下活口怎么行?

    眼看上座的君王面色越来越森寒,贺期从心眼里生出畏惧,得逼着自己才能说出后面的话,“微臣设法弄到了宋大小姐的画像,据说是惠州最有名的丹青妙手所作,与本人一般无二。请陛下过目。”

    卷轴慢慢打开,名贵的宣纸是少女姣好的容颜。那眉、那眼,都是熟悉的模样,与他朝夕相对多年的妻子便生着这样一张脸,可他却一眼就辨出了不同。

    作画的人应当极擅捕捉人物情态,少女立在竹林间,身着绛红齐胸襦裙,如同一片翠绿中开出的石榴花。本该是火般热烈明媚的风情,可她看向前方的眼神却透着股冷,生生将这姹紫嫣红也催得寂静。

    她不耐烦地立在那儿,好像很不乐意被叫来供人作画,又好像在威胁画师,再拖延一会儿,她便会甩手走人……

    这样的天生冷意,是他无数次想在宋楚怡脸上找到的,也是她绝对没有的。

    画中少女的视线对上他,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当年,重伤垂危的他倒在榻上,而她冷冷威胁,“别乱动,不然我让你的血流个干净。”

    他确实应该让自己的血流个干净!

    “陛下,您的脸色很不好……陛下您怎么样了?”贺期犹豫地问道,却不料对方居然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径直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