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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节

      在震耳欲聋的机枪声中,神秘人高仓身边的一名中国随从走到中队长路四身边,单手将其拎起,半个身体推出城墙之外,“让你的人全都给我放下枪,趴在地上准乱动!”

    “把枪放,放下。别,别乱动!”到了此时,路四即便再笨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扯开嗓子,大声叫嚷,“听,听太,听好汉爷的话,谁也不要乱动。他们,他们是大侠,不,不会乱杀无辜!”

    伪军们倒是想继续逃走,可被三挺轻机枪对着,谁愿意立刻变成马蜂窝?!因此不待路四把话喊完,已经纷纷丢下了武器,跪倒在地。一边用力磕头,一边大叫:“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我们都是本分人,是被姓阎的强拉进保安队的!”

    “去你娘的本分人!”神秘人物高仓被伪军的无耻举动气得连声冷笑,“老子不管你们以前干过什么,从现在起,哪个表现好哪个就既往不咎!老子是军统北平站铁血锄奸团,说话算话!”

    “军统,他是军统的人!”伪军们的脑袋嗡了一声,刹那间,竟然没有人响应“高仓先生”的号召。

    甭看军统成立时间只有一年不到,然而在日寇占领地区,却是声名远播。特别是在日寇占领区的那些伪军头目和大小汉奸耳朵里,“军统”两个字简直就是催命小鬼的代名词。哪个倒霉家伙要是被军统盯上,就等于到了阳寿大限,用不了多久就得去阎王爷那里报道。或者死于冷枪,或者死于炸弹。

    “张四毛,陈老蔫,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开城门啊!”见手下伪军们都变成了泥塑木雕,中队长路四第一个急了。抢在“高仓先生”发作之前,扯开嗓子命令,“赶紧带人去开城门,迎接黑胡子,迎接军统大爷们的部队进来!”

    “唉,唉!”被点到名字的两名伪军小头目也骤然清醒,叫起各自的属下,慌慌张张地去开城门。

    “盯着他们,谁敢乱动,直接机枪突突!”神秘人物“高仓”冲着其身边的随从吩咐了一声,然后将面孔再度转向城墙之外,探出半个身体,大声喊道:“周黑碳!城门马上就开,你可以放心进来了!”

    早就清楚彭学文有几分真本事,却没想到对方能如此轻松地诈开城门。喜出望外的周黑炭仰起头,一边策马往城里冲,一边大声回应,“多谢彭大哥!你的易容术真他娘的厉害!如果不开口,我都不敢相信是你!”

    “赶紧进来帮忙,少拍马屁!”化妆成日本特务“高仓”的彭学文笑着骂了一句,顺手抹掉上唇处的仁丹胡和脸上的药膜,露出一张年青而英俊的面孔。“老余,带黑狼帮的弟兄去接管日本鬼子的军营,记得给鬼子的发报员多留几分钟时间,好让他来得及向藤田纯二呼救!”

    “是!”左侧炮楼里端着机枪的一名“日本人”跳出来,抹去脸上的化妆物,三步两步跑下城墙。

    “大齐、小邹,你们两个留在这儿!”彭学文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留下了另外两名特工来监督伪军,“谁要是敢不听话,先毙了再向我汇报!”

    “是!”端着机枪的另外两名“日本人”也点点头,用纯正的中国话回应。

    “我呢,我呢,彭爷,我可以帮你,帮你劝降其他炮楼里头的弟兄!”唯恐军统的大官儿将自己忘掉,中队长路四主动向彭学文请缨,“我跟他们都很熟,让他们缴枪,他们肯定不会拖拉!”

    “你?!”正在准备下城去接应周黑炭的彭学文转过身,眼里露出几分厌恶神色,“大齐,把他放下!”

    “多谢彭爷!”中队长路四立刻打躬作揖,感谢彭雪文的不杀之恩,“多谢彭爷不杀啊!”,身体突然一轻,他看到城墙迅速飞向天空,大地朝自己张开怀抱!

    “我把他放下了!“被叫做大齐的特工向彭学文摊摊手,满脸无辜。

    第八章 戎机 (十一 下)

    由于藤田纯二把黑石寨的绝大部分日本兵都抽调出去“讨伐”共产党游击队,所以黑狼帮的好汉们入城之后基本上沒遭遇到什么有效抵抗,很快就推进到了鬼子的军营附近,将前门和后门封了个水泄不通。

    遵照彭学文预先的吩咐,大伙并沒有直接向军营发起攻击。而是给了里边的鬼子兵下了个最后通牒,限他们五分钟之内出來投降,或者选择继续负隅顽抗直到被击毙。

    此刻留守在军营里边的鬼子兵要么有伤病在身,要么属于报务员、仓库保管员之类的非战斗兵种,根本沒什么战斗力。知道抵抗下去也改变不了老窝被端的结局,给藤田纯二发了一个“玉碎”电报之后,团团围成一个圈子,磕响了各自携带的手雷。

    “轰!”火光夹着浓烟冲上天空,照亮军营周围一张张兴奋的面孔。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嘀嘀嘀,嗒嗒…….”电波带着鬼子报务员临死前的幽怨穿过夜空,落进藤田纯二身边另外几名报务员所携带的电报机中,打出一串跳跃的符号。

    报务组长小松之助打着哈欠,翻开密码本,将字符逐个转换成文字。才译了四五组电码,就如同被蜇了屁股一般从便携凳子上跳了起來,嘴里发出垂危野兽般的悲鸣,双手拼命搓揉自己的两只肉眼泡。

    “小松君,怎么了,被蚊子吻了你的眼皮么?”另外一名姓佐藤报务员走过來,笑嘻嘻地打趣。

    “混蛋!该死,什么时候了还乱开玩笑!”小松之助咬牙跺脚,额头上冷汗滚滚。“快帮我破译这份电文,快点儿,该死!池上少尉一定是在开玩笑,这该死的家伙,万一被藤田长官看到,有他的好结果吃!”

    见小松之助如此气急败坏,其他三名百无聊赖的报务员一同围了上來,翻密码本的翻密码本,记录的记录,很快就将电码转译成了完整的电文。

    看到电文当中内容,三个报务员谁也笑不出來了。直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冷,拿手将眼睛揉了又揉,汗水顺着鬓角和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掉。

    “这不可能!给该死的池上回电,问问他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有报务员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电文内容,第一时间选择的不是向藤田纯二汇报,而是发电文回去核实先前來电的真伪。

    只可惜黑石寨的电台再也沒有任何信号发过來,只有冰冷的夜风吹进帐篷,将那份“玉碎”诀别电吹得“呼呼啦啦”响个不停。

    从桌上重新抓起译好的电文,小松之助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经结冰。蠕嗫着嘴唇说了一句,“我,我去向藤田长官汇报!”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帐篷。

    “小松君!”其他三名报务员呻吟般喊了一声,无力地抱着脑袋,蹲在了电台旁。被不明敌军拿下了县城,这恐怕自百灵庙战役受挫以來,帝国军队在草原上遭到的最大打击。无论事后藤田长官能否成功收复县城,他们这支小部队都将成为关东军的耻辱。所有成员,无论军官还是士兵都将被打入另册,从此升迁和按期退役都沒有了指望,并且随时都可能被拎到最危险的地方去当作炮灰牺牲掉。

    然而此时此刻,报务组长小松却已经无暇考虑今后的个人前途问題,他的妹妹和妹夫都住在新开拓的屯垦点儿内,距离黑石寨县城只有十來公里。如果藤田纯二不立刻率军去反击敌人,也许明天下午,那支來历不明的敌军就会扫荡县城周围的屯垦点儿,那时,被迫选择为帝国“玉碎”的将是他的亲人!

    报务组属于核心单位,临时安置场所距离藤田纯二的指挥部很近。只用了不到半分钟时间,小松之助就跑完了两个帐篷之间的距离,推开当值的卫兵,一头扎了进去,“报告长官,黑石寨急电,赶紧起來,黑石寨急电!”

    “八嘎!”藤田纯二正梦见自己将入云龙和张胖子两个抓到后绑在马尾巴上拖着來回跑,突然被人喊回现实世界,心情当然不会太好。一个箭步跳到小松之助身边,抬手就是几个大耳光,“半夜里乱喊乱叫,你想让我严肃军纪么?!”

    “长官,长官,别打了。黑石寨丢了,黑石寨被人抄了!”小松之助被打得眼冒金星,哭诉的话脱口而出。

    “什么?”藤田纯二脑袋嗡地一下,差点沒栽倒在帐篷里。完全靠着紧随小松之助冲进來的卫兵帮忙才站稳身体,双手拉紧报务组长小松的脖领子,大声威胁:“你胡说些什么?再敢编造谎言祸乱军心,我立刻枪毙了你!”

    “长官就是枪毙了我,也是一个样!”小松之助一边哭,一边举起手中的电报,“黑石寨,黑石寨三分钟之前发过來的,玉碎!留守军营的技术兵全体玉碎!”

    “你说什么?!”藤田纯二的眼前又是一黑,再度差点晕倒。强提着一口气,他用颤抖的声音追问,“你回电核实过了么?不是池上少尉又喝醉了酒胡闹?!你确定不是?!”

    “不是!”小松之助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泪水,哭喊着回应,“接到池上少尉的玉碎电文之后,属下立刻去回电核实。但,但是黑石寨那边,那边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络!”

    “彻底失去了联络?!”藤田纯二慢慢后退几步,整个人抖得象风中残荷。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老鬼子,电台彻底失去联络意味着什么,他比营地内任何人都清楚。然而此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黑石寨失守的消息泄漏出去,整个队伍就要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

    “除了,除了你之外,这份电文还有谁看过?!”一边在心中权衡利弊,他一边沉声追问。黑石寨已经丢了,即便现在就带队回返将其重新夺回來,他自己也难逃军法的重处。但是,如果在失去黑石寨的同时,又立下了一场大功的话,结果可能会稍稍改善一些,至少,关东军本部那边不会轻易逼迫一个刚刚立下大功的人去切腹。

    “除了卑职之外,其他三名报务员也都看过!长官,赶紧返回黑石寨吧,再晚,连周围的屯田点儿也保不住了。”小松之助不知道藤田纯二在短短的一瞬间脑子能转这么多弯弯绕,兀自哭泣着规劝,“那里边,住得可都是帝国的普通百姓!如果落入中国军人之手,当年咱们怎么对待中国人,他们可能就会……,长官,你要干什么?长官!”

    他的后半句话被血浆吞沒。藤田纯二拔出王八盒子,一枪打碎了报务员小松之助的脑袋。

    第八章 戎机 (十一 下下)

    “乒”枪声在空旷的原野中,随风传出老远。

    整个营地里头的大小鬼子都被枪声惊醒。从帐篷里钻出來,呆呆地看向藤田纯二的指挥部。从指挥部里冲出來的藤田纯二亲信,则直接包围了安放着电台的帐篷。不由分说将里边的其余三名报务员捆翻在地,脱掉袜子塞住了嘴巴。

    “藤田长官疯了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军官和士兵们越看越觉得满头雾水,用探询的目光互相交流,却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