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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陛下是不是忘了这里是臣子家?居然要咱们退出来,他一个人在屋内冥想。”映桥嘀咕道。

    文烨瞥了眼屋内,在妻子耳畔小声道:“我觉得事情会有变化,皇帝触景生情,可能要……”

    认亲?映桥觉得丈夫说的有道理,现在皇帝八成在纠结。她揉着肚子,心道要认就快一点,认完了就走人,她都要饿死了。

    此时就见蔡公公重新进了屋,文烨和映桥便赶紧走回台阶下,立好。

    蔡公公进了屋,见皇帝一脸愁容,他马上殷勤的上前道:“陛下……老奴来了。”

    “唉,你说文烨心中有数了没有?朕待他和别的臣子大不同,他是否猜测到了一二?”

    “这个……”季文烨整日面无表情,是个性情不外露的人,谁也不知他心里想什么。

    “唉,就是说朕的关怀,并没叫他往朕想要的方向猜了?”皇帝叹道:“朕的心思不是白费了吗?”

    “陛下,与其拐弯抹角的,不如直接告诉他。您是君,他是臣,他敢怎么样?必定欢欢喜喜的与您相认。”

    皇帝皱眉,他很怀疑季文烨的性子知道实情后,会欢喜和他相认:“朕要的是父子,不是君臣。朕的臣子满天下,但是和她的儿子只有一个。”

    蔡 公公绞尽脑汁的替皇帝排忧解难,想了想,道:“陛下,要不然这样,奴才看季夫人聪明伶俐,季大人十分信赖她,不如叫她从中间牵线搭桥。叫她劝好季大人,然 后陛下只等着相认便好了。”皇帝不用开口,也不用直面季文烨的尴尬,只等着父子相认,享受父子抱头空哭的情浓就行了。

    这招的确简单方便,对皇帝最有利。

    “嗯……也好,去办吧。朕等你们。”

    “今天?”蔡公公还以为陛下还要从长计议,没想到今日就要办妥。

    “嗯?”

    “是,奴才这就去。”说完,蔡公公躬身告退,出了门擦了把汗,对台阶下的季文烨和云映桥道:“陛下累了,想休憩一会……嗯……那个……陛下有话要奴才转告给季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映桥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露馅了,皇帝要把她撵走?!

    文烨挡在映桥面前:“公公能否透露一二给我?内人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皇帝怪罪?”

    “不是,绝不是。”蔡公公笑呵呵的道:“季夫人跟老奴走就知道了。”

    映桥只得朝丈夫点了点头:“我随公公去去就来。”说完,指着院门旁的厢房道:“公公这边请。”

    文烨犹豫着,要不要派人攀上房梁偷听他们的谈话,转念一想,觉得的妻子应该能够应付,打消了这个念头。

    映桥和蔡公公进了厢房,她关好门后,因为饥饿,似乎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做西子捧心状的轻声道:“公公请坐……”

    蔡公公道:“就不坐了,站着说就好。”

    你为什么不坐啊,你坐了,我才能坐啊,老娘都要站不稳了。映桥悲哀的看了眼蔡公公,艰涩的道:“听公公的,有话咱们直说。”

    “老奴自从第一眼见到季夫人,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人。所以这番话老奴先跟你,希望你转告季大人,促成一桩美事。”

    映桥点点头,这时似乎听到自己微微腹响,马上大声道:“您只管讲吧。”来压住腹响。

    “……皇上对季大人这般照顾,想必你和季大人都很好奇吧。尤其是特意调御医给你问诊,这可像长辈关心子孙一样了。”蔡公公道:“那时候陛下还是汝王……有一次进京回封地,路上遇到了省亲回娘家的永昌侯夫人……唐突了美人……之后便听说夫人诞下一子……”

    映桥饿的目眩,赶紧扶住了桌子。蔡公公不知内情,还以为她是惊吓过度所致,赶紧空扶了一把:“季夫人,你慢着点。”

    “我没事……”恰倒好处的把饥饿伪装成了惊吓过度,映桥摆摆手:“所以……我相公是皇帝的……血脉?”

    蔡公公猛地点头。

    “……呃……我想先替文烨问一问,所谓唐突了美人是什么意思?”

    蔡公公一脸悲痛,支支吾吾的道:“这个……老奴也不知内情……遇到了流民……有点混乱……走散的时候……王爷和侯夫人恰好遇到了……然后就……嗯……老奴说不清……”

    映桥这次真的晕了,难不成人家女子根本不愿意?!无力的看着蔡公公:“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想我懂了。不过,还请公公不要对我相公说这几个字的好。至于其他的,我会跟文烨说的,按照陛下的吩咐办好。”

    皇帝叫她从中间递话,对她来说是件好事。文烨和皇帝相认了,在皇帝心中,功劳要算在她头上,她的地位会非常稳固的。

    ☆、第87章

    文烨果然是皇帝的儿子,幸好之前已经猜到了几分,否则真要被吓的昏过去。映桥淡淡的看着蔡公公:“陛下要我现在就去劝文烨吗?”

    “是的,皇上心急,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蔡公公苦口婆心的道:“希望夫人能够将话说明白,能不能顺利相认,全在夫人身上了。”

    映桥微笑道:“我这就去,公公稍等。文烨不是别扭的性子,把话说通了,他会立即与陛下相认的。”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蔡公公目送映桥,送上一个鼓励的笑容:“等夫人的好消息。”

    映桥出了厢房,拿帕子擦拭额头的细汗,看到丈夫站在院内看她,她默默的朝他勾勾手,示意他往另一间屋子去,单独和他说话。

    文烨心领神会,瞅了眼皇帝所在的正屋,吩咐侍卫们好好看守。他几步到了映桥面前,随她进了旁边的屋子。

    映桥进屋后,径直走到桌前坐下,趴在那里有气无力的道:“蔡公公跟我说,你是陛下的遗珠,叫我劝你和陛下相认。”

    虽然早有预料,文烨还是被惊到了,良久无语:“真的?”

    “就在刚才,蔡公公亲口跟我说的。”他们既然肯让她在中间牵线搭桥,想必已经认可她,把她当做正经儿媳妇看待了。

    文烨冷声道:“他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看来我非认不可了。”

    “……”她低声道:“那可是皇帝啊。”

    他哼笑:“幸好是皇帝。”若不是皇帝,早把这个勾引人|妻的家伙收拾一顿了。

    映桥心道,果然对亲生父亲多有怨恨,若是叫他知道他娘并非心甘情愿的……不堪设想。

    “……好吧,我认他。”文烨道,说完便要开门出去。

    “慢着——”她拉住他:“你这样冷冰冰的面孔,可不行呢。”

    “我只有这样的表情。”早有心理准备,他并不激动,加之对皇帝莫名的厌恶,季文烨冷心冷面的道。

    “那还不如不去认。”映桥神秘的笑道:“我早料到这点了,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你有什么准备?”

    映桥踮起脚尖,捧起他的脸,然后将中衣的袖口抻出来,在他眼睛底下抹了几下。文烨只觉得一股辛辣的热流涌来,眼睛酸胀的厉害,他忙别开头:“够了,快停手。”

    她端看他:“这回有点认亲的悲伤模样了。”

    文烨揉着眼睛道:“亏你想得出来,我眼睛都要瞎了。”热泪盈眶,真像伤感过后,痛哭了一般。

    映桥笑道:“我怕万一你和皇帝相认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却不能感同身受的掉泪,叫皇帝厌恶我。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弄了点辣椒水浸湿了中衣袖口。”

    “……”文烨双眸噙满了泪水,为了不浪费这些眼泪,他道:“那我这就过去。”

    “嗯,我就不陪你了。”实在饿的懒得动了。映桥把丈夫推到门口,笑道:“快去吧,一会哭不出来了。”

    等文烨出了门,映桥走回桌边,趴在桌上叹道:“二十几年不见,突然想认儿子了,难怪人家要骗你。”

    想到文烨认亲爹,居然没有眼泪,她不由得替皇帝悲哀了一把。但转念一想,他这么多年逍遥自在,却害得侯府鸡犬不宁,活该文烨讨厌他。

    —

    季文烨走到正屋前,扣了扣门,里面的蔡公公见是季文烨,赶紧放了人进来。见他双目猩红,像是哭过的,想来他已经知情了。

    蔡公公撩开珠帘,带着文烨去见里屋的皇帝,他替皇帝高兴,竟先哭了出来:“陛、陛下,季大人来了,呜……”呜咽着,站在一旁拿帕子拭泪,看着父子相认的感人一幕。

    文烨内心冰冷,艰涩的开口唤了一声:“父亲……”

    皇帝感动的几乎涕泪,重重的应声:“哎——”眸底带泪,上前揽住文烨的肩膀道:“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文烨垂着眼眸,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不言语了。

    皇帝还当文烨是激动的说不出话,道:“别急,我们父子有的时间,慢慢说,慢慢说。”

    文烨垂着头,声音低沉的问:“陛下为什么说我是您的儿子?”

    皇帝一愣,原来他还在怀疑:“按你的生辰算,你就该是朕的儿子。而且你的耳朵,你看看多像朕。”皇帝能拿出手的证据,实在不多。

    文烨挑眼瞅了下。

    “还有手,手型也像朕。”皇帝又找出一条来:“你就是朕的儿子。你若想知道的话,你可以自己去查。这本就是你拿手的。”

    文烨当然查过,他母亲生他的日子的确奇怪,侯爷对他的怨恨,既有害死母亲难产的罪过,更有不是季家骨血的罪孽。所以他从来没想过争夺季家的爵位,心里早就隐隐觉得那不是属于他的。

    “……我会查的。”他深吸一口气。

    皇帝见儿子虽然言语冷淡,但眼中泪光闪闪,便猜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不善言辞,实际行动却表露了内心的想法。他还是希望认他这个父亲的。

    “文烨,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朕会好好补偿你。之前授予你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还想要什么,只管开口。”除了太子之位,什么都可以给他。

    “……我这样的身份,没有什么奢求了。”私生子,还能要求什么?

    听儿子没有要求,皇帝坐不住了:“朕虽然不能跟你公开相认,把你记在玉牒上,但你是朕的骨血,父亲对儿子,自然无所保留,倾其所有让你活的富足。”

    “……那么,我想知道一件事,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皇帝和蔡公公皆是一怔,尤其蔡公公,他得到映桥的叮嘱,千万不要泄露侯爵夫人是被强迫的这点。他刚才告诉过陛下了,希望陛下已经记住了,不要实情相告。

    皇帝支吾道:“你娘是个好女人……”

    “好女人……就是红杏出墙的女人吗?”文烨冷声道,目光幽幽,幸好有泪水的点缀,否则看起来简直和审讯犯人无异。

    “这……”皇帝语塞。心里明白这不怪文烨,他一之所以一直拐弯抹角的旁敲侧击,而不敢直接和他相认,也是因为如此。不管是欺辱人|妻,还是两情相悦,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在一起,走到哪里都是背德的。

    这是文烨的心结,如果说不通,他会一直纠结这点。

    “这…… 是朕的错……朕欺辱了你的母亲,她并没做错什么。”皇帝说到伤心处,不由得哽咽:“我听她身边的人后来说,她曾想喝药将孩子打下来,后来落子汤没生效,她 以为是天意,才把你生下来……若不是她心软了,今日便没咱们父子相见了。朕这多年来,怪自己,也恨自己,都是朕的错……”

    文烨终于感到眼睛微微发胀了,不需要辣椒水,而是真的酸涩。自己命运波折,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他眨眨眼睛,道:“我被拐走后,您找过我吗?”

    “当然找过,直到你自己寻回侯府之前,朕的人一直在全国各地找你,连偏僻的乡野都寻遍了。”

    文烨心里舒坦点了,比起侯爷的不闻不问,幸好还有人牵挂他。

    不想这时皇帝的另一句话却让文烨蹙起了眉头。就听皇帝哽咽道:“都是那帮废物,在路上让你跑了,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这帮废物……”

    “……”文烨浑身发冷:“拐我的人,是您派来的?”

    皇帝抹泪道:“朕听说永昌侯对你非打即骂……想叫你到朕身边过好日子。”他当时在封地不能离开,否则的话,一定会亲力亲为,亲自拐走儿子。

    文烨怔了怔,哑然失笑,纠结多年的人牙子,原来是亲生父亲派来的,他呵呵笑了几声:“难怪我后来查遍京津的人牙子,都没找到当年拐我的家伙,原来他们是汝王府的人。”人藏在王府里,他上哪里找去。

    皇帝叹道:“朕本意是好的……”

    已经没必要纠结过去的事了,文烨吸了吸鼻水,道:“我想通了……”

    皇帝破涕为笑:“就是,以后你做朕的左膀右臂,一共巩固江山社稷。”

    “……其实我很累了,想休憩一段日子,最好能离开京城,去外地散散心。”文烨看着皇帝,这个和他亲近,却又无比遥远的人:“希望您准许。”

    皇帝吃惊:“京城不好吗?你不想协助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