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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节

      秦禄宇狠话一撂,便翘着腿坐进了下人不知从哪弄来的宽大太师椅中,明摆着一副没个交代就绝不罢休的模样。

    闻讯而来看热闹的百姓快挤满巷子的时候,门咿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是蓝婆子和两个小丫鬟。

    蓝婆子站在门前阶梯都未下,但也礼貌性的冲秦禄宇福身颔首:“奴婢奉平郡王妃之命,特地来传达秦九爷一声,平郡王近日不在府中,男女有别,她一女眷实在不方便招待您,还请您等改日平郡王归来再来吃茶,倒是定盛情款待以示歉意。”

    “我不进去也可以,只要把那胆大包天欺辱我家小兴的丫鬟交出来就行。”秦禄宇哼道,歪在太师椅颇不可一世的大爷样。

    蓝婆子却是直接当没听到的微微颔首:“奴婢话已带到,告辞。”

    说罢,当真就转身要回府中去。

    秦禄宇倒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对自己,一怔之后察觉四下围观群众中有窃笑传出,顿时脸面挂不住,一拉黑脸就挥手示意带来的人去拦,并哼道:“没给个交代就想这么走了?”

    话落,蓝婆子和那两个小丫鬟便被秦禄宇带来的人生生拦在了门口。

    蓝婆子转回身来,不温不火的问:“这里是平郡王府,还望秦九爷自重。”

    “自重?”

    秦禄宇似听到多好笑的笑话一样,转瞬脸又阴沉下去:“欺辱我家夫人和小兴在先,还要我自重?自家妻儿被人如此羞辱我还抱着所谓的自重一声不响才不是男人!少罗嗦,赶紧把那胆大妄为的丫鬟交出来,并让你们家平郡王妃出来跟我回去跟我家夫人和小兴慎重道个歉,否则,莫怪九爷我不知客气二字怎么写!”

    四周围观的百姓也就只知道陆巧芬母子被赶出门的难堪一幕,具体事情是如何并不清楚,听到秦禄宇这般理直气壮,不禁纷纷低声议论猜测起来,开始有了是不是平郡王妃仗着皇族身份欺辱人之类的言辞冒出……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平郡王夫妇是新来的,具体为人如何他们并不清楚,而传闻,终究只是传闻而已,一般人还是比较愿意接受自己看到的。

    听到那些声音,秦禄宇不禁暗自得意起来,却见蓝婆子依旧不温不火,好似什么都没听到的神色淡淡的道:“秦九爷,平郡王妃看在秦四将军和秦四将军夫人的面上,并不想把事闹大,还望您自重,莫要再胡搅蛮缠乱栽赃污蔑的混淆视听。”

    “哈?”

    秦禄宇嗤笑了声,沉脸道:“我家夫人体谅平郡王妃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好心好意带着儿女上门给她作伴,却落个大庭广众之下被呼喝赶出府,我家小兴还是被扒了裤子光着屁股的,这是你们平郡王府的待客之道?你们平郡王妃就是这么看着我爹娘的脸面的?”

    “小兴少爷之所以没穿裤子,是因为他趁人不备忽然脱了平郡王两位小公子的裤子,却不慎被两位小公子尿了一身,平郡王妃见他湿得狼狈,便好心命丫鬟给他更换衣裤,却不想小兴少爷却要脱了裤子尿回两位小公子……”

    蓝婆子添油加醋不脸红,却是气得秦禄宇暴跳:“胡说八道!分明是平郡王妃下令……”

    “两位小公子再小,也是平郡王亲子,恭亲王亲孙,当今皇上亲侄孙,正儿八经皇家血脉,小兴少爷年少无知趁人不备扒了两位小公子的裤子就算了,毕竟是在府里,平郡王妃也未曾与之计较,可小兴少爷却非要尿回去就实在让平郡王妃难以容忍了,且不说没有哪家父母能眼睁睁看着别家孩子蛮横硬要往自己骨肉上撒尿,就说两位小公子的身份,也不是小兴少爷能如此胡闹的对象!”

    蓝婆子提高声加快语速,生生打断秦禄宇的话,脸也板了起来:“本来,事至如此也只是小兴少爷年少之过,算来算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丫鬟拦下也就过去了,却哪知小兴少爷无知也就算了,九少夫人也那般蛮横,听闻小兴少爷嚷嚷着要打死两位小公子也不劝劝,还抬手就往府中丫鬟脸上扇……”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事情分明不是这样的!”秦禄宇气得跳起来,怒指蓝婆子:“你个贱人,休要胡说八道混淆视听!”

    “奴婢当时在场亲眼所见实话实说,但秦九爷当时却是并不在场吧,到底谁胡说八道混淆视听,还望秦九爷明察!”蓝婆子面无表情冷冷道。

    “你……”

    秦禄宇气得三两步就要冲上去,就见门后又走出一人,赫然是脸颊红肿得还很厉害的翠竹,顿时被定在了那里。

    “秦九爷非要证据,大可请九少夫人来验一验奴婢脸上的伤是否出自她手,还有,平郡王妃还让奴婢顺便提一下……”翠竹淡淡说罢,亮出一块白玉令牌:“奴婢乃先太后亲点女官,享带刀入宫特权。”

    围观众人一听,纷纷哗然。这女官究竟是什么级别,等同外边多大的官儿他们确实不清楚,但他们好歹还是清楚皇宫里住的都是贵人,能带刀入皇宫的女官,听着就很牛叉……

    秦家在西北能称霸,不是秦家官爵多高,而是山高皇帝远兵权在握,再加上这霸也霸的是暗的,不明着见光的,倘若有官爵高过他们的存在,他们表面上也还是要客客气气,尤其轩辕彻这种冠着皇姓的皇族人,甚至翠竹那种特殊背景的哪怕是下人,不然,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扣个逆反罪名!

    家中长辈三申五令,秦禄宇就算脑子蠢也不至于记不住,听那蓝婆子大庭广众之下添油加醋的话已经心颤,再见翠竹那令牌和自曝的身份,更是忌惮,可……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么被几个婆娘吓走了未免太没面子,再加上,黑锅已经扣来,他要是没个交代就直接离开的话,岂不让人觉得是他心虚?也就是,那些不管是有的没的,都“确实是有”,而那些有的没的一凑合,就是可大可小的罪!

    眸一眯,寒光乍现,秦禄宇心一横打死不认,三两步就飞掠至翠竹面前,伸手就要夺走那白玉令牌:“一派胡言,还有你这所谓的女官,令牌待爷仔细看看是真是假再做定论!”

    令牌一旦到他手,就算不毁随便换一块差不多的白玉,罪名也能暂时立马落向翠竹了,反正四下围观的百姓远远的也看不清楚,倒是如此一来,他就有了名正言顺直接弄死翠竹,日后就算证实翠竹确实是女官,却也最多是说失误,谁还能为个丫鬟奈何他一堂堂秦家九少?

    可惜……

    他会这般算,人家却不肯这么让他算!

    翠竹早有准备的一步往后退,蓝婆子也迅速横身直接挡住她,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秦禄宇:“秦九爷,还请自重!这是最后的警告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缩缩闪闪说没鬼骗谁呢!”秦禄宇冷哼一声,直接抬手拨开蓝婆子便再往翠竹抓去:“我倒要看看,你这所谓有带刀特权的女官是真是假!”

    “秦九爷非要如此,奴婢只好得罪了!”被拨开的蓝婆子高声一喝,就反手往秦禄宇后领抓去。

    秦禄宇看来,蓝婆子不过就是个婆子,就算懂点拳脚也顶多是三脚猫,自是不放在眼里,冷哼一身就回了一手准备拨开,不想竟拨了个空,跟着就后领一紧,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劲拽后扔了出去……

    踉跄好几步还是有人扶着才勉强站稳,秦禄宇面色顿时又红又黑,勃然大怒,哪里听得见人群中传来的那声“住手”,大喝一声就冲上前去跟蓝婆子打了起来,只不过,并未多久,人群里就飞出几个人来,直接拉扯开了他。

    “你们……”

    秦禄宇挣不脱扣住他的几个魁梧汉子,怒声就骂,却是没骂完便听到一声和:“老九,胡闹也要分分场合!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顺声看去,就见围观的人群中让出一架朴实的马车来,马车上马夫旁站着个面色苍白清瘦得弱不经风的男子,看起来二十三四的模样,正是秦家七少秦俊贤。

    “我家九弟鲁莽冲撞了诸位,我替他向诸位道歉。”秦俊贤抱拳,众目睽睽之下就深深给蓝婆子等人深鞠道歉。

    蓝婆子面色略缓,带头福身还礼,没说话。

    这时候,秦家七少夫人刘慧芳才从马车里出来,与秦俊贤相视一眼微微点头,便下了马车往蓝婆子等人来:“不管如何,当下九弟所为确实是错了,我想求见平郡王妃当面道歉并将误会解释清楚,劳烦诸位通报一声。”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仔细起来却是很有学问,蓝婆子不禁多看了这位秦七少夫人两眼,点点头:“七少夫人稍等。”

    说罢,就转头吩咐之前跟出来的小丫鬟去通报,可那小丫鬟才转身还没进门,水仙就面无表情的带着几个平郡王府的侍卫出来了。

    看到刘慧芳,水仙略微惊讶了瞬,便微微颔首礼貌性的行了一礼,而后看向秦禄宇,淡淡道:“奴婢代平郡王妃传话,既然秦九爷不看情分脸面非要把事闹大,还公然在平郡王府门前对平郡王府的人大打出手,那她也就只能摊开来公事公办了。”

    说罢,转眸看向那几个跟出来的侍卫:“平郡王妃有令,请知府大人。”

    那刘慧芳一听,面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因为这平郡城的知府正是她父亲,也换言之,秦禄宇两口子已经彻底惹毛了苏静卉,她不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善了,谁要帮忙谁就跟着遭殃!

    拧眉,刘慧芳扭头看向秦俊贤,却见秦俊贤幽幽一叹便顺着侍卫搀扶下了马车往这边来。

    “劳烦诸位通报平郡王妃一声,就说我夫妇二人求见。”秦俊贤态度谦和的对蓝婆子等人道,也没拦着那几个平郡王府的侍卫去了两个请知府大人。

    蓝婆子颔首:“请两位稍等。”说罢转眸看向水仙。

    水仙点头,退了出去,蓝婆子等人和余下那几个刚出来的平郡王府侍卫却并没动,明显是不允许秦禄宇趁机溜走,但也没有去跟秦俊贤的侍卫抢着拧住秦禄宇。

    “七哥,赶紧让你的人放了我!”秦禄宇挣不开拧住他的几个大汉,只能黑着脸跟秦俊贤说话。

    秦俊贤沉声道:“你给我老实呆着。”

    “凭什么!”秦禄宇面红脖子粗:“咱们可是亲兄弟,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今儿分明是你弟媳妇和侄子……”

    秦俊贤眉一拧,道:“让他闭嘴。”

    话落,就有人上去点了秦禄宇的哑穴,顿时断了他的声,气得他眼珠子快掉出来,却也没用,只能拼命的挣扎。

    蓝婆子默默看着,却当没见的始终不语,而心中却是对秦俊贤夫妇二人谨慎起来。

    或许秦禄宇真是药罐子,可,药罐子并不等于无能!

    好一会儿,水仙才折回:“平郡王妃有请两位。”

    秦俊贤眸中有光闪了闪,倒也没露什么颜色,只是转头吩咐那几个拧着秦禄宇的大汉侍卫:“你们也陪九爷留在这里等知府大人来。”

    自然,陪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让他们继续拧着秦禄宇在门口晾着!

    秦禄宇一听更火,更疯狂的挣扎,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一个人实在挣不过那么多个彪壮的大汉,骂又骂不出声,只能在门口被围观等后续的百姓继续围观。

    而,如此一来二去的闹,时间却是飞快的已经过去,秦俊贤夫妇两进门之时已经夕阳落山天色不早。

    秦俊贤夫妇直接被引到饭厅,苏静卉一见二人便浅笑着请二人坐下吃饭:“不知道七表兄七表嫂会过来,也没准备什么菜,还望两位不要嫌弃,坐下来一起吃个便饭。”

    秦俊贤夫妇二人顿时面色一阵微妙,刘慧芳略微迟疑了瞬,还是忍不住开口:“平郡王妃,今儿……”

    话没说完,就被秦俊贤打断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坐进了席间去。

    刘慧芳略微一愣,只好改口的道谢着也坐了进去。

    食不言寝不语,一餐饭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刘慧芳不禁觉得气氛尴尬压抑得汤都难以下咽,九牛二虎之力才撑过一餐,苏静卉又客气的直接就请他们转往小厅喝茶休息。

    才坐下喝口茶的功夫,就来人通报说知府大人到了。

    “请知府大人进来说话。”

    苏静卉吩咐罢,便看向秦俊贤夫妇主动开口:“一个屋檐下生活,九表兄九表嫂以及小兴的性子脾气七表兄七表嫂比我更清楚,那些难听话我也就不说了,今儿的事,我本也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您们也看到了,唉……闹成现在这样,我就是想善了也没法善了了,否则,日后就是恭亲王不追究,皇上听闻也定然……”

    深深叹了口气:“还望两位莫怪。”

    不但把恭亲王抬了出来,连皇帝都端出来……

    刘慧芳面色难看,秦俊贤也是苦笑:“今日之事,确是九弟太鲁莽。”

    不管秦兴之前是不是真脱裤要尿回平郡王府两位小公子,是不是真放言说过要打死两位小公子都已经不是首要的了,因为,秦禄宇众目睽睽之下在平郡王府门前对平郡王府的人动了手……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岂是想盖就能盖过去的?再加上秦兴和陆巧芬真有那番作为的话,就更是不查好过仔细查,因为藐视皇族已是大罪,若是还说了打死什么之类的,就更不得了了,而想想秦兴的性子脾气,确实说了的可能极大,所以,秦俊贤那番话变相的把事情侧重向秦禄宇门口闹事,倒不是以为苏静卉这样就能忘记秦兴所作所为,而是希望她能看在他夫妻二人的面子上,把那事淡了,毕竟门口闹事也只是冲下人动手而已,比起什么打死两位小公子来说,实在轻太多太多了。

    苏静卉当然听出来了,却是不急着言语,端起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这,无疑是变相的在拒绝秦俊贤的提议,刘慧芳不禁面色一变,急了,张嘴就想说些什么,却是被秦俊贤淡淡一撇微微摇头,拦住了。

    苏静卉不禁多看了秦俊贤两眼,却依旧没有出言让步。

    不一会儿,知府大人刘守运到了。

    刘守运来的路上便听说了大概,不禁暗骂秦禄宇又闯祸惹事,却又觉得秦俊贤夫妇到了的话,事情应该不难解决,却不想进门迎来的是这么微妙的气氛,一愣之余不由瞥了下秦俊贤夫妇,却见夫妇二人面色都不太好,明显是事情并不如他预想的那么顺利……

    暗暗拧眉,刘守运欠身行礼:“下官刘守运,叩见平郡王妃。”

    “刘大人请起。”

    苏静卉道:“这么晚了还劳烦刘大人走一趟,实在不好意思,只是今天的事牵扯太多,实在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了结的,平郡王又不在,就只好请您来这一趟了。”

    刘守运颔首客套了两句后,便道:“事情大概在路上已经听说,却是不知今儿的事……平郡王妃打算如何处理?”

    苏静卉暗暗挑了挑眉,道这刘知府也不简单,自知得罪不起秦家又开罪不得她,干脆轻轻一句就把皮球踢回给她,跟她要提示……

    呵,要提示是吧?她给就是了。

    几不可见的微微勾唇,苏静卉道:“自是秉公处理。”

    刘守运一听差点没哭,那秦俊贤也忍不住看了看苏静卉……

    所谓秉公,就是不能偏私,既然不能偏私,那就是该怎么办怎么办,说白了,她就是站准了理字非要公道不可,起码秦禄宇众目睽睽之下先动手就逃不开罚,但这种直接抡棒子打人的事她不干刘守运却不干也得干,除非他不想当这个知府了!

    而且,刘守运这“棒子”还要抡得合理而技巧,否则,轻了是偏私,重了又偏权,平郡王府和秦家,他势必会得罪一方……

    刘守运岂能不泪奔?

    ——

    苏静卉很人道的允了刘守运把秦禄宇押去衙门办理,也天色不早,秦俊贤夫妇顺势告辞,但也为避嫌的没有跟去衙门。

    “九弟也真是……”回府的路上,刘慧芳再也忍不住的抱怨出来:“平日里蛮横跋扈也就罢了,偏还去踢平郡王府那块硬铁板!如今可倒好,连我爹都被牵扯进去了,他老人家左右如何都是难做……”

    秦俊贤拧眉:“九弟最多是挨些板子,严重的是秦兴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