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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节

      一魂两世?

    沈青岚霎时脸色煞白,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齐景枫,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因此而变色。

    她从来没有想过,除了智空大师之外,还有人能看出她是重活的人。而这个人,在她最顾忌的人面前,将她心底深处不可告人之事,暴晒在众人眼前,令她淬不及防,招架不住。

    重生本就玄乎其玄,匪夷所思。即使他们不将她当成妖孽,可她却怕齐景枫想起梦境中是真切发生的事。

    害怕他得知后,误解她对他的好与爱,全都是弥补。

    兴许最开始之初,她对他是怀揣着报恩、弥补之心,可之后的相处,她深爱上他。这样一个倾心为你,他的温柔只给予你一人,怎么能不心动?

    齐景枫微愣后,便极浅的笑出声,他不信奉鬼神之说。慕容家虽然能看人前世今生,却是只看有缘人,那便是他们命定守护之人。倘若要看穿守护之人的前世亦或是今后的命运,必定是要夭寿!而他们的性命却是不超过二十五岁,如此短暂的生命,他们珍惜来不及,为何会浪费在窥人前世今生上?

    如今,慕容清云年方十八,他的寿命只有七年。

    沈青岚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怎得会与隐世家族有关联?何况是慕容清云的有缘人!

    “不相信?当我故弄玄虚糊弄你?”慕容清云看着沈青岚大变的脸色,眼底闪过一抹兴味,呵呵的笑道:“当真是骗你!”目光在沈青岚的脸上流转,意味难明。

    沈青岚后背沁出了冷汗,他的话一出口,便浑身松懈了下来。松开握成拳头的掌心,上面布满了四个月牙印。

    心底对慕容清云有了一丝防备,他的身上透着危险的气息。她知道慕容清云没有骗人,留在他的身旁,指不定哪日发疯,便泄露了出来。

    “我们走,不治了!”沈青岚转眸看向齐景枫,眼底深处有着一丝的哀求。与慕容清云在一起,她只觉得胸口闷得喘不出气来。

    齐景枫面色如常,轻轻拥着沈青岚,眼底闪过一抹极快,沈青岚看不懂的神色,低沉的说道:“我们治好再回去。”这是第一次,齐景枫没有应承沈青岚的话。

    沈青岚眼底闪过不安,她知道攸关她的性命之事,齐景枫断然不会任她胡来。

    可……

    清冷的目光看向慕容清云,他咧开艳红如血的唇,笑得极为妖异。心下霎时惴惴不安,想要掉头就走,可一想到齐景枫为她劳心费神,挣扎了许久,点了点头。

    要知道,终归会知道,阻止不了。若不知道,即使你想尽一切方法想令对方知晓,但总有变故让你无法开口。

    慕容清云挑眉,摸着下巴思量,竖着两根手指道:“第二个条件,我要带她回隐族。”

    “不行!”齐景枫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唯独这一个不行!上一次新婚之初,她与他分离短短一月,便是相思刻骨,哪里能再次分离?

    慕容清云脸色黑沉,冷哼了一声,甩袖道:“打出去,立即给爷打出去!”

    沈青岚抿紧了唇,对自己的身体,她也没有底。为了让他心安留下来,可是离开他跟慕容清云走,她宁愿回去,谁知道慕容清云能不能治好她?

    若是治不好,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与齐景枫好好相处的几个月?

    她已经受过分离的相思之苦,思念的滋味如同蔓草在心底滋长蔓延,无法控制。如今她有身孕在身,想要生产时,他就守在身旁,怎得舍得离开?牵着齐景枫的手,转身朝外走。

    慕容清云摸着横陈在玉床的美人手臂上细腻的肌肤,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前世活了二十年,今日若踏出这个大门,即使平安生下孩子,你的寿数依旧是二十岁。”

    沈青岚听到他说出二十岁,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禁心中起疑,她活二十岁,与他有何关联?为何要动怒?

    齐景枫紧了紧手指,他不敢赌。这个宅子有些诡异,他一进来,脑子便开始一阵刺痛,随后便恢复如常,但是梦境中的事情,格外的清晰起来。一幕一幕,走马观花。

    “岚儿……”齐景枫忽略脑中那一幕幕的画面,轻笑道:“有我在。”

    慕容清云深深看了齐景枫一眼,住在他的大宅中,他倒要瞧瞧齐景枫的心性有多坚韧不摧,能一直克制着前一世的梦魇。

    一个转身,背对着二人,慵懒的说道:“最后一个没有想好,日后再说。梁广,将人带下去。”

    沈青岚看了慕容清云一眼,他最后那一眼,透着诡异。

    齐景枫敛去了眸子深处那翻涌的浪潮,抱着沈青岚离开,就这样在玉女峰住下来。

    转眼间,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在慕容清云的调理下,沈青岚的肚子大的如同吹了气的气球,人也跟着辛苦了起来。双腿水肿,走路稍远一些,大腿根就会针扎一般的抽痛。

    慕容清云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建议齐景枫每日带着她去泡温泉半个时辰,活络她的血液。

    齐景枫抱着沈青岚浸泡在温泉中,替她梳洗着青丝。如今已经九个月了,肚子大得她看不见自己的脚。

    “肚子这般大,会不会有两个孩子?”沈青岚笑了起来,幻想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所有的苦累都烟消云散,溢满着幸福。

    齐景枫看着手中脱落的大把头发,手指微微发颤,一言不发的悄悄卷起来,藏进了湿濡的怀中。替她整理好,擦拭干,随后用头巾包裹住。温柔的说道:“一个就够了。”

    沈青岚笑而不语,齐景枫曾经说过要生三个小孩,如今要一个是怕她身子受不住。忽而,想到了什么,温软的问道:“有没有掉发?”几个月前,她自己梳一次之后,发现掉了,后来红玉给她梳发,一直干净,只有少数的几根。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严重!

    “有。”齐景枫抱着她出来,特地裁制的宽大毛巾包裹住她,擦掉了她身上的水珠,为她穿上裘衣,缓缓的说道:“只有几根了,慕容清云说是正常的。”

    “真的?”沈青岚狐疑的看着齐景枫,他目光含笑,并没有担忧的神色,松了一口气,若是掉发严重,他应该镇定不了。

    沈青岚戳了戳头上的头巾,情绪不高的说道:“能不能不带头巾,一点儿也不舒服。”

    齐景枫抓着她的手,叹息道:“你的头不能受凉,听话。生了孩子后,我们再摘掉。”

    沈青岚一瞬不瞬的看着齐景枫,他的眸子沉静如水,无波无澜,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沈青岚放弃的收回视线,她始终是看不透他的心思。

    罢了罢了!

    回到屋子里,一阵暖气袭来,沈青岚舒服的眯着眼,慵懒的如一只高贵的猫。蜷缩在齐景枫的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长福突兀的出现在屋子里,语气带着几分凝重:“世子爷,京都局势紧张,皇后逐渐掌控了朝政。睿王的声望渐高,压过了逍遥王。”顿了顿,看着里头安睡的沈青岚,愁眉不展道:“倘若等世子妃生产回京,怕是一切都迟了。”

    “日后再说。”齐景枫摆了摆手,京都谁做皇帝与他无关。他如今的使命,便是守护妻儿。

    “世子爷……”长福不能理解,那以前所做的事情,岂不是白费了功夫?他想说世子妃留在这里很安全,世子爷可以暂时回京主持大局,等世子妃真正生产的时候,再来玉女峰!

    可他也是有爱人,若是陆姗面临着世子妃如今的状况,又是临盆之际,他万万也是走不开。

    后面半截话,便哽在喉中,再难以说出。

    齐景枫望着窗外的夜色,乌沉沉的,似一块化不开的浓墨,似乎随时都要坠落了下来。

    “凤鸣呢?没有联系上?”齐景枫眉头紧锁,眉宇间染着浓浓的疲倦。火焰令给了宫陌钥,许多事情,他做起来不如往日那般顺心。

    长福垂了头,他是火焰楼的人,对世子爷将火焰令轻易的让出去,心中难以置信。可若是那事关世子妃,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些势力对世子爷是背负,亦是可有可无。可世子妃已经融入他的骨血,长进他的肉里,不可分割。

    “凤公子已经出了东月国,与沈将军一同回国。大约世子妃临产之前,会抵达京都。只是凤公子身旁跟着东月国的三王爷,皇后也已经得知了消息,暗中部署,阻止凤公子进京。我们,是否要相助?”长福蹙眉道,凤公子身边没有什么人手,主要的是东月国的三王爷,是个大麻烦!

    齐景枫嘴角上扬,这是难得的好消息。

    “全力护送二人进京!”齐景枫看着晃荡的枝桠上,抽出的嫩绿芽叶,目光深邃似海,清冷的面庞隐匿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更显高深莫测。

    翌日,沈青岚肚尖上*的,难受得醒了过来。身边已经空了,微微一愣。至从到了玉女峰,齐景枫便守着她醒来,为她梳妆。

    “陆姗,陆姗?”沈青岚掀被下床,呼唤着陆姗,回应的是一室的清冷。

    微微蹙眉,摸着已经松散的头巾,拆散了下来,一打开头巾,青丝飘落在地上。光可鉴人的玉石地板上,显得格外的刺目。

    沈青岚伸手摸着头发,手指上脱落了几根。目光一暗,纤细的手指上缠绕着几根黑丝,显得白细的手指更加苍白。

    心中的不安,如蔓草一般,在心底滋长蔓延。隐隐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为何突然间,齐景枫给她带头巾,屋子里没有放铜镜。每日清晨,换下的头巾从来都是他在处理。

    脸色越发白了几分,脚步有些凌乱的朝门口走去。门前不远处有一个池塘,沈青岚抱着肚子,踉跄的走到池塘边,看着池塘里倒影,心底似有一座高山坍塌,眼底阵阵的发黑,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池塘里的人。

    一头浓密光滑如绸的墨发,如今脱落的稀少。稀疏的在春风中飘拂,隐隐能看见头皮。如秋风中的落叶,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几乎要崩溃。

    她知晓开始落发,但是不知道这么严重。

    而她成日里,以这样的容颜,面对着齐景枫。

    靠在身后的柳树上,支撑着她发软的双腿。伸手抓一下头发,便有几根脱落下来,看着掌心的落发,沈青岚怔怔的出神。

    “你这命本该就是偷来的,能活这一年,弥补你前世的那些错误,已是大幸!人啊,就是这么的不知足,得到了原本该是仰望的东西,内心的*便会膨胀,无法满足。如今,尝到幸福的滋味,不舍得离去了?”慕容清云不知何时,出现在沈青岚的身旁。看着她不如初见时惊艳的容颜,心中倒是佩服着齐景枫,能瞒她这么久。

    沈青岚清冷的看了慕容清云一眼,扔下手中的落发,拿着头巾,一圈一圈的包裹在头上,随即在脑后打结。

    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后,适才朝屋子里走去:“你又怎得甘心?”

    慕容清云脸色微变,他是不甘心!为何要身负使命?生下来,自懂事起,便在细数着生命的时日!若百年归寿,他的寿命便只有四分之一,正值年华,叫他如何甘心?

    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黑气,周遭的草木转瞬便枯萎。

    “正因不甘,我适才要逆天而为!”慕容清云冷冷的看着沈青岚,漆黑的瞳仁,透着异样的光芒。呵呵轻笑了几声,别有深意道:“好好活着!”便转身离开。

    沈青岚觉得慕容清云看着她的眼神都透着古怪,情绪不定,令人琢磨不透。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好好活着,她最渴望好好活着!

    日头高照,今日难得的出现了暖阳。齐景枫晌午才回来,带回了两个鬼面具。搁置在桌子上,看着沈青岚头上没有换下去的头巾,眉心微动,笑着说道:“今日玉女峰下的小镇上,举办着面具节,咱们去散散心?”

    沈青岚颔首:“好,许久都不曾出去了。”

    “陆姗不在?”齐景枫询问道:“早膳没有人端来?”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头巾上,看着她日益掉发严重,饶是他再镇定,也会心慌害怕。不想让她知晓,是怕她与他一同承担着恐惧。

    沈青岚眸光微闪,她竟不知他能镇定如斯,若不是今儿个出现了意外,恐怕她真的给骗到生产后。知晓他的用意,对他又怒又心疼、心酸。

    “陆姗伺候我用完膳才下山。”

    齐景枫点头,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小瓷人,一个女娃娃头上绑着两个羊角辫,脸蛋儿绯红,一双眼睛如弯月,笑意浓浓,穿着新娘子装。一个男娃,带着新郎官的帽子与喜服,一脸笑意。

    沈青岚看着桌上的一对小瓷人,挑眉看向齐景枫。“这小瓷人真别致,你怎得有这爱好了?”只是,为何穿着喜服?

    “你不喜欢?”齐景枫眉宇间蕴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待会你便知晓了,看着她,像极了你新婚时的模样。明明紧张极了,却又故作大胆的教我挑喜帕。”伸手擦拭掉她脸上沾染的一点儿脂粉,目光深邃,却又有股掩不住的笑意流泻而出:“你是我见过最不矜持的新娘子。”

    沈青岚似乎也在缅怀着过去,眉眼温柔,目光有些恍惚,那时当真心里紧张极了,害怕他也是与她一样重生的,扔下如意称走人。

    “你见过许多新娘子?如今揭我老底,是嫌弃了不成?”沈青岚故意板着脸,唬着齐景枫。

    齐景枫笑道:“只见过一个呆傻的女子。”说话间,齐景枫脸色有些不自在,看了眼门口,拿着一个小幕布放在桌子上。将两个小瓷人放在幕布后,将新娘子的小瓷人驮在新郎背后,沈青岚看着如同皮影戏儿一般,眼底有着疑惑。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说唱的歌声:“都说俺老猪……肥又胖,肚皮大呀,耳朵大!又呀有福相!”

    沈青岚一愣,耳边似乎有一声极轻的声音‘喜欢来不及,怎得会嫌弃。’心神一动,抬眼看去。两人默默相望,眸子里情意深深。在他的瞳孔中,似乎看见了容颜明艳的沈青岚,看到了被他娇宠在手心的沈青岚,看到了幸福微笑,情深意浓的沈青岚。

    颠沛流离了一世,算计了半生,只有他始终默默的坚守在她的身旁。

    他弄些巧心思逗她开心,她又怎能拂了他的好意?看着齐景枫将小瓷人驮着新娘子,走的极为轻巧欢乐,似乎还挺着肚皮儿,配合着方才的歌词,自有一股子乐趣儿。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笑意。

    “若方才那小娘子是我,这小郎君可是夫君?”沈青岚敛去了心思,看着眼前清隽秀美的男子,清冷的烛光映在他的身上,暗纹衣裳似有水光流动,映衬得他风姿卓绝。

    联想着方才的词儿,与他相重叠,乐不可支。

    齐景枫白玉般的面颊,染着一抹红光,微微别开脸,没有理会她。

    “老猪俺今天喜洋洋,背着俺的新媳妇,一边走,一边唱。出了高老庄,一路好风光。叫声娘子,听俺把话讲,你比俺有份量,像座山压身上。老猪俺累得汗直淌,腿发抖来直摇晃。倒在大路上!”

    唱到此处,原本欢乐的两个小瓷人,颤抖着倒了下去。

    “哎呀!夫君摔着可疼?”沈青岚蹙着眉头,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戏谑的看着齐景枫。

    齐景枫手一顿,故作凄然的说道:“夫人这般取笑,方才的小娘子可知晓?”

    沈青岚哑然,一时寻不到话头。忽而又听到歌声:“娘子咧嘴笑呀,对俺现本相,是那猴头装,俺老猪俺老猪背媳妇现了丑相哟~”

    幕布突然被撤去,桌子上原本的女娃儿,变成了头戴着金箍,毛头毛脸的猴儿,另一个男娃儿却是长着个猪鼻子,扇子一样的大耳,腆着大肚子,一袭黑衫敞开,肩头扛着个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