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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命令发出后,意外得悉的秋山大佐和栗原中尉大吃一惊,他们的本意是希望派出三百人的加强中队,现在派出的人手是否能完成任务完全值得怀疑。生怕担上责任,不敢多事的他们,干脆当做了不知情。

    但是就是这一百五六十人,也给陈安带来了无穷烦恼,草原作战根本没有什么遮挡物,又缺乏足够时间挖工事,吃不下也逃不掉,麻烦呀。

    “明天一早出发时,抛弃所有马车,带足粮草和军火,一人双马连续急行军两天向北,然后转向西面。”陈安终于定下决心,一了百了地甩掉黏人的牛皮糖。

    看着这些马车,陈安暗自叹了一声可惜,丢掉马车上那些遮风挡雨的家伙,下面的路程没这么舒服了。

    第二天清晨,日军斥候奇怪地发现没有与对方哨骑接触。很快,斥候就顺利地搜索到了陈安等人昨夜的宿营地,一溜的马车和空荡荡的营地。

    日军大队马上也赶到了,指挥官见状立即下令全速沿着马队痕迹追击。

    马力终究是有限的,单人单马全副武装的情形下一日至多跑出百里,而陈安他们一人双马却可以跑出一百五十多里,两日急行军后就拉出日军行程一百多里。陈安又故意在商队常过的道路上跑了一段,将马队的痕迹搅得一塌糊涂,日军追击部队很快就失去了追击目标。

    日军指挥官恨恨的看着遥遥无际的远方,最终放弃了。

    漫长的旅途。

    五十多青壮汉子,各个背着步枪,又是一人双马,不少马匹上还系着子弹箱,甚至还有一门炮筒式的重家伙,任凭谁碰到都会以为是一股极其彪悍的马匪。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找麻烦,陈安也刻意避开了沿路的重镇小城,只是在普通的村庄中进行补给。

    没有了换洗的衣服,很快大家就衣衫褴褛了,愈发像马匪了。

    两个月后,榆林城外。

    一家较大的茶肆,疏疏的篱笆错落的圈了一个大院子,篱笆外立着很多系马的木栓,一根大柱子上简单的挂着一块茶字招牌。院子前部露天摆着几张八仙桌和零星长椅,后面是一个大棚子,坐着不少来来往往的商客歇脚喝茶吃饭,再后面就是一个老板自家的小院落了。

    陈安带着虎子、林玉山来到茶肆,系好马,坐在大棚里的一角,唤来小二,准备叫些热食,好段时间没有吃过香喷喷的热乎饭菜了,有点馋呀。

    赵四带一名哨骑坐在另一侧的桌子,假装不认识陈安,各自点菜就餐。

    柳石坐镇大部队,准备绕路而行。否则五十多个杀气冲天的汉子背着军械进了榆林,估计巡防营都要大举出动了。换洗的衣服和粮食补给什么的,就交给赵四到城里采购了。陈安纯粹是为了赶近处吃顿热食而已。

    几盘菜刚上,陈安几人就丝毫不顾形象,狼吞虎咽。不过也是,到这里草草就一顿的,都是这幅德行。旁边的人喝茶的喝茶,吃饭的吃饭,没有半点讶异。

    没几下子,饭菜就席卷一空。林玉山摸摸半饱的肚子,高声叫小二再添菜加饭。

    突兀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这三匹马是谁的,大爷要了,赶紧开个价。”

    陈安一怔,回头一瞧顿时火冒三丈,赫然是自家的三匹骏马被解下绳子,几个当地汉子正准备上马骑走。

    陕西刀客?陈安立马知道碰上这些地头蛇了。陈安的马匹都是选出来的优良蒙古马,一不小心竟然被陕西刀客看上了。

    顺手捞起桌上的茶杯,一下就甩向了对方。陈安也诧异了,这个茶杯神奇的砸在了一个汉子的额头,把刚坐上马的汉子一下子把不稳就摔倒了地上。

    刀客们吃惊了,在榆林地盘上竟然有人不给脸?几名刀客下马,就拔出身后的大刀,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要开打了,茶肆里顿时一片混乱,客商们纷纷夺路而逃,老板小二早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赵四马上低声吩咐旁边的哨骑回去喊人,手却伸进怀中打开左轮手枪的保险。

    虎子、玉山反应更快,一脚将桌子踢向对方,阻挡对方突进,手上从怀中摸出左轮手枪,飞快地打开保险,枪口直指刀客。陈安连忙压下虎子、玉山的枪口,自己的手枪连开三枪,打在刀客的脚边。

    “啪、啪、啪”,刀客们怔住了,赶紧刹住脚,对方有枪,难道不懂规矩吗,应该用刀来个三十回合呀。几个刀客明显后怕了,腿都有点抖,开始缓慢向后退去,十年刀功不抵一颗子弹呀,犯不着为了一口气去送死。

    整个茶肆马上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吓住了,这伙凶人干什么的,人手一把左轮手枪。

    半响,领头的一个刀客,壮着胆子喊到,“山不转水转,今天我蒋世济认栽了,等弟兄们到了再找回这个面子。走。”

    几个刀客死盯着陈安等人,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慢慢地挪出了茶肆,然后转身骑上自己的马匹,狂奔而去。

    茶肆已经乱套了,陈安等人也颇感无趣,丢下一块碎银,就上马离去。

    临近傍晚,从城里采购回来的赵四,带来一个哭笑不得的消息,他看见四五十个陕西刀客,堂而皇之地经过城门,纵马向这个方向冲来。赵四赶紧抢先溜回来报信。

    “你确定那个蒋世济也在队伍里?只带着大刀,就这么过城门?”陈安有点不敢相信。

    赵四点点头,自己也觉得这些刀客真是勇气可嘉呀,难道他们以为陈安就三个人三把枪?

    柳石却若有所思,“既然这些刀客这么猖狂,或许我们可以借着他们的名义直接到汉中,不用偷偷摸摸的绕城而行。”

    陈安马上吩咐,“大家先躲在一旁,待会围成半圆,上刺刀,围住这些胆大包天的刀客们,虎子带几个人,用机枪锁住他们后路。恩,只准打马,不要伤人,但是他们自己找死就不用顾忌。”

    陈安、柳石、林玉山就这么站在路中间,手上拎着水连珠,有点好笑的等着刀客们的到来。

    第十六章 刀客井十

    四十多匹人马乱哄哄地一股脑冲了过来,还不停地在呼咋吆喝,根本不知道什么战术队形,即使是最基本的散兵线突击都不懂。

    趴在右侧略高处的虎子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摇了摇头,暗自嘀咕如果现在打响马克沁重机枪,是一下子扫倒一半,还是可以干掉三分之二。

    陈安也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乱七八糟的,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陕西刀客?眼看刀客们要到百来米远了,手上拎着水连珠,直接朝天上连开三枪,先吓吓大家再说。

    呼啦一下,旁边隐藏着的陈家庄人手,突然冒了出来,形成一个半圆,四十多杆长枪直指刀客。虎子一扣扳机,“哒哒哒、哒哒哒”一连打了几梭子,将刀客前方数十米远处打得尘土四溅。

    从来没有见过这仗势的刀客们大惊失色,起初一个愣怔,随后差点炸营了,人仰马翻,狼狈不堪。前面的狠拉缰绳,后面的傻乎乎还撞上来,旁边的哆嗦着往回溜,好一些直接跌下马匹,一阵哀嚎。

    虎子放下扳机,马上移动枪口,又对着马队后方数十米处打了几梭子。

    刀客们顿时吓傻了,前也不是,后也不是。脸色青白一片,原本还硬气的刀客,也开始有些哆嗦了,又是几个人抓不牢缰绳,一不小心掉下马匹。

    陈安大喝一声,“下马,弃刀。”

    刀客们没有反应过来。

    陈安马上拍了一下柳石。柳石举枪就打了三枪,三匹脑门中枪的马儿当即哀鸣着倒地,马上的刀客措手不及跟着摔在地上。

    刀客们老实了,很快有人下马了,有人带头了,刀客们唯恐扔不及时,赶紧下马扔刀抱头。

    陈安又大叫起来,“往前走三十步,然后双手抱头趴地上。”

    除了几个摔下马匹,哼哼哇哇爬不起的刀客,其他人很顺从地趴在了前方。

    陈安马上派人拉开马群,然后用卸下刺刀的枪口用力捅捅一个刀客,“你们谁带头的?蒋世济呢?”对方一声不吭。

    不耐烦的陈安,又捅了捅另一个刀客。

    还是没人吭声。

    陈安愕然一下,原来这些刀客还是挺硬气的。

    “找到这个家伙了。”林玉山在另一边忽然大喊,原来最早掉下马的那批人中就有蒋世济。

    陈安大步走了过去,看着鼻青脸肿的蒋世济,“怎么了,不是要找我麻烦吗?说出你们谁带头的,否则隔几分钟,我杀一个你们兄弟。”

    旁边一个人突然说话,“不用了,我就是,放了兄弟们,我认你们处置。”

    陈安回头一看,赫然是柳石打死马匹后摔下来的三个人之一,估计摔得够惨,现在还直不起身来,真够倒霉呀。

    “兄弟贵姓?”陈安用枪捅捅刀客头领。

    “井十。”刀客头领说完,就闭着眼睛不言语了。

    陈安叫人把刀客头领绑起来,准备带到一边。蒋世济倒也硬气,竟然自愿被绑起来,陪井十到一边。林玉山不怀好意的嘀咕,“算你识相。”

    井十?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陈安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走到一边,陈安顺手就捞起马鞭,直接就是三鞭劈到蒋世济身上,抽得他惨呼连连,他妈的,先抽上几鞭解解气再说,敢来惹老子?

    忽然想起一事,手上的鞭子依旧甩了出去,但是却丢了力道,软绵绵地劈出了第四鞭。蒋世济非常滑头,明显感觉到这一鞭不痛不痒,但是依然大声惨叫起来,深怕下一鞭会重重打来。陈安自然没在意,也就这么软绵绵地抽了好几鞭。

    旁边正愤愤不满的井十一下呆住了,这样也行,两人唱戏呀?不说井十看不懂,柳石和林玉山也是瞠目结舌,花旦净末丑吗?

    “排行第十吧?井十,井岳秀?”陈安干脆把鞭子一扔,转头问道。

    井十吞了一下口水,有点傻眼,“你怎么知道?”

    接下来就很搞笑了。陈安嘻嘻哈哈地将井十解开了绳索,叙起旧来。原来井十早年曾混迹东北一段时间,和张雨亭管带相识甚欢,互交好友。陈安自然听说过这名连张管带都敬佩不已的陕西刀客,而且是真有武艺的豪杰之士。

    陈安没有见过井十,但是陈老爷子却见过。几下一对应,大家恍然明白,乱枪打中自家人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个时代的人们,是非常注重礼节和义气的,朋友的朋友就是自己的好友。双方马上把手言欢,就差称兄道弟了。

    蒋世济有些哀怨,安少爷怎么不早点想起来,害他白白挨了三鞭呀。

    井十在蒋世济屁股上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踹了个狗吃屎,怒斥了一句,“前面叫得像驴一样,丢不丢脸,现在还好意思说。”

    陈安赶紧笑着把他们拉开了,心中打着转转,陕西刀客义气是非常重的,但是偷鸡摸狗之辈亦是非常多的,良莠不齐,以后自己的手下坚决不要这些刀客出身的,省的带坏了忠厚老实的其他人。

    借着陕西刀客的掩护,陈安等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榆林城。看着旁边熟视无睹的榆林巡防营士兵,陈安耸耸肩,朝廷已经上下烂透了,上百号人进城,竟然没有任何人检查。

    想想也是,只要不是明着造反,哪个巡防营士兵会活腻了上来检查呀,没事最多被骂几声,有事就是谁检查谁先掉脑袋呀,也只好欺负那些寻常老百姓罢了。

    第二天一早,昨晚被酒灌得头都疼了的陈安,赶紧一早爬起来,就招呼陈家庄的人跑路开溜。

    说是井十给陈安组织的接风宴,但是越来越多涌入的陕西刀客,竟然将酒楼的所有酒都喝光了,陈安自然被灌下了足够多的黄汤,直到被迫装醉才免去了刀客们的拼命敬酒。

    更搞笑的是,组织酒宴的井十赫然喝多了,直接躺在酒楼地板上呼噜去了。至于蒋世济,第一轮就趴下了,他给每个陈家庄的人都敬了一杯赔礼酒,能不倒吗。没有了付账的人,陈安只好叫苦着脸的柳石去结账了。

    郁闷呀,接风宴怎么变得自己付钱了。

    刚套上几辆新买的马车,井十摇摇晃晃地到了。

    看来明显还没有从宿酒中清醒过来的,眼皮还耷拉着,根本就是半睡半醒,井十从怀里半响才摸出一个小袋子,然后递给了陈安,幸好人还是没有认错。

    陈安顺手接过袋子,有点沉,不打开也知道,是银子。

    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打着哈欠,井十说道,“昨天没想到劳烦安少爷结账了,兄弟我是个穷光蛋,没其他好东西,以后有事叫一声即成。这是点心意,路上花费用的,道上规矩,一定要收下。”

    陈安笑着说,“井十大哥,谢了。这里有点东西,你留着防身吧,大刀那玩意,现在不流行了。”虎子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三把左轮手枪和五十发子弹。

    井十很稀奇,接过盒子不客气地就打开了,顿时眼睛都看直了,好家伙呀。

    看着井十才摸了几下手枪,很快就装上子弹,并且上膛了,正准备看笑话的陈安,有些傻眼,赶紧冲上去关上保险,他妈的都是妖孽呀,才几下子就知道怎么用了。

    “大哥,你要试枪也不要再客栈里呀,等下官兵们蜂拥而至,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呀”陈安有些怕怕的。

    井十闹了个大红脸,明显刚才是太激动了。

    又想起什么,井十急忙开口说道,“安少爷,我差点忘了,陇南有个跑船帮的叫王洪巽,手下有不少人,人讲义气又豪爽,是我好兄弟,有事可以请他帮忙。”

    陈安抱拳行礼,“谢了,下次你来陇南,我们再一醉方休。”

    蒋世济倒是精神抖擞地跑过来,给陈安等人带路出城。

    鼻子闻到一些味道,陈安拍拍蒋世济的肩膀,“我说兄弟呀,你身上什么味道?跑去青楼睡觉了?”

    蒋世济有些尴尬,倒也不隐瞒,吞吞吐吐地说,“那个,那个,抽了几口而已。”

    抽了几口?是大烟吧。看着蒋世济并不精壮的身板,陈安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提醒适可而止呀,毕竟大烟只有害人没有救人的道理。

    顺手也送了一把左轮手枪给蒋世济,让他惊喜的不知东南西北了,也当是借他的面子顺利出城的回礼吧。

    陈安钱是不多,但是军火枪械多得是呀。

    榆林到陇南,还有好远的路程要走,但是毕竟是关内了,不用在荒芜人烟的草原上孤寂的奔跑了,再加上新添置的马车和装备,总算是可以安安稳稳地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