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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正自乐的不行,眼前白光一闪,却是那块儿银子不知怎么又飞了回来,而且仿佛长了眼睛般,正正撞在魏明珠的坐骑上,那马吃痛不住,猛一尥蹶子,一下把魏明珠掀了下来,亏得魏明珠马上功夫了得,才没趴在地上。

    魏明珠愣了片刻,旋即恼羞成怒,扬起马鞭对着车里的霁云就抽了过去:

    “贱人,敢暗算我!”

    哪知马鞭却被人扣住,魏明珠抬头,竟是方才那牵着白马的俊美公子,正冷冷的瞧着自己,可那一双眼睛明明方才还若春水荡漾,这会儿却仿若泛着冰渣子一般,瞧着冷酷无比,魏明珠手一抖,鞭子就松了手——

    这男子,这会儿瞧着怎么这般可怕。

    等意识到对方做了什么,立时大怒,正要破口大骂,旁边一间大宅子的门忽然打开,一个青衣男子被狠狠的推倒在地:

    “傅青川,让你滚没听到吗!再敢来我们云府中纠缠,别怪我们不客气!就凭你,想配得上我家小姐,我呸,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滚,滚!再敢登我们云府的大门,看不打折你的狗腿!”

    一挥手,一个发髻凌乱的男子就被人推下了台阶,狠狠的撞在地上,额头处顿时鲜血直流。

    魏明成却是愣了一下,一眨不眨的盯着发髻蓬乱、背后还顶着几个鞋印儿狼狈无比的趴在地上的男子,见了鬼般道:

    “傅青川,真的是你?”

    几年前一同在学馆中读书时,这傅青川可是傲气的紧,竟然也有被人乱棍打出来的一天?

    还是那李管家是个疯子?傅青川不是他们家姑爷吗,看这情形,是被轰出来了?

    马车里的霁云倏地坐直身子——傅青川,这男子叫傅青川?!

    伸手一把攥住谢弥逊的手腕儿:

    “阿逊——”

    立时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大哥说的青川不是地名,而是人名?

    谢弥逊也立即明白了霁云的意思,忽然往对面的得月楼瞟了一眼,对面刚刚斜了一条缝的窗帘刷的一下就拉了起来。

    一队巡街的衙差正好走过来,魏明珠脸色一喜,扬声道:

    “齐勇,快过来把这群贼人拿下!”

    领头的彪悍男子愣了一下,待看清魏明珠兄妹俩,顿时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公子和小姐生气?小的这就去教训他们!”

    “哼!”谢弥逊冷哼了一声,伸手就按上了腰间宝剑。

    一直隐身暗处的两个侍卫也上前一步,挡在霁云车前。

    看这伙人的样子,竟是敢公开和官府作对?

    “那里来的贼人?这是要反了不成!”齐勇一挥手,那些衙差就包抄了过来。

    话音未落,一个人却匆匆从得月楼下来,冲着齐勇等人厉声道:

    “够了,还不快退下!”

    魏明珠魏明亮一起抬头,却是自家大哥魏明成,正脸色阴沉的瞧着自己两人。

    “大哥——”魏明珠登时大喜,大哥平时可是最宠自己,忙一把抱住魏明成的胳膊,恨声道,“这些人欺负我,大哥要为我做主!”

    “我说够了,你没听到吗!”魏明成厉声道,魏明珠没想到自己大哥这么不给面子,顿时委屈的不得了,还想再说,却听对面俊美男子冷声道,“管好你的弟妹,否则,你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本是在近旁看热闹的人腿一软,差点儿吓趴下:竟敢威胁郡守府的大公子,这好看的小公子不要命了?

    哪想到魏明成脸一寒,突然转过身来,狠狠的踹了魏明亮一脚,回身又把魏明珠扔上了马,瞪了一眼欲哭无泪的魏明亮:

    “爹爹平常都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这么大了,还这般胡闹!还不快回去,莫非是想要讨打吗!”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言辞间明显有向谢弥逊等人示弱的意思。

    这下不止魏明亮,魏明珠也被吓住了:

    自己大哥是什么人啊,最是眼高于顶的一个!而且这安东,已经在爹爹手里经营了十年之久,说是自家的后花园,一点儿也不为过,怎么今日竟是如此畏怯的样子?

    那只有一个可能,眼前这人,是自己这郡守小姐并整个郡守府都惹不起的!

    魏明珠并不蠢,想通了这一点,再心有不甘也不敢表现出来了,狠狠的一鞭抽在马屁股上,便绝尘而去。

    魏明亮却是不舍至极,可再愚蠢,也知道事情不对劲,眼泪汪汪的瞧着谢弥逊,还想上前再说几句,魏明成气的又是一脚踹了过去,魏明亮的眼泪一下被踹了出来,再不敢多留,只得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魏明成冲旁边依旧呆呆候在一旁的齐勇挥了挥手,也不理谢弥逊等人,头也不回的又往得月楼而去。

    得月楼上,方修林收回一直盯着窗外的眼神,有些不解道:

    “令表兄真是如此胆大妄为之人 ?”

    本来三人不过准备看一场笑话罢了,却没想到同时上演了两场:

    傅青川的被打本就在意料之中;没想到那比谢蘅还猖狂的男子也来了安东。

    明显看出谢蘅对谢弥逊很是不喜,却又有些无奈的样子。魏明成和方修林本都存了巴结谢蘅的意思,便任由魏家兄妹胡搅蛮缠,可谢弥逊往上瞟了一眼后,手旋即放在宝剑上,谢蘅顿时打了个寒战:

    就是这个眼神儿!当初,自己亲眼见到年仅十岁的谢弥逊裸着上身拿了把匕首接连捅倒了身边伺候的两个小厮,一身是血的冲了出去,那恶魔般的神情,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谢蘅绝不怀疑,若魏明成不去阻止,谢弥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贱种,恐怕会当真杀了魏家兄妹——

    有时候,谢弥逊真就是一个疯子,什么王法律条根本没放在眼里!

    而这也是谢蘅会畏惧谢弥逊的最根本原因——那根本就是个不惜命的莽夫罢了,自己可不愿拿金贵的命和那么一个贱种玉石俱焚。

    而作为谢家的门人,魏如海能做到安东这么个大郡的长官,本身也是极有能力的,爹爹言谈中对此人也算赏识,若自己眼睁睁瞧着谢弥逊手刃了魏家兄妹,谢弥逊会怎么样不好说,自己却绝得不了好去!

    “胆大妄为?”谢蘅只觉一阵憋气,“该是穷凶极恶才对。”

    看魏明成已经上了酒楼,便微一点头,“算了,不提他了,左不过一个贱种罢了!爷只是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魏明成心下却是一哂:懒得一般见识,是胆怯才对吧?还谢家嫡公子,竟被一个贱种压得翻不了身!还是街头坊间传言是真的,其实这谢弥逊是谢明扬兄妹乱伦的后代?

    看魏明成归座,谢蘅便又接上方才的话头:

    “修林,太子既然属意我和你一道来此,看来和谢家结亲的心意已定。对了,听说那云锦芳虽是庶女,却最是美貌无双,比起你家那无盐娘子,何止美了千百倍!”

    方修林也是懂规矩的人,忙称谢:

    “有劳谢公子了。修林万分惶恐。”

    魏明成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心绪也随之好了些,有些心不在焉道:

    “那云锦芳再美貌,可也是庶女罢了,修林兄的样貌、家世,便是娶了娶了他们家嫡女,也足够了。”

    这话明显有奉承方修林的意思——

    魏明成如何不明白,云家在整个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不但有开遍天下日进斗金的织锦坊,更是安东一等一的大户,外人不知道,盘踞安东数年之久的魏明成却明白,安东有五分之一的稻粮为云家所出,论起豪富,在安东绝对是首屈一指,甚至在整个大楚,也是数得着的。

    而方修林最厉害的背景,也不过有个在太子面前得宠的姐姐罢了,不明白云家怎么想的,竟是甘愿把美貌的云锦芳给了这小子不说,更不可思议的是还是做妾?

    36安东之行(五)

    谢蘅也不觉瞧了眼方修林,这点也是谢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太子要拉拢云家而云家也甘愿受拉拢已是显而易见的

    ——对太子而言,云家的财力无疑是不小的助力,特别是云家囤集的大批粮食,更有太多谋划的余地。

    而云家而言,虽不得以,却也再没有其他路好走。

    怪只怪云家人自己有眼无珠,错待了云莲心。不但眼睁睁的瞧着当家主母害死了云莲心之母,还对云莲心百般虐待,合族人等竟没有哪怕一个人替她出过一次头。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所有人都认为绝不会有出头之日的云莲心竟会得皇上垂怜,得以入宫为妃,后来更是宠冠后宫!

    得到这个消息,云家顿时就慌了神儿。而那主母就更是昏聩,竟然害怕之下,听了皇后的分派,在害死云莲心一事上出力不少。本以为靠上了太子,至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哪想到一直没放在眼里的楚昭却又成为皇子中的一匹黑马,竟是和太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而只要容文翰和高岳凯旋而归,楚昭一方成功的筹码必然随之大大增加。

    自然,即便如此,谢家可也不会认为太子就会输给楚昭。毕竟皇后娘家势大,又经营了这么多年,楚昭一个连外家都无法借力的弱势皇子,怎么可能会踢掉太子殿下,登上那至高之位。

    可耐不住云家怕啊!若说这之前,云家牵连到云莲心之死时还是处处小心,不愿和太子一派牵扯太深,可事到如今,还是沉不住气了!这次看着是要破釜沉舟,要明确向世人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这云锦芳虽是庶女,却是云莲心同父异母哥哥唯一的女儿,也就是说,云锦芳可是楚昭一点儿不打折扣的亲表妹。

    把楚昭的表妹嫁人,还是嫁给太子的小舅子为妾,无疑既是狠狠的打楚昭的脸,更是向楚昭宣战,意味着云家和楚昭的彻底决裂。

    这中间好处自不必说,只自己委实不解,为何这天大的便宜会落在方修林的头上?

    听大哥言语间,好像和方修林的娘子有关系,不过大哥也是一知半解的模样。不是说方修林家的娘子是一个不良于行的无盐女吗?难道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方修林却只低了头啜酒,对两人的困惑只做未知。

    安东城外。

    霁云亲自端了碗水用手帕蘸着一点点擦去傅青川头上的血迹,当傅青川隽秀的眉眼渐渐清晰,霁云越来越笃定,这人怕真是大哥的血亲呢。

    容貌上自然不如大哥明秀夺人,眉眼间却还是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种淡然自持,更是如出一撤。

    “唔——”傅青川□了一声终于缓缓睁开眼来,面前模糊的容颜渐渐清晰,竟然是,客栈里邂逅的那对儿兄弟,忙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多谢,咝——”

    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不觉吸了口气。

    霁云忙去拿药膏,却被谢弥逊拦住,自己抠了一坨面无表情的递到傅青川面前:

    “自己涂。”

    药膏色泽晶莹气味儿芳香,明显是上好的药物,傅青川忙道谢后接过来,自己在额角涂抹。

    刚抹匀,霁云已经打了个盆水过来,示意傅青川清洗一下。

    阿逊的脸色愈加不好看——总觉得霁云待这个傅青川太不一样,看霁云这般殷勤伺候,心里真是不舒服的紧。

    霁云却是完全没注意到阿逊的表情,还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

    这人就是傅青川,虽不敢确定这人是不是和大哥有关系,却已经确定,这人和自己确是大大的有关系。

    准确一点儿说,傅青川此人,上一世千真万确是爹座下第一得意门生,还是,爹曾经属意为自己选的如意郎君——

    “青川为人极重情意,人品清俊绝不至辱没了我家云儿,别人看他家世不显,爹却觉着我家云儿若是嫁了过去,必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所以老爹,您到底是有多爱闺女啊,竟是把天下娘亲的心思都摸了个透,便是选相公也要选自家女儿镇得住的——

    这就是典型的高娶低嫁啊,无论女儿身在何方,放心,老爹都是你坚强的后盾,敢欺负我闺女,看老泰山不摔你鞋拨子!

    只是自己记得不错的话,据爹爹说,傅青川是大楚第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以致状元跨马游街时,上京几乎是万人空巷,争相一睹新科状元公的真颜,一时多少少女失落了一颗芳心在状元公的身上。

    而自己当时不过一个身败名裂的被休女子罢了,又怎么配得上那样俊雅的状元郎?

    却也明白,那定是爹爹未寻到自己时,无数次替自己设想的幸福生活画面……

    “不能做夫妻也好。”爹临终时搂着自己喃喃,“爹没办法再护着你了,总要有个人,能为我儿,遮风挡雨,乖啊,见了昭儿或青川,叫他们兄长,放心,看在爹的面子上,他们便是如何恼你,也会护着不让别人欺负了你去……”

    这一世不时想起爹爹说过的话,无事的时候也曾思量:前世楚昭占了自己爹爹这么久,自己才不给他当妹子,那傅青川吗,自己还可以考虑。

    忽然明白怪不得上一世傅青川年届而立却仍是孑然一身,现在看来,怕是和云家小姐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