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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刘表和祢衡默契地没有见面,其一,刘表与祢衡同级,刘表自持一方诸侯身份没有主动求见祢衡;其二,祢衡根本就没有打算与刘表见面,许多时间都是黄射在中间传话。

    十日后,也就是四月底,刘协捡一个响晴天,离开蔡阳。

    蔡阳扶老携幼送别,世人以为江南多雨,但襄阳雨水也不少,连续几日小雨,让田野为之一新,暖风送爽,祢衡与黄射洒泪而别,新上任的蔡阳县令王嘉置酒相送,原县令李重经黄射运回襄阳,被流放到西边的羌人边境,估计这辈子都翻不过身。

    时人多信道,张道陵功劳斐然,路上不时有乡民跪拜,恭送“安王爷”,有乡绅大户携带老母置酒相送,一路倒也不寂寞。

    刘协自认为用道家的名号唤起民众,效力显著,但此刻方才知道繁琐和麻烦,民众多有盲从之风,一旦认定某个神灵,不远百里也要参拜,便如此刻,一路安抚烦不胜烦。

    走到一处野花灿漫之地,前方一青年独酌,祢衡眼尖,慌忙下马,刘协见祢衡有异,抬眼看去,立刻感觉周围景色黯然无色,阳光照射下来,将青年人囊括其中,青色士子服,方脸大耳、士子剑、两块青玉,极为简朴,非是旁人,正是徐庶,刘协甚感惊异。

    “元直也信道,十里相送乎!”祢衡与徐庶并不熟悉,仅仅诗会相识,但能够从襄阳赶来相送,足见徐庶并非无的放矢,祢衡压下心中的惊异,满面含笑。

    “徐庶兄,感谢前来相送!”刘协言辞恳切,经过李润这件事,刘协太满意徐庶这个人,因为他是寒士,走投无路的寒士。

    “不是我信,而是我母亲信。家母白日喂鸡养蚕,晚间纺线织布,无法亲临蔡阳,特命我来此恭送‘安王爷’!”徐庶似乎对祢衡没有一点好感,越过祢衡直接躬身拜刘协。

    祢衡热脸贴上个凉屁股,不悦道:“你不单单为了一个感谢,而惹恼荆州士族吧?”

    “当然不是,庶素来不信鬼神。不过自得知安步变成安王爷,一边借天造势,一边协同朝廷使者祢衡救灾,其中深意,明眼人一瞧便知。”徐庶郑重而谈。

    安步一惊,心道徐庶莫非得知刘协就是皇帝,转眼又推翻论断。徐庶出身寒门,自小游侠好义,经豪绅迫害流浪求学至今,从未到过洛阳以北,又怎么能见到刘协,只是在庞统的府上见过一次面,言辞颇为憨直,经过李润事件后,内心已经将他列为可交之人。

    “徐兄,难不能你要与我一同救治蝗灾?”刘协试探。

    “然也!”徐庶躬身再拜,“庞府之日,安兄冠盖群儒,令徐庶甚为敬佩,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安王爷,上承天意,下通百姓,虽不能呼风唤雨,但救治蝗灾乃是千秋伟业,堪比帝王,徐庶不才,堪当走卒,愿跟着安王爷走此一遭,以平心中之夙愿。”

    徐庶言辞锐利,避开安步利用鬼神惑乱人心的伎俩,从救治蝗灾入手,却将刘协捧上帝王之高,虽然表达的是救灾,但绝对在鼓动造反,一语穿透刘协的内心潜欲望,不要这么耀眼好不好!

    “安某求之不得!”刘协大喜,内心异常得意,来到汉末一年有余,终于有人投奔,虽然投的是“安王爷”,但终归是他的计策。

    祢衡微微昂头,徐庶虽出身寒微,计谋却大大有名,可惜刚才对他礼节不周,激起心中王无边傲气。

    第一三九章临阵后退杀无赦[本章字数:2280最新更新时间:2013090912:07:39.0]

    刘协信心满满带着四百多人一路向东,而此刻,塞北的达达铁木和莫问迎来了与胡厨泉的大决战,与荆州不同,长城背阴处还有残雪,东南风刮来七分温暖却有三分寒意。

    长城背阴处,惨烈的大战如火如荼。

    “报!”

    传令兵凛然禀告:“侧翼骑兵死伤过半,贾巴尔将军请求增兵!”

    话音刚落,贾巴尔只身奔来,怒火盈胸,刀锋上滴着鲜血,吼道:“莫问,亏得翁主如此信任你,你竟敢拿我羌胡族打前站,现在你满意了,我族伤亡过半,……还不赶快令中军骑兵增援,若是晚了,我部要全军覆灭!”

    莫问森严地盯着贾巴尔,看看山下兵戈飞驰,冷冷道:“贾巴尔将军,翁主临来可曾交代,唯我将令是从。就凭你大战中私自脱离战场,我就可以杀了你?”

    “你敢?”

    达达铁木豁然站起,盯着贾巴尔,将后者盯的低下头。

    “来人,请贾巴尔将军回战场,若再敢违反将令,斩立决!”

    “翁主……”

    贾巴尔跃马而去,看着以汉军为主的中军一动不动,却让两个侧翼与敌人硬碰硬,眼睛都红了,不过现在退出,达达铁木部族再无他的容身之地,大叫一声,带着残兵发起第六次冲锋。

    “报!”

    “右翼阿罗拉将军伤亡过半,请求增援,这是阿罗拉将军写的血书!”

    “告诉他,请他务必坚持到胡厨泉冲击中军!”

    ……

    “报!”

    “监军拓日卡兰汇报,敌军优势骑兵锋芒直指两个侧翼,伤亡过重,不断有新兵溃逃,建议撤退,来日再战!”

    “胡扯,告诉拓日卡兰,只要有一个逃兵越过监军线,提头来见!”

    达达铁木眼中含泪,拉了拉紫鹃的手,低声道:“莫军师,要不先撤退吧,我军三万大军,死伤已经将近一万,再打下去,羌胡族人都死完了!”

    女人就是心软,莫问摇了摇头,咬着牙对着达达铁木跪下,将达达铁木吓了一跳。

    “翁主,胡厨泉之所以派重兵袭扰两翼,就是为了撼动我军中军,一旦中军有变,胡厨泉的大军立刻冲杀过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反观胡厨泉的军队,由于我军两翼抵抗坚决,伤亡更大,他们坚持不了多少时间,肯定会动用预备骑兵,只要他的预备骑兵投入两翼,我中军立刻出击,才能胜利!”

    达达铁木黯然,这些她都清楚,但两翼都是羌胡的骑兵,打完就没有了。

    “翁主,莫问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莫问准备泄露一点信息给达达铁木,安步在朝廷中举足轻重。

    “是不是关于夫君的信息?”达达铁木大喜,莫问的神情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快说!”

    “翁主,安将军在朝廷举足轻重,这个毋庸置疑,我今天想要说的是,这一仗打赢了,翁主就是羌胡的单于,羌胡的所有兵将,包括我们,都是翁主的;若是输了,我们全盘皆输!”

    达达铁木点点头,战争就是如此,只不过她心软,不及莫问狠毒,安将军临走时,再三交待她以莫问的意见为主,只要是打仗的事,权力全部交给莫问。

    想到安将军,达达铁木心中一宽,他的眼光是对的,莫问从夏阳带着不足千人,远走千里营救安步,就凭这份胆略和忠心,也不能怀疑。

    “军师不要有顾虑,既然将军权交给军师,我不再过问就是!”

    “谢谢翁主信任!”

    ……

    五里之外,山谷中潜藏着一支两千人的步兵,这是联通中军后方的一条谷道,敌军只要派出一股步兵偷袭莫问的后方,然后前后夹击,莫问必败,坚守此处的骑兵以莫问的从夏阳带来的老底子为主,一千轻骑兵和一千步兵。

    “李哥,想不想家?”岩石后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强忍着瑟瑟发抖,故作轻松地问身边的年轻人。

    “哪有不想家的!”李哥沧然答道:“波仔,我们一家从太原一路逃过来,难得有地方落户,只要我爷娘和哥嫂能够活下来,当兵就当兵,大不了马革裹尸!”李哥的态度决绝,但禁不住一声叹息,活到二十多岁,竟然还女人都不知啥滋味。

    “我想我婆姨!”波仔的手稳了下来。

    “你婆姨怀了孩子没?”

    “快该生了!”

    “多好,死了还有个种。我连女人都没碰过,哎,这次要是死了,白活二十年!”

    波仔看了看手中的刀,狠狠心,拉住李哥。

    “李哥,求你件事?”

    “别介,兄弟,咱们一个兵营练兵,一个炕头睡觉,说不定一同奔赴黄泉,什么求不求的,什么事?”

    “这场战斗已经打了一个时辰了,听声音估计死了不少人。一会敌人来偷袭谷口,我活的机会不大。如果我死了,李哥帮捎句话,就说对不起爷娘和婆姨。”

    “一样,如果我死了,你到我家帮我捎句话,让我哥多生一个小子,过继给我当儿子,给我传个种!”

    “嗯,还有……”波仔咽下口水,眼泪涌出来,艰难道:“要是李哥不嫌弃,就将我婆姨带走,养大我儿子,也好有人给我爷娘送终!”

    李哥慷慨道:“波仔,这样……你死了,你爷娘就是我爷娘,我帮你养大儿子,随你姓;我死了,我爷娘就是你爷娘,多生个儿子,随我姓。如果我们都死了,什么都不说;都不死,全当我们都什么都没说!”

    “行!”

    一队骑兵蜂拥而至,偷袭的人马到了。

    ……

    “报!”

    “莫军师,左侧出现一支五千人的人马,突然偷袭谷口,骑校尉程潜死战不能阻挡,骑兵已经冲入谷内,步兵迎战!”

    “确定不是胡厨泉的预备骑兵?”

    “不是,应该是增援人马!”

    “告诉程潜,死守谷口,为大汉尽忠的时候到了,如果守住谷口,官进三级,直接加封为将军!”

    “诺!”

    ……

    “波仔,你身材小,趴在石头后边,只管射箭!”身边的老兵只要弓弦响动,必有一个骑兵翻倒,看的李哥热血澎湃。

    转眼敌骑左右分开,切口处纷纷涌进步兵,李哥回头看到波仔瑟瑟发抖,大笑道:“波仔,记住,多生一个儿子!”

    波仔有婆姨有儿子,搏命应该他上!

    李哥将剩下的箭支交给波仔,嚎叫一声抄起长戈跳出岩石,跟着老兵的后边往前冲,献血四溅,李哥将长戈捅进一个敌军的肚子,发觉后胸一凉,一截冰刃已经从前胸透出,凄然一笑,身体旋转倒下,眼角模模糊糊瞥见波仔惊恐逃窜,想要大喊“后边有监军”,但是鲜血已经淹没喉咙。

    监军大刀挥动,少年已然身首异处。

    李哥惨笑间缓缓倒下,耳边萦绕着监军队伍震天的口号。

    “临阵后退者,杀无赦!”

    第一四〇章临战[本章字数:2203最新更新时间:2013091000:46:45.0]

    “请翁主安坐此山观战,我现在去坐镇中军,很可能会主动派骑兵支援两翼,如果胡厨泉直冲中军,请立刻撤回肤施,坚守不出!”

    莫问同时郑重向达达铁木的侍卫下了死命令,达达铁木和紫鹃突然明白,这是要死战,连莫问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达达铁木愧疚地流下眼泪,刚才拼杀羌胡族人,她知道拼的是情意,希望呼厨泉的军队不会对同族人下死手,但现在她知道了,呼厨泉是真的要她死。

    “夫君,我等你!”紫鹃伏在莫问身上,眼泪溅湿了战甲,莫问冷厉如铁,眼中却是万千柔情,最后交代:“千万保护翁主……和肚子里的皇子!”最后两个字说的只有两人听见,足以让紫鹃知道,什么最重要。说完提戟上马,再无回头。

    “我会的!”紫鹃冲着莫问的背影保证。

    莫问的侍卫不多,只有十多人,都是新招的兵士,老兵成委任校尉,冲杀在第一线,特别是中军前面的八百盾弩营,这仗打完,大部分都要升为校尉,一年的腥风血雨,足以让盾弩营每一个将士统兵作战。

    莫问的出现,让左翼的贾巴尔和右翼的阿罗拉战意飙升,莫问终于要动用中军支援两翼,有活路了。

    “哐当!”一柄敌人的弯刀又从中折断,贾巴尔看都不看,一路向前,冲上来的骑兵毫无顾忌地砍在敌人身上。

    这是肤施铁匠专为骑兵制作的刀,又长又利,砍人砍兵器,占尽了便宜。

    他们打的太苦,都是羌胡轻骑兵,知根知底,硬碰硬,如果不是手中的钢刀,他们早就败了,一个冲锋,他自信可以砍断两把敌人的弯刀,因而杀的过瘾,看着同是羌胡骑兵的敌人一个个倒下,心中充满了悲愤,敌人比自己多一倍,不容他有任何的仁慈。

    敌方伤亡都是比他们要猛。

    “杀啊!”

    “冲!”

    贾巴尔抹一把脸上的鲜血,特制的厚背刀已经有了豁口,不耽搁磕断敌人的弯刀。

    呼厨泉手下大将乌伦看着这个宛如杀神一般的男子,气不打一出来,骑兵汇报,此人一个时辰砍断三十多把弯刀。

    听到这个消息,乌伦首先想到的是那把刀,太珍贵了,如果这样的刀落在自己手里……他急巴巴从后方赶来,张弓瞄准,“铮铮铮!”三道流矢偷袭,贾巴尔侧身避开第一箭,俯身避过第二箭,却没躲过第三箭,射入肩头,全身骨头都跟着撞击变形,抱住马头的双手蓦然松开跌落马下,手下眼疾手快,立刻将他提到马背,乌伦带人冲杀过来,命人抢刀,贾巴尔得到这个机会逃脱一命。

    一个冲锋过去,再次整顿骑兵列阵,锐减的兵力让兵士们战意萧瑟,贾巴尔肩头插着箭镞,声嘶力竭大喊:“敌人伤亡更多!”但看着数量比自己多一倍的敌兵,连贾巴尔都不知道这次冲锋能不能活下来。

    山脚下的监军呐喊声响彻战场,“后退者,杀无赦!”催战的鼓声一波比一波壮烈。

    “贾巴尔将军,某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