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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看着她抿着嘴风风火火走向他,他浅浅微笑了起来。

    “此事当真?”她站在了他的面前,脸绷得紧紧的,就像一把锋利的刀。

    “当真。”

    “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如今想知道了?”之前,她不是一直躲避此事之因吗?

    ☆、118

    赖云烟定定地看着他,缓慢地摇了下头。

    她还是不想知道,如果他不说的话。

    魏瑾泓笑笑。

    “时家可救?”她问。

    “不可。”

    “一两个呢?”不多,能逃出一两个就好。

    “那不是你我之事。”魏瑾泓眼睛瞥过她绷紧的脸,漫不经心地道,“只要不是你我之事就好。”

    说完,他抬脚就走。

    赖云烟立在原地想了一会,挑眉没有笑意地笑了笑,也算是明了他的意思。

    她可通风报信,但不可施以援手。

    **

    时家之事被揭发出来后,京城连同周边几个地方皆是震惊不已,这时赖云烟却突然想起年后会发现的一件事,这边匆匆给兄长那边送去了信,这边就已为自己准备,这时调用魏府中的仆人时,她才发现魏瑾泓已经早做准备。

    赖震严迅速来了魏府,两兄妹站在堂中,心腹仆人一退下,赖震严皱眉说道,“这等诡异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从大公子那知道的。”赖云烟面不改色地道,魏瑾泓都作准备了,就算兄长去问他,他也不会说不知道的。

    “瑾泓?”

    “是。”

    “我去问问他。”这等大事,赖震严不敢掉以轻心,伸手拍了下赖云烟的肩,就此匆步去了。

    “小姐,真会地动?”秋虹这时抱着自家的宝儿进来,与赖云烟轻问道。

    宝儿见到赖云烟,伸着手过来就是不停地叫小姐,想让她抱。

    赖云烟把他抱到手里,点了下头道,“家中老少的事自有我嫂子为他们操着心,你们不必担心,把孩子也送过去,多给他们备着干粮,让他们听着主子的话办就是。”

    秋虹冬雨的公婆这段时日是跟过来为他们照顾孩子了,但现在必须送回赖府去,孩子也连同去。

    有着赖家的照拂,比在全是魏家人的魏府要安全得多了。

    这种时候,只有自家人靠得住一些。

    当年京中大动,也是亏得兄长与手下一干严卫铁丁才保全了赖府大多数的人,现在提前准备,就更无须担心了。

    “刚说了,”秋虹说到这抽了抽鼻子,“老人家不肯回,说要陪着您。”

    “小姐,小宝崽要去哪?”秋虹刚两岁的孩子赖小宝抱着赖云烟的脖子问。

    “你要跟大宝崽哥哥一起换个地方玩。”赖云烟笑着答他。

    这时秋虹接了他过去,抱上他,与小宝崽说,“听阿公阿婆的话,要是听话,小姐就会给果子吃。”

    “小宝崽知道了。”赖小宝点了头,乖乖地应道。

    “回吧,就说是我的命令,小宝听我的话,他们也得听。”赖云烟笑着对秋虹说,“就说留着你们伺候我就行了。”

    “诶,我知道怎么说。”秋虹再得了准信,也不再浪费时间,先去了自家住的地方,去解决家中的事情去了。

    冬雨那边速度却快得很,来见赖云烟的时候,家里的老人已经在收拾包袱了,只等再得赖云烟的令,就带着孙子孙女回赖府。

    “趁还有一段时日,我想着这时候多备些吃的。”冬雨收拾着赖云烟的首饰盒,与正在案前写字的赖云烟道。

    “嗯。”赖云烟点了头,再写了几字,问冬雨道,“京中的掌柜这段时日要是有来要见我的,让他去赖府。”

    她想起这事的时间晚,舅父暂时不够时间对京中的事情有周密排布,这时候就需要兄长暗中帮忙了。

    至于她,还是少管事,少出头的好。

    “知道了。”冬雨算了算日子,“再十天,急马就可到江南了。”

    “嗯。”对于任家在京中的生意赖云烟不是太担心,固定损失是不可能避免的,而舅父已把重要财物都运回了江南,这时他再下集令把剩下的召回即可。

    再过两日,时家的尸骨未寒,国师上了天台祭天后,回来与天子与天下子民道,“时家逆天而行,老天震怒,天下百姓会受其牵连,三月后,地下会有所大动,望我子民能同心协力,避过此祸。”

    此话一出,最早得讯的京中连同周边的几省皆惊恐不已,官府这时下发地动令,让百姓转告百姓,在年后某日某时离开家中,站于空旷处。

    底下百姓这时狂赞皇帝陛下的英明与国师的先知,而京中与各地的贵族都收到了皇上的圣旨,令他们一一进宫面议商事。

    地动令一出,时家除了被人拉出来口中干鞭尸时会被人痛骂一顿外,再也无人可怜他们全族一夕之间尽亡。

    面对此景,静观此事的赖云烟沉默了几天,知道时家不可能再翻身了,她送出去了一些银子,从此之后,她也知道有生之年怕是不能再见到几个时家人了。

    这刚上九族之首的时家,就这么被牺牲了,皇帝需要一个让天下百姓信他的借口,抢夺龙脉的时家就成了众矢之的。

    时家全族的人都死了,谁又能不信皇帝的话,而贵族之间,谁又不忌惮,骇怕拥有先知,连太子外家都能一举全屠的皇帝?

    这时他的威信,已到了前所未有最高的程度了,时家与即将地动的事一出,无不提醒着这个国家所有的人他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

    宫中的时妃与太子,虽说臣民对这两人全都因他们的身份对他们保持缄默不语,但他们以后的路怕也是难得很。

    难怪,这一年每次见到煦阳,煦阳都像是压了千斤重担在身上似的沉重,原来不是随了他父亲父子天性使然,而是那险恶的宫中,从来都不是太平之地。

    他跟了太子,而世朝现在也是随着他这表兄后面路走的……

    这未来,真是险难得令她不敢多加猜测。

    **

    这日在赖云烟将要早膳时,多日未来的魏瑾泓来了。

    这几天他都没在府中,但让春管家随时都听她的吩咐,赖云烟也确实用了魏家的一些人手做了排布,所以这次他来,她请他入了屋。

    “换新裳了?”见赖云烟身上的朱红外衫似是厚了点,魏瑾泓在她对面盘腿坐下后与她道。

    “天气凉了。”

    “嗯,快入冬了。”魏瑾泓提起热壶泡了茶,把先头的一杯放到了她的面前。

    见他手指骨节突兀,赖云烟看了眼双颊凹进去的他一眼,淡道,“魏大人也注意着点身体。”

    “多谢。”魏瑾泓笑了笑。

    “我有一事想问魏大人,不知当问不当问。”

    看着说客气话的她,魏瑾汉嘴角笑意更深,“问吧。”

    不让她问,她就会又收回那点子对他的善意。

    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加起来,那帐本也没有她算得那么清。

    “你召集全族的人来京,备建石库,打造石弓,千万重的铁被磨成了刀,所为的是何事?”赖云烟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是不想知道?”

    “您就说吧。”事到如今,都到这个份上了,知道与不知道也就几步之远了。

    还是问清楚,再作以后的打算吧。

    “明年的元辰地动,你还记得?”

    “记得。”

    “当年你在京郊,听说你最喜欢的那座琴阁倒了,你还站在那骂了老天爷一阵。”想起往事,魏瑾泓不禁翘起了嘴角。

    “是被假山上掉下的石头砸倒的。”说起这个,赖云烟也有些无奈,当年地震不大不小,她庄子里的几处地方都没事,就她花重金刚修建不久用来听曲子的新亭子被石头砸毁了,心疼得那天她都少吃了一顿饭。

    “那之后,太平了不少年。”他微微笑道。

    其实直到她死,都一直是太平,闻言赖云烟看着魏瑾泓问,“你我死后,还会有事情发生?”

    魏瑾泓听了呵呵地笑出声来,笑容深遂,目光悲凉无比,“你我死后两年,天地大动,地震山裂,漫天火光,那之后宣国成了一片废墟,再无生物,百年后,应是只余杂草几丛罢了。”

    “谁说的?”赖云烟勉强地笑了一笑,“善悟说的?”

    “他说的,我见的。”魏瑾泓伸缩了一下握得紧紧的拳,才淡淡地道,“我死之前,山上已有不少以往清澈的湖泊流出了浓雾,清水湖变成了高温的石灰湖。”

    这个,赖云烟上世生前也听说过。

    她的一处山头也是由淡水湖变成了温水湖,她还以为是地质的变化把湖变成了温泉湖,她还因此此了水下山泡澡。

    “你们要钱……”赖云烟咽了口口水,把干哑的喉咙安抚了下来,“就是为了这个?”

    再修建另一可靠的池城?可宣国是周边几个国家地势最安稳的平原国家了,他们去哪找安全之地?还是说,他们另有对策?

    “嗯。”魏瑾泓点了点头。

    告诉她也无妨了,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为何,不召集所有的人说清楚,那样会快些。”

    “善悟之师仁恒师父说服善悟花了二十年,善悟说服皇上花了十八年,你说,皇上说服众大臣诸候,需再多少年?”魏瑾泓说到这垂下了眼,笑容悲冷,“到时,不管有没有说服,全都晚了。”

    谁又会信地广物博,尚能说国泰民安的国家,会在十来年后化为灰烬。

    “太荒谬了,”魏瑾泓说的前京让赖云烟难以呼吸,她缓了一会才又勉强笑道,“许是大师们猜错了。”

    魏瑾泓淡淡一笑,默而不语。

    信与不信,她还是会选择信的。

    她是那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上世不告知她,不过是因为她一介妇人不需知道那么多,这世选择告诉她,逼她入局,想法万般拘了她,确是为了魏家,为了她生的世朝。

    他需要一个人在他不在的时候,为会着他的族人着想,哪怕是不得已为之。

    而她最擅于从死路中找到一条路活下去,上世她一人的走南闯北,这世的九年游历,都让他看清了她是一个绝对会不择手段护着她的人活下去的人,哪怕因此要低下她高傲的头颅她也会毫不犹豫,她知道太多生存的方式,也能忍受常人不擅于忍耐的苦痛。

    善悟说,这世上总有一类人注定是用来牺牲的,例如他自己,例如他,例如皇上,也例如她这种女人。

    皇上与他曾言过这与女人何干,可现在皇上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族人都灭了,而他,现在也终是把忍了又忍的事情告诉了她,而不是瞒着她,让她再过几年的太平日子。

    之前她便是想逃离这座府第,不能与人纵马山林而有怨由,这些都还是太平日子,可从此之后,她的心中怕就是再无宁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