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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身高一丈一二尺,腰围都有六七尺,粗壮得好似一头牛的录卜打赞俯视着身高只有九尺,比自己细了一倍多的咂乌,吓人的丑脸上露出一片灿烂的笑容:“喂,咂乌是吗?听说你是我们吐蕃的第一好汉,今天让我来试试你的骨头是不是和野牛的骨头一样硬,好么?”录卜打赞浑身都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肌肉一块块的绷紧了。

    那些围观的王公中突然有一个老头口沫四溅的叫嚷道:“达扎路恭,你的儿子咂乌是懦夫么?既然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朗录大人打伤了你的侄儿,你就是在侮辱朗录大人。这样的侮辱,只有战士的血才能洗清啊。”另外一个老头也大声叫道:“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吐蕃人只认这样的道理。若是你的儿子咂乌杀死了老录,那么就是朗录打伤了你的侄儿;若是老录杀死了咂乌,打伤你侄儿的就不是朗录。事情就这么简单,天神在天上作证哩,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所有的王公同时鼓掌跺脚大声叫好:“天神作证,天神作证,咂乌死或者老录死,杀,杀,杀!”

    达扎路恭无比怨毒的看了朗录一眼,录卜打赞身上的肌肉块儿实在是太吓人了,他的块头也实在是太吓人了,达扎路恭可没有自信自己的儿子能过打赢这样的怪物。朗录则是兴奋得连连蹦跳,当他见到江鱼所说的‘老录’是如此恐怖的一名魔王般的壮汉,他就认定咂乌不是老录的对手。此时看到事情顺利的被推动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步,虽然他不知道打伤达扎路恭侄儿的到底是谁,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但是他却知道,折辱自己对手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杀死咂乌,对达扎路恭乃至他的家族,一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咂乌可兼任着弃迭祖赞护卫队副头领的职位,是吐蕃军中年轻将领的象征啊。

    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朗录和所有的王公一样叫起来:“杀死他,杀死他,老录,杀死咂乌,我赏赐你一百个还是处女的女奴!咂乌值这个价钱!”

    一队三十人顶着全套铠甲的吐蕃战士一字排开站在了大殿门口,显然弃迭祖赞也得到了消息,并且用这种手段默认了两个家族之间用这种手段解决某些纠纷。两个人决斗总比数万人厮杀来得好,哪怕朗录和达扎路恭决斗呢?总比死伤几万吐蕃战士来得便宜。

    四周的王公大臣整齐划一的朝着外面散开,在大殿前露出了一个直径十几丈的圆场,手持陌刀的咂乌和赤手空拳的录卜打赞在场中对峙了一阵,咂乌缓缓说道:“老录?古怪的名字。你挑选一柄兵器罢,我不占你的便宜。我手上这柄陌刀可是大唐高手匠人百叠钢打造的利器,哪怕你粗壮得好似一头公牛,也要被我一刀两段。”咂乌言语中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了自信,旁边几个年轻的王公大声的叫起了咂乌的名字。

    录卜打赞鼻子里‘哼’的一声,大声说道:“不用啦,我老录的一对手可以撕开一头活的狮子,你小心不要让我抓住你就是。”狠狠的一跺脚,录卜打赞大声叫道:“咂乌,天神在上,今天我们两个只能活下一个人来。死掉的那个,一定是你。”他身体微微一弯,好似发狂的公牛,张开两条手臂朝咂乌扑了上去。那柱子粗细的两条黑漆漆的手臂发出‘呜呜’的破空声,顷刻间已经挥出了数十拳。

    咂乌灵巧的在拳风中闪躲了一阵,陌刀一摆,刀锋轻巧的劈向了录卜打赞的软肋。这一刀来得狠毒,咂乌手臂运力刀尖在不断的颤抖,若是劈上了录卜打赞的身体,就会在他身上造成锯齿一样的撕裂伤痕,扩张的伤口,会让录卜打赞的内脏流出体外,立刻丧失战斗力。既然是生死相搏,咂乌也就没打算让眼前这条块头大得离谱的汉子活下去。吐蕃人的规矩就是这么简单,你杀死了对手,你没有理都变成了有理的;若是你被对手杀死,那么你有理都变成了无理,就是这么简单。

    录卜打赞在吐蕃能闯出一个名号,身手自然极其高明。他身体顺着刀锋朝前一斜,一拳朝咂乌的心口砸下。刀锋在录卜打赞的身上狠狠的拖过,劈开了一条尺许长的伤口。录卜打赞庞大的身躯也几乎整个压在了咂乌的身上,自身的体重连同那万斤巨力,将他的拳头整个送入了咂乌的身体,轰碎了咂乌的脊椎骨,从他身后探了出来。只是一个错面,录卜打赞伤,咂乌死,鲜血喷洒在地上,殷红的一片看起来极其刺目。

    朗录猛的跳起来欢呼道:“天神是公正的,达扎路恭,你的侄儿不是我朗录派人打伤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只是,你的儿子咂乌死啦,他比你的侄儿更加重要罢?呵呵呵呵!”朗录笑得极其开心,笑得极其快意,得意洋洋的迈着四方步走到录卜打赞身前,用力的拍了拍那被咂乌的热血喷满的大肚皮,笑道:“老录,你是好汉,好汉!现在去裹伤,老爷我答应你的女奴,回去就送给你。哈哈哈哈哈!”

    自己儿子惨死,达扎路恭面色自然是难看至极,但是他却没有发作,只是冷冷的点点头:“是啊,看来我那三个不成器的侄儿,真的不是朗录大老爷你派人去打伤的。”面部肌肉狠狠的抽搐了几下,达扎路恭挥手道:“把咂乌的尸体收拾一下,等下去找天葬师罢。他死于战士的决斗中,天神会很高兴收下咂乌的灵魂。英勇的战士的英魂,不是那些卑劣的懦夫所能比拟的。”

    阴阴的一笑,朗录高高的昂着头,在一干亲近的王公的祝贺声中领着人走进了大殿。大殿中铺着厚厚的地毯,排开了四列座位,朗录很自然的在最靠近正中那个座位的一个席位上盘膝坐下,大声的说道:“大王在哪里?今天我朗录要向达扎路恭讨一个道理,为什么他家的人掠夺了我朗家的牧场?莫非我朗家就不是吐蕃的臣子么?莫非我朗家就可以任凭人来欺负么?大王,今天必须给我朗录一个交待!”

    弃迭祖赞从大殿后面走了出来,他微微的皱着眉头,一边走一边说道:“朗录,你是我吐蕃的老臣子,为什么要和达扎路恭这样争斗?你的人已经杀死了达扎路恭的儿子,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罢。难道咂乌这条好汉的性命,还比不过那些牲畜么?咂乌是我们吐蕃年轻人中最出色的将领,今天在公平的决斗中被杀死,他的血,足以洗刷你们两家人之间的纠纷了罢?”

    吐蕃的王公大臣们按照自己的身份高低和派系所属纷纷落座,朗录端坐在座位上,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达扎路恭,冷笑道:“大王这话说得不对,咂乌的鲜血只能洗刷刚才达扎路恭对我朗录的侮辱,是他冤枉我朗录派人打伤他侄儿,咂乌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被杀死的。而现在我朗录要说的是,达扎路恭派人掠夺了我朗家的牧场,牧场的主管被杀死,牧场的农奴被掠走,牧场的牲畜被掠走,牧场存储的草料被烧得干干净净。大王啊,您说,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朗家已经可以被人随意的欺辱了么?”

    达扎路恭猛的直起腰来,他好似忘记了自己的小儿子刚刚被杀死,他用力的一拍面前的桌子,大声喝道:“朗录,你不要发疯啦,那块牧场原本就是我们家族的领地,一百年前被你们朗家侵占过去的。你们朗家在那块牧场上放牧了一百年,收获了多少肥嫩的羊羔?得到了多少鲜美的酥油?那些牲畜,只是你们租用牧场的租金罢了。”

    “胡说八道!那牧场是我们朗家的!这么多年来,那牧场一直是我们朗家的!我们朗家人在上面已经放牧了一百年,我们还要继续放牧一千年,一万年,那牧场一千年以后,一万年以后,都是我们朗家的。”朗录疯狂的挥动着手臂,大声的咆哮着:“达扎路恭,我知道你仗着有人撑腰,所以想要从我们朗家身上捞取好处,可是我们朗家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欺负的。末度,你说呢?”

    坐在朗录的左侧一席上,枯瘦而苍老的那个老人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点头道:“达扎路恭啊,那一块牧场,你们没有证据说那牧场是你们家的。朗家在那块牧场上已经放牧了一百年,你为什么要去抢走那牧场呢?”

    弃迭祖赞突然说话了,他沉声说道:“那一块牧场一直都没有主人,我们吐蕃的王家才是一片草原的所有者。我封赏了那一片草原给达扎路恭,因为咂乌这两年训练军队,训练出了很精锐的士兵,这是他的功劳,所以我赏赐那块土地给了达扎路恭。”

    大有玄虚啊,江鱼眼睛眯了一下,和李亨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大概能估摸出来,朗家的那块牧场的所有权应该的确是有点问题,但是既然朗家在上面已经放牧了一百年,从一般的规矩上来说,那块牧场就应该是朗家的财产了。弃迭祖赞却故意将那牧场封赏给达扎路恭,而达扎路恭明知道朗家在上面已经经营了一百年,却依然笑纳之,甚至还派出自己的族人抢走了牧场中的牲口,这分明就是在没事找事嘛。也许弃迭祖赞是在故意支持达扎路恭来挑衅,想要打击朗家的势力。而且从朗录的表现中来看,达扎路恭家起码在高级武士这一方面占据了优势,咂乌更是号称吐蕃年轻人中第一条好汉,若非江鱼他们突然出现,也许朗录已经被打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但是,江鱼他们就是出现了啊。江鱼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低下头盘算起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朗录却愤怒的拍着桌子,大声吼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让所有的王公都来评理罢,我要求召开全吐蕃所有王公的大会,举行祭祀天神的大典礼,我们来评个道理,在天神的面前让所有的王公来评理罢!咂乌训练军队有功劳么?难道大王你是在欺负我们都是瞎子和聋子么?我们吐蕃军队的战斗力这两年的确是得到了提升,但是这是咂乌这个死鬼的功劳么?这里面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罢!”

    一旁的枯瘦老头末度懒洋洋的说道:“达扎路恭,你不要仗着你受到了大王的宠信,就利用这种宠信来欺压我们这群可怜的老人呀。你今天若是占了朗家的牧场,明天是不是就要去占我末家的农田呢?或者再后天,你就要动手抢夺我们这些老人的家眷了?”末度很深沉的看了达扎路恭一眼,又轻瞥了弃迭祖赞一眼,叹道:“做人要厚道,不要太过分,达扎路恭啊!”

    达扎路恭阴沉着脸蛋看着末度,过了很久,他才扭头看了看弃迭祖赞。

    弃迭祖赞已经来不及说话了,因为江鱼大咧咧的站了起来,指着达扎路恭大声叫嚣道:“罗里罗嗦的干什么?既然你达扎路恭派人抢了我们大老爷的牧场,咱们大老爷派人抢你们的牧场也就是啦。你们抢了我们朗家一万头牲畜,我们就抢你们三万头牲畜。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奶奶的,亏本生意咱们朗家是不做的。”

    达扎路恭身后一名中年男子猛的跳起来,指着江鱼喝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王公大会上插嘴?下贱的唐人,你的那烂货母亲没有教会你什么是规矩么?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这中年汉子的一口中原官话说得不错,很有点长安土音的韵味。

    朗录微微一笑,笑道:“这位江先生是我朗家聘请的客卿,哈哈哈,客卿嘛,按照他们唐人的说法,就是给我们朗家的孩子传授一点儿他们大唐的学问的人。”朗录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可是很尊敬江先生的哦?达扎路恭,教好你的人,不要对江先生不客气!”

    江鱼却用行动告诉了在场所有的吐蕃王公他这位客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危险分子。他抢起朗录面前的小方桌,一抖手将那小方桌重重的盖在了那中年人的脸上,江鱼笑骂道:“他奶奶的什么玩意?你家主子达扎路恭老子都一雪块砸晕了他,何况是你?”那中年汉子仰天就倒,嘴里一大把碎牙连同鲜血同时喷了出来,高挺的鼻梁被砸得歪在了一边,显然破相了。

    在场所有的吐蕃王公同时愣了一下,然后,场内暴乱,脸色一直不好的达扎路恭操起面前的方桌,猛扑过来,狠狠的一桌子拍在了朗录的面孔上!

    第六十七章 天神面前的决斗 6.2

    有时候人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打了我一拳,我肯定要还你一刀。不管是皇帝将相还是地痞无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精神总是扎根于所有男人的心底,哪怕是最为懦弱的男子,当他被逼到绝境时也会爆发出让人恐怖的力量,何况是这群吐蕃的高高在上骄横自大的王公大臣呢?被达扎路恭一桌子拍在了面门上,朗录一声咆哮,右脚敏捷的弹了起来,狠狠的在达扎路恭的下体某个极其重要的器官上来了一次亲密的脚尖和软肉的接触。达扎路恭‘嗷呜’一声惨叫,抱着自己的下身在地上狼狈的跳动着,嘴里喷吐着吐沫,凶狠的招呼着自己的亲朋好友联盟党徒给朗录一个狠狠的教训。

    普陀珞珈最高层的大殿内一片的鸡飞狗跳,近百个王公大臣分成了四五个小团伙相互挥动着拳头痛欧对方。这个叫嚷着你上次抢走了我的一匹马,那个咆哮着三十年前你的父亲调戏了自己的祖母;有人在指责某个王公的曾祖在百年前欠下了自己家族几匹绸缎没有还帐,就有人在辱骂那个人他的太祖爷爷曾经是在街头敲闷棍发黑心财的地痞无赖。这些王公贵族相互辱骂,相互揭露对方的老底子,同时用极其恶毒的诅咒问候着对方所有的家人,同时用粗劣的拳术对着面前的人胡乱的锤打,到处都是皮肉撞击的‘砰砰’声。朗录和末度的人和达扎路恭的人打在了一起,朗录和末度的盟友中相互有仇怨的人又打在了一起,达扎路恭阵营中祖辈结怨的人又突然相互看不顺眼对着对方来了几脚,那些中立阵营的人则是胡乱的打着太平拳,大殿内乱得一塌糊涂。

    每个王公大臣都带了两个护卫进大殿,这两百多个护卫也纷纷挥拳打成了一团。比起那些没什么武功的王公,这些护卫的打斗精彩得多,伤亡也惨重得多,只是几个照面的功夫,就有八成的人倒在了地上,四肢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状,嘴里喷着血沫儿,有人的头骨都被打得变了形。江鱼他们几个在这次斗殴中大获全胜,一通乱打之下不仅是达扎路恭的护卫被他们轻松放翻,就连朗录他们阵营中,只要是江鱼他们没见过的护卫都挨了他们的黑手,白猛一个人就捏断了三十几个护卫全身的骨头,抓着两个护卫的脖子站在大殿中仰天狂笑,很有点大雪山上的吃人魔王下凡的味道,吓得那些拦在弃迭祖赞面前的王室护卫一个个紧张的拔出了兵器。

    弃迭祖赞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冷冷的看着自己的臣子们打成了一团。那些重要的王公大臣鼻青脸肿了,他不出声制止,几个王公被打得吐血了,他也不出声制止,达扎路恭和朗录相互在掐脖子了,他依然不出声制止;等得江鱼几个凶徒将场内王公的护卫打翻了一地,骨头断裂声好似爆竹响一样连珠发出时,弃迭祖赞甚至还偷偷的拍了几下手。可是,等得江鱼兴致勃勃的抓起一张小方桌朝那些王公跑过去的时候,弃迭祖赞终于坐不住了,他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江鱼把自己的臣子打死罢?弃迭祖赞一声咆哮,狠狠的拔出腰间佩刀将面前的小条案劈成了两段,大声吼道:“都给我安静!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们斗殴的场所么?历代先王的灵魂,还在这里看着你们哩!”

    狠狠的拍了一下手,大殿的大门敞开,数百名吐蕃战士冲了进来,暴力的将扭成一团的王公大臣们强行拉开。这些鼻青脸肿、衣衫破碎好似刚刚被**的少女一样的王公们,一个个气喘吁吁的瞪着眼睛怒视着刚才的对手,嘴里不甘心的叫嚷着――“你动我试试?我揍死你这杂种!”

    冷哼一声,弃迭祖赞站起来履行自己身为吐蕃大王的职权,他指着那些臣子一通破口大骂,指责他们为了一些小事就肆意争斗,简直就是丢尽了吐蕃贵族的脸面;同时弃迭祖赞严厉的指出,在吐蕃面临大唐的威胁,在天竺和大食都和吐蕃的疆域有了交界线,吐蕃面临的外界威胁越来越大,面临的挑战越来越强时,身为吐蕃的高层如此的为了一件小事而起纠纷,这种撼动国本的行为是极其恶劣的,是要受到严厉的惩罚的。最后,弃迭祖赞对着面色铁青的两派大臣吼道:“你们调动家族的军队争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样会损伤我们吐蕃的元气。这样吧,按照最古老的王公大会的规则,在所有王公面前,你们派遣属下最精锐的一队武士进行决斗罢,就好像刚才咂乌和那个老录的决斗一样。谁赢了,就证明天神也在支持他。谁输了,谁就失去对那片牧场的所有权,还要给对方一块牧场作为赔偿,怎么样?”

    达扎路恭面露喜色,他急忙说道:“伟大而睿智的王,您卑下的臣子达扎路恭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不知道朗录大人,敢不敢决斗?”

    朗录猛地抬起头来,他冷笑了一声,讥嘲的说道:“那就决斗罢!达扎路恭,你可以派出你的那些山豹子,我朗录,会让我的野牛们碾碎你的那些小花猫。吐蕃高原上最强大的战士,还是我们朗家的野牛,野牛,明白么?”

    达扎路恭阴阴的看了朗录一眼,阴沉的说道:“豹子才是最厉害的猛兽,老虎狮子都不是它们的对手,就不要说那些蠢笨的野牛了。”眨巴了一下眼睛,达扎路恭阴沉的指着江鱼说道:“只是,朗录大老爷,你要派你的唐人客卿来决斗么?哈哈哈,如果你要派唐人出战,我就认输又如何?朗录大老爷莫非不相信自己的战士么?”

    弃迭祖赞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江鱼一伙人,摇头道:“在天神面前的决斗是神圣的,是我们吐蕃的规矩,唐人不许参加。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早上,在罗些城外东边的草原上,你们两家各自出五百战士决斗,谁的战士能活到最后,谁就有道理。”冷哼一声,弃迭祖赞一甩手朝大殿后面走去:“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你们都说自己有道理,作为大王我也不能偏袒谁,那就让天神做决定罢,公平,合理,天神是不会偏袒人的。”

    怨毒的看了一眼弃迭祖赞的背影,朗录朝达扎路恭做了一个凶狠的手势:“达扎路恭,你的那群小花猫,死定了。走!”和朗录交好的大臣们行出了大殿,在大殿门口,朗录突然回头对达扎路恭喝道:“达扎路恭大老爷,你敢和我朗录打赌么?我赌一万斤金沙和一千颗大海珠,你的战士绝对不是我的野牛小子们的对手。你不敢,你达扎路恭就是一个懦夫,懦夫!”朗录大声的吼叫着。

    达扎路恭不甘示弱,立刻答允了赌局。于是王公大臣们纷纷找了自己的对头下注,那等注码听得江鱼他们都是一阵的心跳,这也赌得太大了罢?江鱼心动,急忙托朗录把自己的货款和定金都压在了朗录这边,和那边的两个王公做了一个对手。就在吐蕃国议事的大殿门口,一伙吐蕃的王公打手印立下了赌博的文书,这才相互间瞪了一眼,互相冷笑了几声,都不敢示弱的肩并肩的往山下行去。

    普陀珞珈的大门口外那一片广场上,三百多个强壮彪悍的战士披着皮甲,矗立在寒风中,阴冷的目光死死的打量着进出的人。这些战士的手上都挽着一根皮带,牵着一头暴跳如雷不肯安静下来的大山豹。这些身上点缀着美丽的金色花纹,目露凶光的豹子体长六尺左右,精悍无比,张开大嘴可以看到它们牙齿上闪动着血光,齿缝里还夹着带血丝的肉筋,那胸闷的气息让胆气弱的人根本不敢靠近。朗录猛地停下脚步,指着这群战士冷笑道:“达扎路恭,你的小花猫来迎接你啦。哈,你难道不敢一个人回家么?”

    达扎路恭立刻叫道:“错了,朗录,他们是来看明天注定死在他们手下的可怜虫的。嘿嘿,你的那群骑着野牛的小家伙在哪里?难道说他们吓得腿子软了,不敢出现了么?”两人又站在门口狠狠的对视了一眼,这才纷纷骑上坐骑,顶着风雪返回逻些城。

    刚刚离开普陀珞珈,朗录就疯狂的诅咒起来:“不偏袒?啊,该死的东西,弃迭祖赞就是在偏袒达扎路恭!整个吐蕃都知道这群该死的山豹子是我们吐蕃最强的一批战士,尤其弃迭祖赞还让他们接受了那群该死的怪人的训练,比普通人强大太多啦。弃迭祖赞是和达扎路恭勾结,故意想要消灭我朗家最精锐的一批武士呀!五百人?正好是我家所有的野牛战士的人数!该死的!他想要削弱我们朗家的力量呀!”愤怒的自言自语了一阵,朗录突然抓住了江鱼的手,大声说道:“江先生,你承诺过帮我干掉这群山豹子的,是不是?我可以加价,在明天之前,你帮我干掉他们!我给你加一倍的价钱!哪怕那个牧场不值这个价钱,我也要豁出去和达扎路恭拼啦,我赢来的钱都可以给你!我无法忍下这口气呀!我们吐蕃的王公若是没有了自己家族的荣誉,就连朋友都会立刻在他背后捅一刀呀!明天,我不能输!”

    这么好的事情?涨价?就连赢来的赌注都是自己的?江鱼眼睛一亮,激动的说道:“放心吧,告诉我他们的营地在哪里,你明天一定会赢得漂漂亮亮的。我不会在开战前杀死他们,这样对大老爷你的名声是个损害,但是他们明天一定会输掉的,相信我!只要你给钱,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甚至,如果你肯给钱,我可以帮你消灭掉那些帮达扎路恭训练人的。。。‘怪人’?”

    阴险的看了朗录一眼,江鱼悠然说道:“给我足够的好处,天下没有人是我不能帮你杀的。杀死一批山豹子,他们还会训练出一批人来。但是呢,想想看,如果我杀死那群帮他们训练山豹子的人,他们就再也没有强大的战士了。”

    “嗯?哼!”朗录眉头一阵抖动,在寒风中沉思起来,他喃喃自语道:“可是,那群人都是怪物啊,刀枪不入的怪物,如今被弃迭祖赞秘密的圈养在普陀珞珈哩。嗯,若是能杀死他们,的确,对我们会有很大的好处,对弃迭祖赞的声势,也是一个打击啊。但是,你能杀死他们?”

    江鱼高傲的抬起头来,冷笑道:“给我钱,弃迭祖赞我都帮你杀啦,只是杀死吐蕃的大王,你要给多少钱才够呢?这可是个高风险的活,我要考虑自己兄弟的安全是不是?但是杀死一批刀枪不入的人?嘿嘿,天下哪里有什么刀枪不入的人?无非是我们大唐武林道上的一点儿硬气功,被你们吐蕃人给神话啦。”他很无耻的看着朗录:“杀死一个那种所谓的怪人,你给我杀死一个山豹子五倍的钱,我就帮你干掉他们。”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朗录在快要走进逻些城的时候才咬咬牙齿说道:“可以,这笔钱数额很大,但是我会和其他的王公商量,给你凑出这笔钱。但是,若是你失败了,就不要怪我们翻脸无情。他们在普陀珞珈,可不是在什么寻常的地方。”

    “没问题,成交!我江鱼的江湖信誉,那在大唐朝的江湖道上是有口皆碑的。”江鱼得意洋洋的连连点头,朝李亨几个人抛了个媚眼。李亨后心处一阵的冷汗冒了出来,无比怜悯的看着朗录以及他身后的几个朗家的族人,暗自摇头叹息――什么叫做被人卖了还给人送钱感谢呢?江鱼这家伙,吃人不吐骨头,坑人简直不要本钱啊。李亨可以想象,等江鱼拿到了所有的报酬,他会公然明火执仗的杀上普陀珞珈干掉那群地煞殿的门人,随后拍拍屁股就离开吐蕃。至于这样做的后果,朗家是否会被气疯的弃迭祖赞劈成碎片,江鱼是绝对不会理会的。

    当天夜里,江鱼在享用过一顿极其奢侈的吐蕃、泥婆罗、天竺、大食四地风味的大餐后,有点艰难的晃动着被撑圆的肚皮,也没有刻意的避开朗录,而是在朗录和朗拔扎等朗家元老的偷窥下,领着杜风和李亨蒙面出了朗家宅邸。带着李亨出去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是江鱼感觉需要**一下李亨,让这位大唐的王爷心中的阴暗面再多一点,否则如何能够在宫廷中幸存?而带着杜风,则是因为蜂毒具有麻痹神经的特效,又因为蜂毒的外在表现不会七窍流血、皮肤发黑之类,很是适合明天的场合。

    顶着风雪,二人一妖偷偷摸摸的跑到了达扎路恭家的宅邸外。

    高耸的墙壁拦不住他们三个,江鱼轻盈的越过了高墙,随手两拳轰出,将两头无声无息扑来的藏獒打晕。李亨紧张的缩在了江鱼的身边拉着江鱼的手低声问道:“师兄,你要我跟来做什么?”李亨一边低声问话,一边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这种夜行的私秘活计,对于李亨而言,是极其希奇的经历。比起太子李瑛和寿王李瑁,李亨一直以来就好似一个乖宝宝,每天就是在习武炼气,哪里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江鱼笑了几声,将两条藏獒塞进了自己右手的手镯里,低声笑道:“这狗不错,比我们中原的大黄狗块头大了几倍,不知道它们的肉吃起来怎么样?给空空儿、精精儿他们捎几条回去。。。唔,跟我来。”江鱼领着一人一妖轻盈的在达扎路恭家转了几圈,按照晚宴时向朗录打听来的消息,钻进了一栋装饰豪华的小楼内。吐蕃贵族家的楼房格式都差不多,卧房的方位也都差不离,江鱼很轻松的找到了这栋小楼的卧房所在,在李亨的手里塞了一把锃亮的匕首,将他推了进去:“唔,达扎路恭最大也是最宠爱的孙子就住在这里,去把他阉割了罢。”

    李亨呆呆的看着江鱼,良久没吭声。江鱼深情的看着李亨,随后一脚将他踢了进去,低声喝道:“下手罢,我的王爷师弟,你以后是要在宫廷中混日子的,我还想把你推上太子的宝座!可是太子之位,你若是心慈手软,你能坐得稳么?我不要你杀人,你阉割了他就是。。。唔,总比我出手直接把这个十几岁的小家伙给杀掉来得好罢?”

    李亨有点愤怒的跑了回来,压低了声音面目狰狞的吼道:“江鱼!你答允朗录帮他杀达扎路恭的亲眷,可以挑起吐蕃的内乱,我可以出手杀人,但是,但是阉割。。。你,这种手段太下作了,我做不来,我不会做的!你,你不如一刀杀了他,省得这娃娃一辈子痛苦!”

    “很好,忠王爷,你就可怜可怜他,把他杀了吧!”江鱼脸上露出了诡秘的笑容:“还以为你心慈手软没办法下手杀人哩。去吧,去杀死他。如果你不动手,我就亲自出手干掉这个宅院里所有的人,你知道我的修为到了那一步,你知道若是没有炼神反虚境界的修道高人出手,逻些城都能被我一个人屠得干干净净!唔,不过,也许皇上会希望我这样做?诶,难得有一个不怕天劫的修道人帮我大唐铲平逻些城啊?”江鱼有点嘲弄的看着李亨,又一脚将他踢进了房门。

    这一次,李亨出来得很快,手上的匕首没有沾一点儿血,但是他身上已经多了一丝孽气。李亨沉声说道:“我没有动刀,我点了他死穴。”李亨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表情,好似要哭,又好似要笑。他生平最大的志向也不过是领军打仗作一名能名流青史的好王爷,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一天他会跑到吐蕃来,在吐蕃杀死一个在他看来近似无辜的十五六岁的小孩子。

    “好啦,好啦,回去运转本门心法三十六个周天,保证最后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啦。我望月门下讲究的就是弱肉强食,弱肉我食。杀一个吐蕃的年轻人练手,总比我以后逼你杀大唐的子民练手来得好。”江鱼有点不理解的看着李亨:“当初你对天欲宫主射出那一箭的威风,上哪里去了?算啦,懒得说你,再去干掉几个达扎路恭的子孙,咱们今夜就算完成了一半的任务。”

    亲手杀死了十几个在他看来极其无辜的年轻人,李亨的面容在顷刻间已经带上了一层肃杀的寒气,给人的感觉就好似脱离了剑鞘的利剑。但是说来也古怪,虽然是被江鱼逼迫做了这些事情,李亨却一点儿都不反感自己的这种行为,对江鱼也没有丝毫的怨恨,好似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也许江师兄说得对,最是无情帝王家,杀了这些‘无辜人’,只是让我心中的无情自然冒出来而已。。。当太子?也许,真的要学着无情一点?他可是能够为了凑齐捕风营五千名金丹初结的军士,把大唐的死囚牢和重犯都差不多给整死了一半,这,也算是无情的一种罢?”

    这一个晚上,江鱼行为让李亨迅速成长了。杀了十几个达扎路恭的子孙,让李亨对于杀人不再有什么反感和抵触。这也是江鱼临行时,从李林甫那里请求来的高招――没错,这一些的行为都有李林甫在后面支招,当然,甚至就是李林甫都不知道,江鱼要把这些招数用在李亨的身上。这一个晚上,李亨更是大开眼界的弄懂了什么叫做贪婪,什么叫做刮地三尺――江鱼领着他们潜入了一间间房子,将达扎路恭家所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身上所有的饰物、所有值钱的东西以及达扎路恭家几个密室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都藏入了自己的手镯中。

    忙乎了一个多时辰,等得李亨都开始喘气了,江鱼才带着他们到了山豹子们的营房,让杜风往里面吹了一道毒气。可以在瞬间麻痹一个人,让他再也动弹不得的毒气潜伏在这些山豹子的体内,只要杜风神念一动就能立刻发作。这些山豹子和他们的宠物睡在一个大营房内,宠物和人同床共枕,以增加他们之间的配合和感情。这些感觉敏锐的野兽察觉到了空气中有一种不正常的气息在蔓延,但是杜风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灵兽气息让它们蜷缩着身体不敢有丝毫异动,三百多战士和三百多山豹,都被那毒气深深的侵入了身体。

    江鱼一行回到朗家的院子,朗录居然靠着一个小火炉,正蹲在江鱼屋外的走廊上眼巴巴的守着。江鱼默不作声的朝着朗录点点头,就走进了屋内。李亨同样是点点头,也走了回去。只有杜风受到江鱼的预先指点,走到朗录的面前,很是蛮横的说道:“杀了十五个达扎路恭家的直系亲属,准备好钱,等会就送去我们大哥的房里。还有,那三百多个豹子,连同他们养的那群畜生,死定啦。”

    朗录的面色一喜,轻轻的一拍手,居然是朗拔扎以及几个朗家的元老亲自扛着箱子将一箱箱的财物送到了江鱼的房中,显然他们早就有了准备,而且对于保密工作也做得极其到家。为了拉拢江鱼这个神秘的强大的高手,朗录也不得不动用一点心思。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于表现得极其贪财的江鱼,朗录一定要把他应得的报酬第一时间送到江鱼的手中。

    第二天一大清早,朗录就整点了那五百名朗家的野牛战士,赏赐了他们大量的金钱、布匹、茶砖、牲畜,许诺若是他们战死,朗家将会一辈子的赡养他们的亲属和家眷,将这五百名精悍的战士的士气挑到了最高点。一坛坛青稞酒搬了出来,一块块鲜美的烤肉、炖肉端了上来,这些战士就在寒风中饱餐战饭,一个个吃得满脸红光,体内血气翻滚,心头杀意已经膨胀到了最高点。江鱼蹲在院子的角落里,用一根小树枝拨弄着自己的牙齿,含糊的说道:“杜风啊,等这群家伙死了一半的时候,就发动你昨夜下的毒。呵呵呵呵,两家人一定会结死仇的罢?”

    白霞子站在江鱼身后,给江鱼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髻,用三根玉簮将发髻扎紧,满意的端详了一阵,这才说道:“看起来朗录和达扎路恭是吐蕃权力最大的两个大臣,他们争斗起来,对大唐很有好处,主上回去了肯定又能升官了。只是,主上要这么大的官做什么呢?”白霞子有点不能理解江鱼的想法,她深知江鱼修练到了什么程度,而这种程度的修道者,对于红尘的权势应该是不屑一顾的。

    反手拍了一下白霞子的小腿,江鱼含糊的骂道:“不升官就不能发财,不能发财就不能给你买胭脂水粉,当你用的那些胭脂水粉很便宜么?我也要养家糊口哩,这么大一家子人指望我的那点饷银,可不都饿死了么?朝廷发的那点俸禄,还不够给白猛一个人买肉吃的。你们穿衣,吃饭,住的房子,还有那些精细的茶点和美酒,哪一样不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江鱼心中也有一点委屈,是他经手卖掉的那伪劣版本的《**玄功》,可是四大门阀给的那些利润,他江鱼可没有分润到多少,都被蓬莱岛和一气仙宗给占去了。

    这里和白霞子还没有嘀咕完,那边朗录已经兴奋的叫道:“江先生,我们出发罢。哈哈哈,这种决斗前,还要请苯教的法师们祭祀天神,这种大场面,可是寻常人很难见到的哩。”那边五百野牛战士已经把自己的坐骑拉了出来,那是一头头眼珠子略微发红,身体比家养的牦牛大了一半左右通体漆黑的大型野牛。几头最为雄壮的公牛愤怒的喘息着,鼻孔里喷着一团团白气,看起来极其的威风。

    “好罢,兄弟们,给朗大老爷捧场去!”江鱼怪叫了一声,拉着两百名捕风营暴徒跟着朗录他们出了们,一行近千人浩浩荡荡的朝约定的空地行了过去。离开那处地方还有里许左右,就能看到九根黑色烟柱腾腾的冒了出来,好似九条黑色的孽蛟在天地中张牙舞爪。风里传来了喃喃的念诵不知名咒文的声音。朗录身边七个穿着怪异的黑色长袍的老人突然大叫了一声,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铃铛、骨杖等古怪的法器,跳跃着朝着那九根烟柱跑了过去,嘴里同样念诵起咒语,那咒语蕴含着一种极其怪异的力量,让人的灵魂好似要从体内脱体飞出,这种玄妙的能力,是江鱼他们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江鱼连同几个妖怪不由得骇然一惊,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孙行者面容一肃,已经给所有同行的人传音道:“吐蕃苯教,有他独特的大神通大力量,不要引起这些法师的怀疑。他们不修道行,看不出你们是修行者,但是他们的法力,却是极强的。不要招惹出麻烦,当年大唐佛门曾经有几个和尚想要来吐蕃传法,可是被打得很凄惨,魂飞魄散啊。”孙行者看着这些苯教法师,摇摇头很古怪的打了个响鼻。他不怕麻烦,但是也不想找麻烦。和一个不熟悉的修练体系的实力又不是很强大的成员过招,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朗家的队伍到了一片很开阔的雪地上,寒风吹得一片片的雪粉到处乱飞,却吹不动雪地中九团篝火上冒出的黑色烟雾。那篝火边原本有十几个苯教法师在晃动手上的铃铛大声的绕着篝火跳舞念经,在朗录身边的七个老人加入后,念诵的经文声音益发的响亮,那黑烟也益发的浓密。渐渐的,从四面八方有数十个打扮各异的法师跳跃着奔跑了过来,嘴里念诵着古怪的经文,在空气中荡漾起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波纹。从这些法师跑来的方向,一支支规模不大的队伍开了过来,吐蕃在逻些城的所有足够资格参加这次大会的王公大臣,都带领护卫来到了现场。

    随着九个身披红色法袍的大法师凌空飞来加入了篝火边的狂舞,弃迭祖赞领着三千战士组成的队伍也来到了场边,和王公们的队伍一起,将这片空地围了起来,圆形的包围圈只有一个缺口,那是留给达扎路恭的。弃迭祖赞看着场中飞快跳跃的法师们,眉头微微一皱,大声叫道:“达扎路恭在哪里?他是今天的主角呀,怎么能这么晚到来呢?战士的灵魂在清晨会得到天神更多的祝福和保佑,他为什么要拖延决斗?”

    一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一个大法师突然尖声用吐蕃话叫了几句。油老鼠及时的在江鱼身边翻译道:“这位法师说,天神们都赶到了,请决斗的战士登场,天神作证,胜利的战士将会是正义的那一方。”江鱼他们却不用油老鼠在耳朵边叽叽咕咕的浪费口水,他们的灵识都察觉到,有一种他们完全不熟悉的存在从四周的高山、河川中涌了过来,强大,但是似乎并没有足够的灵智,散发着让孙行者都不由得肌肉微微发抖的恐怖压力,一种只有修道者才能感应到的压力。

    孙行者喃喃自语道:“和当初在蓬莱岛那几个刚刚渡劫失败的散仙身上的压力一样强啊。只是,他们是天神?唔,和中原完全不同啊。”

    大队人马从逻些城的方向冲了过来,面色呆滞眼珠发红的达扎路恭手里拎着一把弯刀,骑着一匹骏马快速的冲了过来,直接冲向了满脸微笑的朗录,在所有王公的惊呼声中,一刀朝着朗录劈了下来。刀风呼啸,达扎路恭显然已经使出了全力。朗录脸上的笑容一点儿都没有变化,江鱼甚至都没有出手,因为那边几个法师突然晃动了手上的铃铛,一股无形的波动传来,达扎路恭坐下的骏马炸成了一团粉碎,达扎路恭狼狈的摔倒在了朗录身前五丈多远的雪地上,弯刀差点在他自己身上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朗录这才故作惊诧的摊开手问道:“天神作证,达扎路恭,你要干什么?你要破坏神圣的战士之间的决斗么?法师们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他很得意的笑着,几个法师已经面色不善的走到了达扎路恭身边,对于蔑视天神权威的人,哪怕他是王公,哪怕他是弃迭祖赞本人呢,都会受到他们法师的严厉惩罚,吐蕃,是他们这些法师的天下。

    达扎路恭尖叫起来:“朗录,你这个无耻的家伙,你派人杀死了我的十五个亲人!你派人杀死了我十五个亲人!大王,是朗录干的,绝对是他干的!朗录,你是好汉的话,就召集你朗家那些卑劣的无能的战士,和我达扎路恭决战罢!我要彻底摧毁你朗家!”

    朗录好整以暇的叹息道:“天神作证,天神就在我们的头上看着,不是我朗录派的人。”朗录心中暗自祈祷道:天神啊,请您作证罢,不是我朗录派人去杀的,是江先生他主动去杀的,可不是我派的,是他主动的,达扎路恭这次的确是冤枉了我呀!我昨天只不过是派江先生去对付那些山豹子,可没派他去对付达扎路恭的亲人哩,这事情我是要留在以后做的,不是么?

    弃迭祖赞已经大步走到了达扎路恭的面前,一手抓起了达扎路恭大声叫道:“达扎路恭,你发疯了么?你的亲人死了,怎么就肯定是朗录做的?你有证据么?你没有证据呀!如果你说是朗录做的这事情,那么就按照昨天的决议决斗罢!在天神的面前,没有任何虚假的东西可以掩饰真实。”弃迭祖赞很不客气的在达扎路恭的脸上抽了几个耳光,将已经近乎歇斯底里的达扎路恭给抽得醒了过来。

    神智稍微一清醒,达扎路恭就极快的恢复了冷静。他冷冷的看了朗录一眼,那眼神中怨毒的火焰,让朗录不由得心头一寒。随后,达扎路恭朝那几位法师连连行礼道歉,表示自己是因为太过于愤怒和悲伤,才作出了亵渎神灵的事情。他表示要向天神供奉数量巨大的贡品,祈祷神灵的饶恕,于是几位法师满意的回到了篝火边,继续舞动念诵咒语。

    冤家对面,并不需要什么再多的调解,其中的很多隐秘的勾当,是只有当事人才心知肚明的事情。五百名朗家的野牛战士骑着体形庞大的牦牛冲出了队伍,在那宽阔的雪地中耀武扬威的行走了一遍。朗录并没有给他们说任何有关于江鱼的事情,但是这些骄狂的野牛战士相信自己将会战胜一切敌人。一个好的战士从来不会屈服于他人的威名,不是么?

    三百多达扎路恭的山豹子还有一百多名普通武士组成的五百人队伍则是静静的走进了用来交战的雪地。三百多头山豹脖子上的项圈被解开,它们在场中兴奋的跑动嚎叫着,对着那五百头野牛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呜呜’声。

    法师们进行决斗前的那一套仪式时,朗录有点担心的看了江鱼一眼,他看不出山豹子们有任何的不适,他们根本就是完全正常的出战嘛。若非江鱼自己也在朗家的战士身上下了重注,朗录甚至怀疑江鱼是不是在欺骗他。但是看到江鱼朝着他轻松的点了点头,莫明其妙的朗录心中就冒出了极其强烈的信心,他猛地站了起来,朝着自己的战士们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发出了战斗的号令。

    达扎路恭也跳了起来,大声的声嘶力竭的吼叫到:“杀了他们!杀光他们!杀!”

    五百头野牛从两百丈外开始加速,朝那些山豹子凶猛的扑了过去。山豹子们紧紧的握着手上从大唐走私来的精良陌刀,嘴里发出尖锐的哨声,三百多头豹子连声咆哮着,速度极快的朝那狂奔牛群的侧面扑了过去。

    野牛战士和山豹子们撞击在了一起。重达千斤开外的牦牛那沉重的冲击力撞飞了十几个山豹子,但是他们的战果也仅仅如此。长达丈许的沉重陌刀好似追命的无常在空中闪出一片白花花的刀光,近百名野牛战士连同他们的坐骑被劈成了两片,他们身后的同伴也绊倒在前面的尸身上,又是一轮陌刀砍杀,又是近百名的伤亡。那边三百多头凶猛的豹子兴高采烈的扑进了野牛战士密集的队列中,口咬爪撕,从这些战士还有那些牦牛身上抓下了一块块血淋淋的鲜肉。

    王公大臣们以及近万的吐蕃战士同时放声欢呼起来,就连朗家的那些盟友,都在大声的欢呼着一个名字――山豹子!吐蕃的风俗就是这样,你胜利了,你就是英雄,你一旦输了,哪怕你曾经是最有权势的大王公,你的地位和声势也会急速滑落。尤其是在这种有着数十名大法师做祭祀的决斗盛典上,一场决斗的失利,对于一个家族的名声,是致命的。

    朗录面色苍白绝望的看了江鱼一眼,江鱼看着好似要晕过去的朗录微微一笑,随后朝杜风打了个眼色。

    杜风凶残的笑了笑,眼里一抹红光闪过,场内正在以不似人的神力和极快的速度追杀野牛战士的山豹子们连同他们的宠物山豹,动作突然变得极其缓慢,慢得让达扎路恭面色突然从红润变得铁青,慢得朗录苍白的脸色突然好似烧红的猪头肉。

    不知道江鱼到底用什么古怪的手段达成了这样不可思议的效果,但是眼看着那些山豹子一个个变得手足无力行动迟缓,被那反应过来的野牛战士在短短一盏茶中斩杀干净,那一百多名达扎路恭选出来的普通武士也在牦牛的冲击下很快被踏成了肉泥,朗录可以说用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眼神看了江鱼一眼,猛的欢呼跳跃起来:“天神是公平的,天神是公正的,天神知道我朗录是清白的!天神知道道理都在我朗录这边!”

    江鱼眯着眼睛笑起来,他的一干亲近人中只有李亨注意到朗录和场中的几个红袍大法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几个红袍大法师有点恼怒的将手上捏着的什么东西放回了袖子里。李亨心里顿时一阵的明亮:吐蕃的这群王公却也不容小觑,这朗录却是做了额外的保险的,很显然他答允江鱼的那个价码,比起他给这些法师的许诺,要低得多!没看到那些法师好似连老婆都输掉的模样么?显然是一大笔天文数字的收入没有啦。李亨只是觉得奇怪,这些红袍大法师应该是弃迭祖赞身边的御用法师,怎会被朗录收买的?

    达扎路恭摇摆了一下身体,猛的软在了地上。弃迭祖赞满脸苍白的茫然起立,看着那些纷纷向朗录表示恭贺的王公大臣,拳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了出来。突兀的,弃迭祖赞猛的扭过头去,死死的盯住了那些正在场中跳跃着念诵咒文的法师,脸上闪过了一片浓浓的杀意。

    李亨心头一喜:弃迭祖赞想要干什么?他,难不成想要清洗吐蕃的苯教么?这会让整个吐蕃大乱的呵!

    江鱼却早就兴奋的抱住了朗录,凑在他耳朵边只是在低声的喝道:“给钱,给钱呵,三百多山豹子,咱可是全给你解决掉啦。”朗录、江鱼执手相视而笑,好似一对勾搭成奸的奸夫**,笑得那个灿烂,笑得那个开心,笑得好似刚刚顺利的谋杀了亲夫一样。。。

    第六十八章 夜袭普陀珞珈(17592字)6.3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