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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节

      这不仅令他们每一次呼吸都要消耗更多的魂力来抗衡,而且呼吸出的水汽凝结在面目之间,使得眼前的世界更不真实。

    “怎么样?”

    行走在最前的林夕看到了冰封在旁边冰川里的一块黑布,他停顿了下来,转头看着身后的南宫未央和秦惜月轻声问道。

    在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已经成就圣阶的林夕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始终充斥着一团冰冷的棉絮,让他比平时笨拙不知道多少倍,即便是他脑海之中那一个如明月般的“轮盘”,也似乎黯淡了许多,变得不太清晰。

    这还只是接近这冰川的出口,并没有进入真正的冰雪神原。在学院准备给他的资料里,冰雪神原越往北,气温越低,而且空气里微小的冰晶也会更多。

    然而这样一块块带有独特标记的黑布,却是让他原本沉静的心更加的沉静,甚至似乎彻底驱散了这片雪原中的死寂。

    因为这是谷心音在给他开路,在给他指引。

    “没有事情。”秦惜月知道林夕主要是想听到自己的回答,她对着林夕分别用双手做了个手势。这同样也是学院给予的资料里的建议……在这样稀薄的空气和严寒之下,片刻之前可能还一切正常,但只是片刻的时间,便可能会身体机能下降到致命的程度,而身体的一些细微动作和协调性,便可以让人看出一些预兆。

    林夕知道真正的旅途还未开始,必须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体力和魂力,所以他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便转过身体。

    就在此时,他胸口柔软而蓬松的长毛中,却是露出了一只黑乎乎的爪子,然后接着探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头颅。

    林夕的思绪有些迟缓,等低头看到吉祥的眼神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接近的地方对吉祥而言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于是他歉然的摸了摸吉祥的头顶,真挚而温暖的轻声道:“欢迎回家。”

    吉祥原本从扑面而来的寒风和细微冰晶里,已经感觉到某种令它的身体和灵魂都在颤栗的东西。

    那前方死寂和冷清到了极点的冰原之中,似乎有种莫名的声音在召唤着它。

    它此刻也听明白了林夕的这句话。

    它想到了林夕在许久之前的承诺,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它的眼眶里掉落下来,然后化为滚圆的冰珠。

    当这两颗细小的冰珠落地时,它也从林夕的胸口跳落了下来。

    它摆了摆三条尾巴,然后伸出爪子,对着林夕比划了一个林夕能够理解的动作,然后开始朝着前方奔跑。

    在这条冰川裂口的尽头,它冲出的一瞬间,迎面而来的狂风将它不大的身躯彻底吹得飘了起来,然而它的三条尾巴就像三只翅膀一样摆动着,让它迎着狂风,站立在了这条冰川裂口处的一根冰柱上。

    这根冰柱的前方,像是一片被冰冻住的海,无尽的往前延伸。

    高高低低的冰川,就像冻住的岛屿和巨船。

    无数扭曲的寒气像神灵一样在游走,冰雪的表面都是蓝黑,带着灰蒙蒙的色泽。

    这是任何人都不想长留的冰雪神原,然而却是它真正的家乡。

    它开始大口的呼吸着。

    一股股冰寒的风流带着无数微小的雪晶涌入它的身体。

    林夕和南宫未央、秦惜月跟着它走出了冰川裂口,接近了它。

    然后他们都震惊的感觉到,吉祥身上的热气在消失,然而生机却变得更加强大。

    林夕怔怔的看着吉祥。

    在他的感知里,吉祥体内原本散发着热气的鲜血在逐渐变得和冰雪一样寒冷。

    然后他和南宫未央、秦惜月看到,吉祥身上黑色的毛发上,开始沁出白色的寒气,萦绕着它的身体。

    吉祥的身体好像大了些,然后它变得不再是黑色,而是纯净无暇的白色。

    它变得好像传说中神国中的仙灵。

    第八百二十八章 脱变、挫败和怒火

    云秦故事里代表着厄运和灾难的黑兽,变成雪白而浑身荡漾着冰雪之力,有如神国中的仙灵。

    这是真正的蜕变。

    林夕怔怔的看着吉祥的蜕变,从周围天地元气和吉祥身上气息的改变,在稀薄的空气和极寒的包裹中有些迟钝的他,慢慢反应过来这才是吉祥本来应该的修行方式,只是失却冰雪神原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天地元气,吉祥这一脉的妖兽,才在大荒泽之中艰难的生存。

    他为吉祥而感到高兴。

    同样在吉祥这样真正的觉醒变化里,他也想通了更多的道理。

    ……

    ……

    红袍神官和护山骑士簇拥着的金属巨辇在云秦北部行进着。

    和进入四季平原和青鸾学院时相比,这支队伍里已经多了许多新的虔诚信徒,队伍显得更为庞大。

    天色渐渐暗沉,队伍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云秦小镇。

    数名红袍神官加快了步伐,脱离了队伍,准备和一路上一样,进入这个小镇,带走一些魔王的虔诚信徒。

    然而他们的步伐却陡然停顿了,听着后面发出的声音,他们甚至不敢回头,便虔诚的跪拜了下来。

    整支队伍全部跪拜在地,听着地面上的脚步声,心中全部被巨大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所充斥。

    张平从巨辇中走了出来。

    在此之前,在沿经所有的镇区、城陵之时,张平都没有显露过身影。

    而且即便是在这些虔诚的信徒的心目中,张平大部分力量都来源于那具魔王的铠甲。那具铠甲应该就在巨辇里,所以这支队伍里所有人也都下意识的认为张平理应呆在巨辇里。

    然而现在他们虽然都不敢抬头看张平,但他们都可以肯定,张平只是穿着简单的黑色的掌教衣袍便走了出来,走向那片镇区。

    联想到其中所蕴含的意义,所有这些虔诚信徒的身体在不可遏制的剧烈颤抖的同时,他们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恐惧、虔诚和狂热。

    此处是北苗行省和甘水行省的交界地带,地处偏僻,小镇很小很普通,只有一条不长的街道,街道两侧林立的民宅老旧且简陋,流水沟里漂浮着烂菜叶,地面上甚至还能够看到干的鸡屎。时常有放养的家鸡从院落里跑出,又跑到院落的后方不知何处去。

    虽然地处偏僻,没有被战火波及,但云秦各地大乱,这里的生活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街道中的店铺都显得有些冷清。

    正因为太过普通,所以小镇中的几乎所有民众都不知道有正是引起云秦大乱的至高人物走了进来。

    街道正中有一家不起眼的面铺。

    面铺的老板是一名相貌极其普通的中年秃顶男子。

    云秦一般习惯早上食面,面铺晚上一般做些小炒,此时小镇民众生活比起往年拮据,他的生意便也更不好做,店里并无一名客人,他在锅里翻炒的咸菜豆干,只是为了自己的晚餐所准备。

    平凡而拮据的生活让这名中年秃顶男子脸上刻满了谦卑,在翻炒着咸菜豆干之时,目光偶尔落到斜对面的一家客栈,看到内里和一些落店客人笑着打趣的丰腴而艳丽的老板娘时,他眼中的自卑便会更多一些。

    张平沿着街道走来。

    他在这家面铺停了下来,然后走入了这家面铺。

    听见脚步声,这名中年秃顶的面铺老板抬起头来,他看到看到走进面铺的张平,不由得微微一怔,他不认得张平,也并没有将张平和此时传说中的那名魔王联系在一起,只是觉得张平身上的衣衫十分华贵,华贵得不像是坐下来吃面或者吃些他味道普通的小炒的客人。

    于是他有些怀疑张平是不是只是问路或者问些其它的事情,然而不等他开口。张平却是已经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一碗肉面。”

    面铺老板顿时有些意外,但又觉得这名客人不喜欢多话,顿时应了一声,便下起了面来。

    张平冷漠的看着这名中年秃顶,微胖的面铺老板下面。

    待到面端到他的面前,他开始慢慢的吃面,才看着这名中年秃顶的面铺老板,慢慢的说道:“我没有面钱……但我可以给你侍奉我的机会,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这名卑微瑟缩的中年秃顶面铺老板听到第一句,初始有些惊诧,但听到张平接下来的一句,他却是愣住。

    张平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慢慢吃面。

    这名中年秃顶男子开始想到了什么,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他手中握着的一双长竹筷和锅沿不停的磕碰起来。

    但是他不敢发问,在自己的面铺里,直到张平吃完这一碗面,他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唯有沉重的呼吸声。

    张平放下了筷子,没有看他,却是转过身去,看着对面那家客栈里的艳丽女子:“我可以完成你的心愿,将她赐给你。”

    这名中年秃顶男子的呼吸声原本在张平的转身中看的更为沉重,然而此时听到这句话,他的呼吸声却骤然停顿。

    张平转身,看着这名中年秃顶男子。

    这名中年秃顶男子看着张平身上黑袍独特的花纹,越来越觉得那些花纹的威严,越来越肯定张平便说传说中的那人。

    看着张平冷漠而充满威严的目光,这名中年秃顶男子不敢让张平过多的等待,他发抖着低下头,“我……我配不上她。”

    张平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可以给你金钱和地位,足以配得上她。”

    中年秃顶男子的油腻棉袍逐渐被汗水湿透,他不敢抬头看张平,鼓足了所有勇气和花费了他所有力气,才沙哑的颤声道:“可是她已经有夫君,而且现在她过得很好。”

    张平冷漠的说道:“我可以让她没有夫君,可以让她过得不好……或者说,我赐予你的东西,可以让她跟着你过得比现在更好。”

    这名普通的面铺老板面上的水珠扭曲而下,也分不清楚是汗珠还是泪珠。他和那名艳丽女子自幼便相识,然而他家境平凡,自觉根本配不上她,虽然从小内心便一直深深的暗恋那名女子,但自卑的他连吐露心声的勇气都不曾有过,只是默默的看着对方嫁给别人,今日里陡然有张平这样的存在,说可以满足他的愿望,他却没有狂喜,反而是陷入了纠结和巨大的挣扎之中。

    “为什么?”他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语调问道,想要为什么张平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说要满足自己这样一名最普通的人的愿望。

    “像你这样的人做事情,或者一定需要什么理由。”张平漠然道:“但对于我而言,做什么却不需要你们的理由。”

    面铺老板并不算多聪明的人,然而像他这样的人对神灵却更加充满敬畏,所以他此刻很自然的理解了张平的意思,理解张平这样超出凡人世间的存在和他们并不一样,根本不能用他们的想法和情绪去揣摩。他同时更加确定的意识到,只要现在自己点头说要,那那名自己从小喜欢的女子便不再是别人的妻子,而真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他陷入了更剧烈的挣扎之中,面容更加苍白,水珠一滴滴从他的下颌滴下。

    张平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这名中年秃顶男子的挣扎和犹豫让他有了些厌烦。

    中年秃顶男子也感觉到了张平的厌烦,感觉到面铺里有可怕的风流动,他觉得越加恐惧,然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定,摇头:“我不能这么做。”

    张平冷漠的眉梢挑了起来,他凝视了这名中年秃顶男子片刻,问道:“为什么?”

    中年秃顶男子带着哭音道:“她……她不喜欢我。”

    这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但张平却是莫名的愤怒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火焰开始燃烧,严厉的声音也好像从极远处的地狱中传来:“她喜不喜欢你,难道很重要么,你可以得到她,然而只是为了这样一个自卑的理由,你竟然拒绝我。”

    这名中年秃顶男子只是最普通的云秦人,他想要站直身体,但是巨大的恐惧却使得他不自觉的屈下身体,跪了下来。

    “爱不是占有,而是付出,如果你真这样以为,为自己的自卑和怯弱找借口,那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张平看着他,厉声的冷笑道:“你要么接受我的赐予,将她夺过来做妻子,要么你证明你可以牺牲一切,让她过着你觉得很好的生活。如果这句话不能让你理解,我可以说得更简单一些,你要么死,要么夺她过来做妻子。”

    中年秃顶男子哭喊了起来,但他不敢哭喊出什么声音,以免引起小镇里其余人的注意,尤其是对面那家客栈中的人注意,以免为那里的人引来更多的厄运。

    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无声而痛苦的哭喊着,身体扭曲着。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直对她有非分之想。”

    这名中年秃顶男子最终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张平的瞳孔微微的收缩了起来。

    他知道这名中年秃顶男子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宁愿死都不肯接受我的赐予?”

    张平看着浑身颤抖和扭曲但依旧不肯改变决定的面铺老板,他陡然陷入了无穷的愤怒之中。

    他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