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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声音:“下官不敢苟同。”
这几个字就这么从容不迫的从徐阶的口中说了出来,却显得格外掷地有声。很多人都被吓坏了,桂萼也开口道:“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你们回答之前都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再说……”
张敬孚竟然没有反应,就这么看着大家在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中往后面各自办公的地方走去。他缓缓跟在后面,一直走到了编修厅,停在了林蓁和徐阶的桌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徐子升,你觉得你有多么了不起吗?你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也敢反对老夫的意思?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是不是想背叛老夫?!”
徐阶仍然是刚才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站得直挺挺的,在众人的注目中回答道:“叛生于附。我徐子升什么时候依附过您,何言背叛?”
张敬孚本来想私下里跟他说上几句,让他在翰林院里好好做个自我检讨,以便挽回自己的面子,谁知道徐阶竟然这么公然和他作对,他脸上的怒气渐渐凝结成了冰冷的笑容,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翰林院自讲读学士以下,老夫都已经根据你们的表现作出了去留决定,你们自己到桂萼大学士那里去看吧。徐阶,你就不用去了。你从现在起停职!给我回家等着你的处置结果!”
徐阶愤然站起身来,道:“降低孔圣人的封号,是‘毁圣’!是寒天下士子之心!张大人,就算您撤我的职,我也绝不会和您一起上疏!”
张敬孚根本没搭理他,也没回头,这时,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声音:“首辅大人,下官有几句话想说。”
这回,张敬孚脚下一顿,却仍背对着众人, “呵呵”笑了两声,道:“好吧,你说。”
林蓁深深一拜,道:“大人,《国语》有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请大人慎之!”
这句话说出了所有翰林的心声,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又转移到了张敬孚身上,想看看他会作何应对,张敬孚似乎颤了一颤,却又抬起脚,继续往外走去,只是这一次,他的背影不再是那么趾高气昂,他的脚步也有些不稳,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低声道:“林蓁,对老夫不敬,巧言惑众,与徐子升一起,即刻停职!”
张敬孚一走,翰林院里炸开了锅,很多人都赶去桂萼那里看自己的考评结果去了。回来的人当中,有的被外遣,有的直接被罢了官,即使留下的也心有戚戚,满脸忧色。赵时春、龚用卿还有席春围在林蓁和徐阶旁边,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徐阶还仍然气的胸膛不断起伏,道:“我徐子升这一年所处理的任何公务都没有丝毫差错,要撤我的官,也要有个理由!仅仅因为我和他意见不合,就停我的职?我要向皇上上疏!孔圣人的谥号和祭奠也是他说改就能改的吗?这么匪夷所思的决定,难道你们大家都能够认同吗?”
桂萼忽然出现在了门口,道:“林修撰,徐编修,你们各自收拾一下东西,到前面署堂来吧。”
林蓁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开口对徐阶道:“走吧,子升。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段时间咱们也太累了,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又有什么不好呢?”
徐阶这会儿才稍稍平静下来。众人帮他们二人整理了一下,叹着气把他们送走了。到了署堂,桂萼一脸焦急,拍着桌子道:“你们两个啊!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吗?不要跟张大人作对!你们啊,你们也真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们看看,你们明年本来都可以各升一级,现在……我看现在张大人一定会把你们都外放出京的!出了京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知道吗?!”
徐阶刚要辩解,林蓁却伸手拦住了他,又从袖中掏出数十页整整齐齐写着字的纸,递到了桂萼案上。桂萼疑惑的接了过来,道:“这是什么?”
林蓁道:“大人,我们确实很有可能会离开翰林院,这是我已经料到的。张大人看我们两个不顺眼,外放我们出京是早晚的事。其实,我以前一直觉得在翰林院能够参与编著这些重要的典籍,接触到国家决策让我们受益良多,但是,我和子升昨天写这份关于赋税改制的建议的时候,我也感到,缺乏在外地和百姓接触的经验,我们将来所做的这些决策,又怎么能帮助百姓解决他们生活中的疾苦呢?桂大人,您是曾经历任知县的人,应该知道,这些经验对您来说有多么宝贵吧?”
桂萼坐了下来,叹着气道:“唉,确实如此。老夫以前做过不止一任的地方官,每次都是因为忤逆上司,所以一直都得不到升迁,现在想来,那时候真是年轻气盛啊。可是说实话,老夫也不后悔,有些事情是非曲直,老夫始终觉得,是值得争一争的……当然,咳,我绝不是说你们做得对。我是想说,正是因为在知县任上,眼看那些地主豪强用各种方法逃避赋税,明明拥有广大的田地却不交税,而那些普通的农人一年到头辛苦劳作,却总是被层层剥削,老夫这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向圣上进言,好好整顿粮税征收,苛捐杂役,让百姓在这么多年的劳苦之后,得到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