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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栗木制孝端皇后神主。常朝议事,延续前次议题。虽因梓宫未发,群臣尤在隐忍,但是皇太子逼迫手足兄弟仓卒之藩,且常年不敬继后,方导致孝端皇后薨卒的议论已经开始私下流传。同时流传的,是许氏的被拘或与谋反有关。
是仲春的夜晚,望已至,夜幕初临。天色如青黛,无月无星。在朝臣们看来,已经外失军,内失政,上失天心,下失人心的孤家寡人皇太子萧定权,在形同软禁的情况下,独自漫步到了东宫后苑。
远处跟随着几个侍卫,他止住脚步,他们也止住脚步,静夜中的几抹魅影,与他保持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警戒并举的距离。
没有一丝风,连轻薄的春衫在动作静止后也毫不动摇。没有一丝声音,连呼吸都隐忍到了最低的极限。没有光,最后一线光明已逐夕阳隐退;也没有完全黑暗,他的双眼仍然可以辨识出足下的路程。环绕的宫室如此堂皇,身处的广场如此空旷,天地如此温暖,如此寂静。他抬起头来,凡人的眼睛望向有限宫城,有限家国,有限人生之上的无限宇宙。
在暗夜中,将呼吸隐忍到生与死的临界,就可以听得到宇宙的声音。千里外金属撞击的声音,血肉之躯被金属砍碎的声音;杀戮者的兴奋,濒死者的恐惧,愤怒的嘶吼,胆怯地哀鸣,铁蹄,战鼓,号角,混合如动地惊雷;隐隐的惊雷滚过千里,风流云动,携带着雨露滋润的乌云飘移到了江河湖海上,水入水的声音,水助水的声音,水势激涨的惊涛拍岸声,祈雨者失望的叹息声;被叹息声包围的朝堂内,宫墙中,人们的窃窃私语声,无数双因为悲伤,因为愤怒,因为恨而闪烁的红眼睛里,每一滴泪水跌落入尘埃的声音。
还有刑者无忌的狞笑声,受刑者隐忍的悲鸣声,肉体被扭曲,骨骼在竹木下断裂的声音;潜行入暗夜的女子轻如狐狸的脚步声,与身携使命的小人交头接耳声,消息的层层传递声,消息的终端,怀疑的无声,权衡的无声,与决断的无声。
还有那些公平的心,正义的心,还有自认为公平的心,自认为正义的心,将办好事的好心,将办坏事的好心,将办坏事的坏心,将办好事的坏心,每一颗心跳动的声音。
没有风,太子林侧柏的树叶依旧在沙沙作响,万叶千声。
宇宙间,林无静树,川无停留。无知物尚如此,何况有知之人。萧定权垂下了眼帘,将这青蓝色的宇宙阻隔于肉身之外。
十六日,孝端皇后梓宫将发引,具醴告太庙,遣官祭西山之神,祈祷永佑安宁。同时朝议较前更加汹涌。
二十日,梓宫发引。本日晨,皇帝亲致祭于孝端皇后灵,皇太子,皇帝妃嫔,皇太子妃嫔,赵王,长沙郡王,皇孙协同奉送。太子妃与皇帝妃嫔并列,皇孙同赵王定楷及长沙郡王定梁并列。定权具服至祭完毕,侧首横了定梁一眼,正在逾矩轻轻抚摸皇孙脊柱的定梁抬起头来,轻声解释的同时询问道:“阿元不舒服,一直在咳嗽。殿下要携臣等赴陵安厝皇堂,路又远风又大,不如就让阿元留下来吧。”
定权看了看皇孙,皱眉道:“浑话。”
定梁无奈,用手摸了摸皇孙额头,又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大约是安慰之语,皇孙点了点头。
定权不再理会他们,礼部遣员上前引导,礼侍傅光时也在一旁,被定权一瞥,本来煞白的脸色又添上了一层青黄,连忙垂首。定权路过他身边,轻轻叹了口气,道:“傅侍郎宦龄比本宫年纪还大,也服侍过了两朝天子。本宫看你平素为官为人还算谨慎,怎么这次,比他们小孩子家还不懂事?”
他语气中不含责备,傅光时的面色却又由青黄转成了铁青,站立原地嘴角抽搐了半日,突然口吐白沫直挺挺的向后厥了过去。
致祭后皇太子需亲自赴西山陵寝,待安厝皇堂后,奠玄纁玉璧,文武百官具丧服诣宫门外奉辞。典礼繁缛,礼毕一来一回,神主还宫,文武百官再次素服迎于宫门时已近酉时。此后回宫,百官行奉慰礼毕,皇太子陪同皇帝以醴馔祭。本夜,遣醴馔告谢西山之神以复土。至此,孝端皇后丧仪的第一个阶段总算结束。此外二十七日后的禫祭,一周年的小祥,二周年的大祥便同属后事。
因为皇帝并无特旨,定权更衣后又立刻折回康宁殿,服侍皇帝晚膳并备询问。一日劳碌,皇帝用的却不多,随意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箸匙,不问陵寝皇唐事,却忽然发问道:“听说阿元病了?”
定权点头道:“他在宫中养得太娇气,是孱弱了些,骑了一天马,回程就有些发热。臣子失仪,臣向陛下谢罪。”
皇帝道:“朕听说他前几日便有些不好,你知道,为何不叫人报朕,还执意要带他出去吹风?”
定权道:“臣并不知道,何况国之重礼,臣不敢私爱一子。”
皇帝道:“他去与不去,你明知道朕不会介意。”
定权道:“臣亦不敢妄测天心,臣并不知道。”
皇帝问道:“那么你关心些什么?知道些什么?许案的进展?”
定权答道:“是陛下的亲军卫审的御案,详情没有人敢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