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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倒是毫不谦虚:“不过,也不会有如果了吧。”
阿三的反应让和畅感到意外,她渐渐地收起笑容,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虽然说时无心,可关乎“如果考上大学”的话题,毕竟会刺痛阿三被迫辍学、流落社会底层的痛处。
她又想起那些因孩子考上升学而大办宴席的家长们,他们将子女人生阶段的变化看得是那般重!可阿三的人生没有这样的阶段,他缺失了太多,十几岁起就成了社会中人,被欺凌、被诬陷、被欺诈、被冤枉……他甚至没有成年的概念,还没有到十八岁的他出过车祸、进过派出所,还被人传言为奸杀少女的凶手,成长的美好、成功的喜悦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
“对不起。”和畅怯怯地放下筷子。
“对不起什么,”阿三笑得有些勉强:“你比我还要无厘头呢。”
饭依然在吃,闲聊依然在继续,可隔着一张小桌的两人彼此都感觉到了什么——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
是他们变了吗?的确,和畅从高中毕业生变成了大学生,阿三也不再是昔日随性自在的小混混了,可这些只是身份的迁移罢了,他们与以前并无不同,依然乐观、坚强、自由并且彼此关怀啊。
人心难于法学,没人知道那隔着曾经亲密的人们的东西叫什么名字,它让形影潜结的灵魂相互云飞雨绝,让音响相和的知己变成落叶与柯,它爱听金玉碎地的声音,更喜看星灭光离的哀景。
不甘心又能如何呢,他们都已无更合适的话题可说。
那天的最后,和畅说晚上有同学之间的聚会,邀约阿三一起去,阿三婉拒了。
“她们都脱团了,我可能会落单。”和畅不甘放弃。
“对不起,今晚真的有事情。”阿三轻轻地推开和畅挽他袖口的纤手:“下次一定补偿你。”
“阿三!”和畅对着阿三的背影喊道,她想说“你不许逃跑”,又想威胁他“今天不去就没有下次”,可终究还是空张着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阿三走得很快,没有回头。
风声呼呼地刮得大了,好似沙丘在缓慢推移。和畅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知道他以为自己配不上她,以为他们是两条恰巧在空间中相交的线,一旦过了那天时地利且人和的一点,就将渐行渐远,再无共同的话题,她什么都知道……
舍友们都觉得,从外面约会回来的和畅有些神智不清了,这个平日里活跃开朗的女生竟然一个上午都不言不语,好友掀开她的被窝好心地劝,和畅却又一骨碌盘腿坐起了,三下五除二地拨通了阿三的电话。
“你来得正好,请先不要走!”和畅将好友拽回床上,又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说:“阿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原本就低温的声音经过电磁波的传输,愈加生硬得发涩。
“哇哦,声音好有魅力。”好友听见了外放,不禁惊叹出声。
“我的朋友觉得你很帅。”和畅说罢,又把手机直直地递到好友嘴边:“你说,是不是?”
“和畅,你喝酒了?”那边的阿三似乎有些失控,冷硬的语调里掩藏不住地夹杂了关切。
和畅并不回答问题,她将手机收回耳畔,轻轻地说:“阿三,我的朋友都很羡慕我,有一个已经工作了的、帅大叔类型的男朋友。”
“所有,我所有的朋友!”她忽而又抬高了声音:“都特别,特别特别羡慕我,真的!”
阿三匆匆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却被和畅死死拽住了话语的尾巴,她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不是想疏远我?”
“没有。”
和畅几乎想象得到阿三的神情,他会将脸偏向背光的一侧,嵌在深邃眼眶里的黑色瞳孔也回避地转动、垂下,褐色的薄唇慌张地微微紧绷……原来她已经对他这般熟悉了,她知道,他不善于骗人,即便曾经因为耿直而遭遇了许多困境。他总会在说谎之时流露出明显得异样的表情,哪怕听者在电话的另一端。
在和畅的眼中,这种局促流露在久经世故的男孩的脸上,便成就了他一种别样的可爱。和畅喜欢阿三的坦荡,她自幼随着妈妈和各式各样的大人打交道,见过了太多世故的人,对于迎着阳光依然能堆起笑的脸,她看得腻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应付的话,她也听得厌了。
有的人爱某种确定类型的人,有的人则爱某个独一无二的人,阿三就是和畅的独一无二,她有时甚至会担心自己太过平凡,不足以和有传奇版经历的他并肩,她会不自信地问身边每一个人:“我是不是一点点特别之处也没有?”
她却从未料及过,冷酷且独特的他原来也会自卑、会退缩、会以这样不明不白的方式疏远她——分明还被他关心着的她。
阿三最后说:“我上班了。”
“好。”和畅顿失了劲头,应得有气无力:“那么,闲下来再聊吧。”
和畅暗暗地攥紧了拳头,她不知道阿三的“闲下来”是不是一个确切的时间,但她向来相信车到山前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