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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以岳欣然对杜豫让的了解,他这样故弄玄虚地送了王登的家人回来,多半便是他的疑兵之计,想叫陆府上下紧张恐慌,乱乱阵脚,他会等到时机合适、陆府没有防备之时再来动手,这些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的家伙不就是喜欢看人挣扎,又喜欢趁人不备吗?
提议献茶也只是岳欣然不喜欢被动应对而已,可不喜欢,不代表她会怕了,如果杜豫让敢再来,她必然叫他后悔。
因此,岳欣然认真向封书海道:“大人既然要往亭州,献茶之事可以放一放。至于那杜豫让,不过毒蛇一条,如何能同封公亭州大事相提并论,不必再议。”
此时天色彻底暗下来,封书海唤了人来掌灯,风吹入室中,灯芯跃动,室内人影幢幢映在周遭书架上,蓦然间就有种一室生鬼蜮的森然之感,吴敬苍连忙挑亮灯芯,封书海却情不自禁抚住身前桌案,不令纸页翻动,岳欣然向案前看去,那里不知何时,摊开了一副北地的堪舆图。
刹那间,她也仿佛随之看到千里之外,那里白骨满道赤地千里、兵戈连天民不聊生,明白了封书海此时心中忧虑。
封书海见状,便微微一笑,顺势问道:“小陆夫人,我既然要往亭州,不知你可有教我?”
岳欣然连道不敢,可是,亭州之地,现下局势确实复杂。景耀帝的急切,何尝不是局势不好的反映。否则,堂堂帝王,为何要命近侍来亲请封书海往亭州?
岳欣然坐正了身姿,沉吟片刻,诚恳地道:“我未曾亲至北地,所思所见不过拾先人牙慧,以供封公参照罢了。”
封书海亦于案后肃容一礼,一指堪舆道:“小陆夫人,请。”
看着那广袤北域,前世今生,那些零散的观感穿插着老头子的生平、成国公府的书册,岳欣然收拢了思绪,才缓缓道:“以我之见,北狄如今局势胶着,其根源,既不在兵,亦不在将,而在战略。”
吴敬苍闻言,不由追问:“战略?”
岳欣然点头:“不错,战略。北狄这一场战事,起源于径关之失、亭州被侵,而后大魏应战。可是,从头到尾,纵观露布与朝中文书,朝堂诸公争执来争执去,却只是进攻还防守这样的战术问题,却没有人讨论战略。
北狄为何发起战争?北狄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如今的北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大魏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中?相应地,大魏要在这样的情形下,面对这样的对手、这样的战争,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却始终没有看到清晰的认知与思考。思虑不明,则战术不清,一味应战,纵偶有反击,亦是难以成事。”
这样一番见解,就是朝堂之上亦难听到,封书海亦不由追问:“哦?那小陆夫人对如今这场战事的战略有何见解?”
岳欣然一抚堪舆上的魏、梁之地,边沉思边道:“我大魏自高祖、上皇逐北狄立国至今,已逾三十载,历三任帝王,皆宽徭薄赋养民生息,方才有今日大魏境内的太平。而亭州之境,未有烽烟已近二十载,北狄于草原蛰伏生蕃,便也已近二十载。”
岳欣然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判断:“于如今的北狄而言,我大魏可不只是什么南边的邻居,而是将他们赶下王座的世仇。故而,如今的北狄之战,与历朝历代北边的边患皆不相同,北狄的铁蹄南下,亦不只是为了图谋一时的财货,而是意欲争抢中原,夺回他们眼中,曾经属于他们的肥美‘牧场’!”
风摇烛动中,岳欣然的声音轻而果决:“故而,这一场战事,即使目下看起来不过只在亭州一地,乃是疥癣之患,可是,北狄南下之心不死,侵袭永远也不会停止。若只是北狄便也罢了,可我大魏周遭更有两个强敌虎视眈眈,若是与北狄战事连绵胶着,牵扯太多国力,被梁陈觑准了空子以致腹背夹击……那才是真正的祸患。”
景耀帝的忧虑,恐怕也在于此。
吴敬苍听得心内震荡:“……这当真是难以应付之局。可听闻朝中竟还有议和之声……”
封书海皱眉摇头:“我听闻昔年成国公尚在之时,二十载巡边不缀,莫不是也有此虑?否则以他彼时的尊位高望,又何须如此?”
岳欣然点头:“我在陆府中翻阅过成国公的手书,他也是这般断定,大魏立国之初,虽是驱逐了狄人,可双方连绵数场大战,皆是元气大伤,只看哪一方先恢复过来出手……一场大战必是免不了的,故而这些年,他一直不曾中止巡边。”
最后却是北狄先启边衅,归根到底,实在是在于大魏政权历经三帝,景耀帝年幼受禅让而登基,根基不稳,朝中成国公等一干勋贵与世族相互制衡,大魏政权没有大权在握的主政人,直到景耀帝近年亲政后,方才有所改观,但北狄已经取得先机,快一步动了手。
封书海低声一叹:“我大魏失却了成国公,乃是失一肱骨啊……”
岳欣然默然,确实,如果成国公尚在,如今北狄战事绝不至于如此,甚至,她在总结北狄许多记载之后,岳欣然隐约有种揣测,那一场亭州之失、径关之破,获利最大的便是北狄,成国公一死,非但让大魏在亭州战役上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