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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门被打开,屋子的门被打开,厨房门口挂着的珠帘被掀起来,一只手从她手里接过洗好的最后一只碗,用毛巾擦干,放进橱柜里,橱柜的门被关上。
“还有什么吃的吗?”他一套动作他行云流水,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都是剩下的了。”
“无妨,在哪,我端过来,咱们边吃边聊。”
“食不语。”她抬头看他,有意为难。
他笑着正要再说,被她一句截住,“等些时候,我去热一热。”
“不用,我来。”
她见他转身出去,再回来时西装外套已经脱掉,单穿一件衬衫,袖口挽起来,像模像样。她有些诧异。
洞察了她的疑惑,他端着盘子,解释道:“忠哥在国外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这一句她听来,脑子里却有了画面。
他一个人。
一个公子哥,饶是过了几年不大得意的日子,也是两手清闲,他一个人在异国,无人照应,倒连做饭热菜都学会了。
他背对着她,立在煤气灶跟前,衬衫被灯光镀上一层黄晕。
“不说话了,在害怕?”他笑,“放心,湘湘去法国忠哥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菜铲撞击锅壁发出声响,“我今天学了很多词。”
“嗯,很好。”他翻了一下铁铲。
“我……”
“知道你没话说,在忠哥跟前不用觉得没话说会尴尬,懂了?”
她点点头,想起来他背对着看不到,复又“嗯”了一声。只是觉得他背后怕是长了眼睛,能直接看到她脑子里,她想了什么都清楚。
“听Jade说,你白天很少说闲话。”
“好像是吧。”她记得自己确实很少同Jade讲旁的话。
“不喜欢她?”
“不是。”她摇头。
“那是为什么?”他把菜倒进盘子里。
她有些难以启齿,“为了给你省钱。”
他端起盘子,转过身来,“不说话是为了早点学完好给我省钱?”
“嗯。”她想接过他手里的盘子,被他躲开。
“别烫着,忠哥自己来。湘湘是觉得我穷了?”他又笑,“找人给你上课,这点钱忠哥还是花得起的。觉得过意不去,回来多给忠哥登几个头版,好好夸夸我,嗯?”
两个人在桌子边上坐下。
灯光暧昧,他却突然问起,“湘湘是不是一直不相信南军的真共和。”
她一愣,随即点头,如实承认。“是。”
“忠哥也不信。”
她诧异。
“忠哥只是不信舅舅的真共和。”他低头笑了笑,灯影下,她瞧出了几分不屑的意味。
“但忠哥的共和是真的。”他顿了顿,“民主也是真的。
“不是好奇忠哥在忙什么?”
他扯了扯衬衫的领子“这个”;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钢笔,“这个”;最后把打火机放到桌子上,“还有这个。”
她有些惊讶,“你搞实业?”
他点头,将香烟盒拍到桌子上,指了指上头的轮船图案,“这个也是,不过,都在北边。”
她不可置信地追问:“你要反缪督军?”
“他要复辟。”他顿了顿,“他想做皇上。”
想做皇上,这样大的野心。她震惊。这个民国,其实刚刚开始还没有多久,金銮殿的倒塌还没完全,就要有人再次为它不顾良知地添砖加瓦。
“人和枪都要钱。来钱的方式很多,不害良心的却只有这一个。忠哥只能做实业,况且,中国正需要这个,需要我们自己的工业。”他把筷子撂下,力气有些大了,敲在桌子上,“啪”的一声。
“他们,都不知道么?”
他们,那些把南方当做民主天堂的人,将性命丢到战场上供人驱使,洒下一腔热血的人,知不知道,自己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是在拱手把民主出让?是在滋生□□的疯长?军阀的□□尚且如此,若是帝制,他们在九泉之下又该如何自处。
他沉吟片刻,“活着的人里,一部分是知道的。不过不敢声张。那边有的人已经打好了皇亲国戚的算盘,只是这件事藏的深,知道的也不过十多人。”
“湘湘,忠哥在南边,在北边,都要受制于人,实在是没有表面上这样风光。工厂的事也要遮遮掩掩地让别人去做,亲力亲为的不过是一些无用之事,还每天忙成这样,让你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家难国难,难为他还在想着她的一丝丝不情愿。
“你只管去做,不要管旁的。我都明白。”她没有怪他,他做成了,这就是再好不过的事。
若是不成,结果最坏,又能是什么样子。
将这件事登到报上吗?怎么能够?南军尚且有他,民主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让南军内部反目成仇,北军不战而胜,下次从头再来还有多少年,还有多少人肯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