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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苦涩,一派惨淡之意。使臣愈发晓之以情,循序劝道:“不若将军承下此次求和的提议,保全周国,亦是保全自身。”
蔚景曜垂眸,随手拿了册折子。
使臣灵光一闪,又是道:“在下听闻,朝中可有不少人向新帝参了将军。人言可畏,纵是将军无心,但难保新帝不会心生间隙。”
闻言,蔚景曜抬眸,终于是应了句:“参我的折子,可多了去了。”一桩桩、一件件,他虽处西北偏僻之域,鲜闻政务,但朝中分派却还是看得清的。
“那将军的意思……?”
“吾皇之意,便是臣之意。”
陛下应允,他便杀。
陛下命他速归,他便……归朝。
*
送走使臣,帐中依旧寂寂。
一群人垂着脑袋,失魂落魄得就这么坐着,不像打了胜仗,却像是被敌人战车碾压过后,又被下雨天冲刷了百来次,黏糊糊、蔫了吧唧。
蔚景曜道:“训练去罢。”
“呜哇哇哇,都是我的错!”座下突然有一人倏地站起来,拔剑就要自刎,被旁边人一脚踹飞了出去。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那人径自冲出帐外,轰隆隆带出一串响。
嚎啕哭声一起,瞬间又有一人跪地道:“求将军治我带军不严之过!”“都怪我大意,中了敌人声东击西之计!”“是我,率兵先行离开灵康城,才致城破!”“是臣守城不利,求将军治罪!”
诸人吵吵开来,大打出手,争相请着灵康城的过错。
蔚景曜平静地翻开手中折子,道:“想死的,出帐左转;不想死的,明日随我出军。”
他手中的折子是早先宫中寄派的,上面批注还是席鸿的笔迹。而近来收到的折子,便都是安乐的批注了。她批注公文要务,言简意赅,用朱批,末了再用墨笔细细碎碎写一些其他的东西。她不再单独寄信给他,而是就着奏折,满满当当塞满一个夹盒。
夹盒很沉。
每每驿站来人,犹疑再三,都要解释一句:“将军勿要多虑,这夹盒比之他人要沉重一些,其中暗含的,皆是皇恩期许。”他接过夹盒,送信人还要再说一句,比方才更是悲悯:“仍未收到上京城那位的来信,这……还望将军宽心。”
蔚将军想说:那姑娘不是不给我寄信了,而是做了皇帝,可以将信随奏折一起寄我。
但他不能说。
不止不能说,整个西北边境都在传,情深意重的蔚将军被人甩了。当事人·蔚将军,也没办法解释。
据说年少有为的蔚将军在上京城有个青梅竹马,两人情意绵绵,一年三百六十余天,那姑娘写信一百八十封,每次蔚将军收到信,第二天回信时,都会再收信一封。
如此寒来暑往,一去经年,直至有一日,信突然断了。
断了一天,两天,第三天傍晚,蔚将军策马赶去驿站探问消息,然后空手而归,然后当天晚膳没吃,面朝大漠黄沙,枯坐了一整晚。
安乐听了暗卫禀报,酸溜溜地给蔚景曜去信:青梅竹马不搭理你的那几天,你都想啥呢?
蔚景曜回她:没有青梅竹马。
安乐说:那你为什么想不开,跑去荒漠枯坐?
蔚景曜回她:大漠里的星星,很亮,很好看。
星星很亮,很好看,很像她。
他很想她。
几日没收到她的来信,很惶恐,害怕她会把他忘了。
但这他也不能说。
安乐说:上京城有宵禁,但她划出了一片繁华区,准许开夜市。现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站在高处看上京城的璀璨灯火,也很漂亮。她还附了一幅图,大夏朝之名绘画大手的作品。安乐特别叮嘱蔚景曜,这幅画她很喜欢,蔚景曜从西北回来的时候,一定记得给她带回来。
蔚景曜说:好。
安乐还说:因着她是大夏朝第一任女帝,面对即将要进行的科举考试,她索性力排众议,宣扬男女皆可报名。而她作为监考官,倒真发现了几位能力出众的姑娘。不过因为先天体能的限制,武举的状元、榜眼、探花都还是男性。值得一提的是探花郎,瘦小的一个少年,但骑射的功夫着实高超。殿试时,他说曾受过蔚小将军的教导,安乐问蔚景曜,是否记得。
蔚景曜问:可是在西郊兵营受过训?
过了几天,安乐回他:现在西郊兵营可是秦煦的场子啦。她记得他还在时,有一次她去西郊兵营,远远看见他在训练兵将,一身束腰劲装,抬手一箭洞穿靶心,帅气又潇洒。只可惜她见不到他百里之外,引弓将敌军将领射下城楼的壮举,实在遗憾。
安乐渐渐在信中提及的一个名字,是隽霄。
安乐说:他是我哥,我亲哥。
可蔚景曜派人探查了隽霄的来历,他是孙六捡来的孤儿,自小养在身侧,悉心教导。而后孙六和皇上双双失踪,他便留在了宫中,成为安乐的专属医师。
安乐常说:隽霄如何,隽霄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