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9
的顶尖演员,至于普通的,他还看不上,不是嫌人家油腻、就是嫌人家浮夸。当然,人家也看不上他就是了。
蓝朝有办法。他去影视基地蹲守,那种地方,多的是群众演员,从早上天还没亮,一直到半夜三更,从寒风刺骨到热汗如雨,一直等一直等,有机会就上,演半句话的台词也好,哪怕演尸体也认了,只要有上镜的机会。如果有机会遇上导演、或者监制、甚至只是地位稍微高一点的场记,他们也都会努力表现,以求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让他们也能发光。
这种人,有野心,吃得起苦,如果运气够好,也会有足够多的出镜机会,尽管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布景般的龙套,但够用心的话,这龙套机会也足够他们揣摩演技、熟悉拍摄流程了。
他们却没想到,有一个导演,穿得比他们还普通、蹲得比他们还坚韧,观察了他们整整三个月,然后站出来,胸有成竹的伸出手指:“你,你,还有你,跟我走。”
他说:“我没有多少资金。但我有多少酬劳,你们绝不会比我少。我要拍名垂青史的作品。你们跟我一起名垂青史。”
他看着他们问:“你们跟我走吗?”
出于震惊,他们沉默了一秒钟,然后说:“跟。”
皮肤都皱起的老人、毛还没长齐的小伙子、刚开始发胖的大叔、眼睛像蛇一样吊上去的女人。他们不受影城摄制方们的欢迎,但在蓝朝手里,他们放出了异彩,达到了流量明星们也作不到的奇效。
只是还缺一个。
一个女主角。
这个女主角必须美,美到令人不安;演技又必须好,好到一切的表演都发自真心,进而去说服观众。
没有这样的女主角,影片的整个故事就立不住。
就有这么巧,蓝朝遇见了花子。
蓝朝看见花子时,她刚从法庭被放出来,并让人丢了好几个臭鸡蛋。
鸡蛋清粘着她的头发,黏糊糊往下滴淌。她抬起眼,一眼似云层中破开了电光。
然而闪电是没有感情的,她的眼里也没有。那样清澈,到了冷酷的地步。丢鸡蛋的人退缩了,嘴里喃喃骂着什么。蓝朝听不见。他眼里也看不见别的人了,只看见花子。
这个女人,是为他的影片而生!
他一步上前,递过名片:“我是导演,你愿意来演戏吗?我有个很好的片子。真的很好!它、它是为你写的。”
蓝朝紧张得语无伦次。
花子看看名片、看看他,后退一步,眼神迷茫,张开干枯而美艳的嘴唇,吐出他听不太懂的一些音节。他迷惑着,觉得她似异界飘来的玫瑰标本。
旁边的人骇然望着他:“疯子!”
似乎在提醒他:她是个疯子。又好像在骂他也疯了。
“……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就是说神经病,免于承担刑事责任……是个华桑混血的杂种,连华语都说不好的!”蓝朝终于听见有好心人向他解释得详细些。
于是蓝朝张开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人们惊恐的离开他,觉得他的确是个疯子。
蓝朝牵起花子的手,带她回去。
他给花子治病,整整一年。
整个剧组,也磨合了整整一年。
那一年,蓝朝最困难的时候,去卖过血,甚至卖了一个肾。如果有人想买他的屁股,他也会卖的。
可是没有。
时来运转,他遇到一个诈骗团伙,参与进去,赚了一大笔钱。这笔钱交上了花子最后的治疗费。
当他得奖后,警方直接从领奖台把他带走,判刑三年,缓三年。他没意见。他尊重法律。他也不后悔,他从来不是那么拘泥于普通道德的人。他的道德观……很难形容。
他的艺术生命却是公认的好运。花子本来就只是个半疯,治了一年,基本好了,可以念台词。
在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企业前台,一个微卷长发的女人低头,淡黄春衫,抱着文件夹,小小步走来,抬头:“——我是今天新来报道的裘真真。”
乌黑刘海下,那混和了纯净、迷惘、明澈、无情的目光,瞬间俘虏了所有观众的心。
看着她拼尽全力证明自己是最强的、是值得录取的;听她用稍微不标准的发音,重重咬字;看她摔倒在地,皮肤开裂滚出零件;听她用生命绝望地哭叫:“为什么我不是?那么你们呢?难道你们就都是人吗?!”
皮肤都皱起的老人、毛还没长齐的小伙子、刚开始发胖的大叔、眼睛像蛇一样吊上去的女人,各异的目光投在她身上,交错成诡秘的网。
一个不知道自己是人造人的生命、努力的求得人类认可,最终失败。故事线是这样简单。但你在她身上却看见自己的无知与无助,在那些“可能是人”的身上则看见了恐怖的阴霾。当职场的残酷测试将结尾推向无可避免的惨烈毁灭,也似在观众的心上落下重锤。八十五分钟喘不过气来的悬疑,五分钟精彩绝伦的抖包袱。无懈可击的节奏背后,是对灵魂的深邃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