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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苏低眉:“臣只是嫉妒她。”
“嫉妒她?她一个卑贱之人有什么可嫉妒的?”
“嫉妒她能活着。”
公子扶苏脖颈前的剑锋更近了一点,但他没什么反应,甚至不抬头去和皇帝对视。
他得知自己母亲死讯的时候也是这样,一颗眼泪都不掉,就这么恶狠狠地跪在皇帝面前,好像错的人是皇帝一样。
“你们娘俩儿是来索寡人命的吧!”皇帝气结,手一扬,把长剑丢到公子扶苏面前,低低地吼道:“来啊!捡起来给寡人来一下啊!”
公子扶苏伏地跪拜:“臣有罪。”
始皇陛下被自己的长子气得背过身去,半天说不出话来,想把案上的东西都掀在他面前,又心疼刚翻出来的那卷《商君书》。
“陛下,臣先告退了。”公子扶苏见他半晌不说话,告了声罪,就打算退出去。
“回来!”始皇陛下立刻转过身来,喝道:“给我跪下!”
公子扶苏又顺从地重新跪下下来。
皇帝瞪了他好一会儿,警告道:“你不要给我天天去搞儒家那一套,我大秦男儿以武立国、以法立国,你那一套软绵绵的东西给我收着!听见没有!”
公子扶苏恭敬地答应:“喏。”
“让你杀人就杀人,有多少杀多少,治国之难,不在治善,而在治奸,听见没有!”
公子扶苏抬起头来,脸色严肃:“刑杀峻急,伤民之心……”
“给我闭嘴!”皇帝陛下终于忍不住了,从案上拿起一份简牍就摔在了公子扶苏面前,“能耐了是不是?!寡人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公子扶苏立刻不说话了。
皇帝又瞪了他一眼,看着他那张脸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说:“滚吧,收拾东西过几天去陪蒙恬,看见你就心烦。”
公子扶苏又答应了一声。
“看什么看,看也不是你的!”皇帝见他瞟了一眼自己案前的那卷《商君书》,几乎要下去踢他一脚,“还不快滚!”
眼看着公子扶苏离开秦宫,嬴政才失了力气一样跌坐下来。
他其实很想和人说一说王后,说一说王后的样子,说一说她临终前怎样绝情、怎样忤逆他,又怎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死掉。
这些事情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是不能想的,和别人谈一谈还可以,自己想、描摹她的样子,那就不行了,那样太可怕了,好像他挺后悔当初的决定一样,好像他挺想她似的。
皇帝忽然想起他的先祖秦惠文王有个好兄弟,好兄弟叫嬴疾,一生都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地辅佐秦惠文王。
秦惠文王曾经被魏王逼迫签下城下之盟,甚至被魏王强迫给其牵马。
但是这一刻皇帝很羡慕他,羡慕他有个好兄弟,这样就可以把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了。要是他的话,他可能会说,兄弟,她嫁给我十三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遇见这样的处境,我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她?你教一教我。
兄弟,我不行了,我老了,我快要死了,我不管了,我糊涂了,我连一个像她的女子,抱在怀里一晚上看了一晚上,都不舍得碰,我糊涂了,我就想着她身体不好,我忘了她早就死了。
皇帝沉甸甸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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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扶苏告退,离开兰池宫好一段路,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忽然低声对自己的仆从说:“我昨晚梦见了母亲。”
仆从是从小陪他的,没有规劝,只是静静地听着。
公子扶苏往后一靠,黑底金绣的衣袖盖在脸上:“母亲死的前一晚,他还让我去看看母亲,母亲身体不好,被关在望夷宫里,他拉不下脸来去看。”
年轻的秦国公子絮絮叨叨地说:“他让我带衣服,带厚衣服,带颜色淡的,母亲喜欢月白色……他凭什么让别人穿月白色,他凭什么……”说到后几句,他的声线剧烈颤抖,几乎是咬牙挤出来的。
“公子慎言。”仆从低低地劝了他一句。
“他还让我给母亲带吃的,母亲本来就吃不下东西,他自己下旨说褫夺王后用度规格,但是他让我带过去……我以为没事了……”公子扶苏咬牙说:“母亲是有错,但是……凭什么一个卑贱女子都能活着,凭什么母后要死掉……”
马车里静了下来,过了片刻,仆从听见公子扶苏疲惫的声音:“回去吧。”
他掀开帘幕看了一眼外面的漫天飞雪,苍白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秦宫里那个孤独、因为年岁老去而愈发暴躁的帝王。
漫天飞雪淹没了咸阳城。
这是秦王政三十三年的冬天,秦王加冕为皇帝的第八年,离